姚大郎见过几次时广山,不过对他的印象平平,两个人只不过是走走场面,打个招呼而已。
官员大多瞧不上商户,他们的子嗣是没有参考资格的。除非是极有钱的,官员才会正眼去瞧。
姚大郎的家中,仅仅能够算得上是徐州极为富有的。时广山连印五郎的身份都瞧不上,更何况姚大郎了。
正堂,两个人客套了一番,时广山便开始沉默,等待姚大郎首先提起正经的事情,连客套的话都懒得说了。
官不大,官架子却挺大。
其实在来之前,他就预料到自己会被时广山刁难。毕竟在徐州,六品官已经算是大官了。外加薛三郎与印五郎对时广山的评价,让姚大郎更加吃准了这时广山是欺软怕硬、趋炎附势的主,平民百姓根本不放在眼中。
以至于他此时的反应还是挺淡定的。
“时中州,想必您也知晓,姚家所在的商行,已经垄断了徐州、毫州、颖州、宋州、陈州等地的墨的市场,以至于印五郎寻到了姚家,让我们三方来合作这门生意。毕竟家有家法,行有行规,印五郎如何厉害,也不能坏了规矩,不然只能是在外地发展产业了。那样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发展不是?”姚大郎笑呵呵地说着,眼睛却打量着时广山的神色。
时广山面色沉稳,并不如何吃惊,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看不出,这时广山还有几分气度,至少表面上不会表现出什么不妥来。
姚大郎此番告诉时广山这些,无非就是告诉时广山,如果他不与印五郎合作,就只能到外地去发展这个彩墨了,在徐州等地是卖不出去的。那样的话,人生地不熟,怕是也不好起家。
随后,姚大郎继续说下去:“既然我们大家是合作关系,就好办事多了。今日我过来,就是希望时家派人与我去制作间,看一看该如何制作合格的彩墨……之前时中州给的样品,有些……有些难以出售呢!”
这一句,依旧是在暗示。
谁都不是天才,天生就会一样活计。
就像女子想要掌握一项技能,成为女红高手,就需要由指引着领路、教导,随后其认真练习,这样才能够掌握。时映菡如何聪明,自己胡乱琢磨的东西,放在行家面前,那简直就是一堆垃圾!
如果时家与印五郎合作,姚大郎就会愿意将这项技艺教授给时家。毕竟抢饭碗就是夺人财路,谁也不愿意将不传之秘轻易告诉外人。
与印五郎合作,许多麻烦事印家都能帮助,总比时家自己上路,好似无头苍蝇一般的强。
于是,时广山犹豫了。
“听闻,你们想用薛家后人宣扬时家的彩墨?”时广山慢条斯理地开口,并不避讳时家与薛家的恩怨。
这是徐州城众所周知的事情。
“绝对没有!”姚大郎举手打包票,“我们是这样想的,安排时四郎拜邱远之先生为师,成为其关门弟子。随后安排时四郎与画界大师对垒,让时四郎因时家的彩墨与邱远之先生的指点大获全胜,之后我们派人放出消息,让人注意到时四郎用的彩墨,这样彩墨得以宣传,时家晚辈也能因此扬名。”
时广山听了之后沉吟片刻,问道:“四郎他尚且年幼,怕是……”
“年龄越小,效果才越好,轰动才会越大,年龄大了反而无趣了。而且,时四郎也十二岁了,论起拜师年龄已经是晚了些。更何况,邱远之先生的大徒弟,如今也才二十二岁而已。”姚大郎说着,品了一口茶,随后不动声色地将茶放回到桌面上。
茶叶不是好的,煮的时候又放了太多的盐,还加了些许香料,弄得汤不汤,茶不茶的,真真难喝。
姚大郎与印五郎混久了,嘴巴都刁钻了许多。
时广山的脸色不好看。
的确,他想代替时映菡去挑战画师。可是听姚大郎的意思,他们希望是孩子去挑战,那样更有冲击性,还有就是,时广山年岁大了,想拜师什么的,怕是有些不妥了。
贵族后人,都是六、七岁时有些天赋,就会去拜师学艺,从小培养可塑性强。年纪大了,渐渐成形,就不好教了,这也是常理。
像时广山的年龄,再去拜师,那就是笑话了。
“一定要拜师吗?”
“不是名家的弟子,那些丹青大师会愿意搭理?或者……干脆就接近不了吧。”
这一回,时广山哑口无言。
不是一个圈子的,很难收到请柬。外行人上去就说挑战,怕是会被直接轰出去。
“能拜邱远之先生为师,这是时家后人的荣幸,为何时中州如此犹豫?”姚大郎给予了致命一击。
作为家主,就该是以光宗耀祖为己任。这时广山处处显露出不想让时家后人出息的样子,居心何在?
这事若是传出去,时广山脸面都别想要了。
列祖列宗都会出来闹鬼吓死他!
时广山当即露出微笑来,笑道:“姚大郎说得是哪里话,我们也只是在谈生意罢了。不知邱远之先生可愿意多收几个徒弟,我时家晚辈的配色都是……”
“时中州说笑了,收徒不是秋天收割蔬菜,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徒弟多了,其他徒弟的含金量就低了,您不会不懂吧?”姚大郎都服了时广山了,真是异想天开,是不是下一句就要问:可不可以晚一些,待他的嫡子长大成人之后由他的嫡子来挑战。
这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时广山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再思量思量。”
这是下逐客令了。
姚大郎客气了几句,便离去了,时广山连送也不送。
送姚大郎出去的,居然连管事都不是,而是一普通小厮,其中的怠慢可见一斑。气得姚大郎银牙直咬,心中将时广山骂了百八十遍。
碰上这样的家主,真不知是不是上天就让时家就此没落下去了?
可怜了时四郎,有着那样巧夺天工的配色技艺,却只能受尽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