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上的战事还在继续。不知兵属何方的战船依旧匪夷所思的没有直冲过来,只在河道中间向举“盾”缓缓而行的河中兵士射箭,而飞骑营兵士虽然有诸般防护措施,但毕竟久防必失,面对这一轮轮飞来的箭矢,已经开始有些伤损出现了。
“秦将军,要不麹某率兵士沿河岸也扫射一轮吧!某之劲弩,射程也有百十步,应该能给他们造成威胁,好歹也救援一下河中的弟兄!”见身边的成廉一副恨不得冲下河去,同飞骑营兵士一同挨箭的焦急样子,麹义皱眉沉吟了一会,对秦旭说道。
“先登劲弩本是骑兵弩,有效射程只有百步,此处风大,或许还要再打些折扣,就算是能堪堪击中来船,杀伤也是极其有限,何况对方船只横向,更是击之不易,怕是只能徒然浪费箭矢,造不成太大杀伤。”秦旭还没有说话,站在秦旭身边的甄家二小姐甄姜,却是先开口说道。
“秦将军!”麹义对甄姜能一口报出先登劲弩的详细参数还是颇有些惊异的表情,不过却没有接话,恭立一旁只听秦旭的决策。
“秦使君,先登劲弩虽然强力,可并不适用眼下情况,射程既短且不能持久,可近战而不可远攻,用之决然无功!再者倘若不能成势,反而会有弱了使君麾下虎贲士气之厄,使君三思!”或许因为还是有些愧疚是自己的消息才导致眼下这种情形的发生,甄姜轻蹙着眉头。面带坚持的在秦旭身边说道。
“甄家丫头好没道理!麹某这先登劲弩威力如何,怎是一女子置喙便可轻易抹杀的?”虽然昨夜甄姜军帐发生之事在成廉的暗示之下,让麹义对甄姜和秦旭的“关系”有了些猜测。可此番听了甄姜一再提及作为先登营大杀器的先登劲弩的局限性,心里还有有些不太舒服,即便是成廉投桃报李的在一旁偷偷使眼色,可麹义还是小声说了出来。
“麹将军可知这先登劲弩的来历么?”虽然麹义的语声并不大,可那也是相对来说的,甄姜几乎把麹义所言听了个清清楚楚,却未见有着恼之色。反而露出了一丝浅笑,嘴角微勾,问麹义说道。
“甄二小姐问的好生奇怪!竟然问某这先登营统领自己的武器是如何得来?”麹义听了甄姜的话。当即露出几分难以置信似得调侃之色,但见甄姜问的认真,而且秦旭也没有阻止的意思,才干笑两声。一脸傲然的说道:“好叫甄二小姐得知。这杀器据麹某所知,乃是前冀州牧袁公偶得先秦时一张古图残卷所绘,震惊其威力,遂遣派名匠多加考证,又费选各种精铁细钢及铁木而制成,可惜此图或是毁于战乱,或是为袁氏秘藏,随着袁公去世。便再无消息。而甄二小姐所见我等手中此具,乃是蒙我家主公吕将军及秦将军高瞻远瞩。命精巧匠人依着成品潜心钻研,又几乎调拨半数青州所存镔铁,才制成这数百具,威力……呃……威力不减从前!”
“呵……那麹义将军想不想看看你口中所言那所谓先秦残卷呢?”甄姜不置可否的笑兹兹的看着麹义,像是要炫耀手中鸡腿的小狐狸似的,眼角余光看了眼秦旭,开口对麹义说道。
“什么!?”麹义登时瞪圆了眼睛。身为先登营统领,对于先登劲弩的缺陷自然是知晓的甚为清楚的。可知道缺陷和改正缺陷却是两码事,麹义也想过寻高明匠人改进一下先登劲弩这射程短、后续力不强的缺陷,那样一来,先登营的战力最起码可以提高一倍不止。可不管是曾经在袁绍麾下还是此时效命吕布军中,两方的匠人都曾像是约好一般,说过一样的话,那便是除非能见到原始的图册,以及弩弦、弩箭用料的配方、配比,否则就算是将成品拆成原件,也仅仅是复制出一具型似的半成品而已。而刚刚麹义言说由吕布军中匠人复制的先登劲弩威力不减,其实话中也有水分,其实何止是减了,比之当做参照物的“原版”先登劲弩来说,虽然用料上丝毫没有克扣半分,可不知怎的,威力却是折了一半还要有富余,就连射程也足足短了三成!好在先登劲弩最大的功效是体现在近战中,又是骑兵弩,在对战中又只有射一轮的机会,也聊胜于无了。这也就是即便是见此刻陷于河中的飞骑营兵士已经开始有人受伤,秦旭还是没有让先登营用弩射之的原因所在。
“先登劲弩前番可是曾经在麹将军手中,成为能赖之以八百众可抗公孙数万骑兵的大杀器,若是就这样埋没掉,真是殊为可惜啊!”甄姜又小心的看了秦旭一眼,倒背起了双手,若有所指的对麹义说道。
“难不成那先秦图卷就在甄氏手中?是了是了,当初袁公可是赖甄氏之助以成河北霸业,兵甲、粮草、铁器、军马悉由甄家提供,想必这先登劲弩的打造也是由甄家代劳。天见可怜!天见可怜!这个……这个……”麹义此刻看向甄姜的眼神都带着赤(luo)luo的渴求,仿佛只要甄姜点头“承认”,就算是绑票,也要将甄姜绑了去交换这等重要之物。
“吓!”被麹义垂涎的样子吓了一跳的甄姜,下意识的便向秦旭身后躲了一步,可随即便想到貌似自己堂堂甄家小姐,就这动作也有些太助涨秦旭这厮气焰的意思了。看着秦旭似笑非笑的眼神,甄姜顿时白眼剜了秦旭一眼,也没了继续撩拨麹义的意思,说道:“麹将军说的不错,当时袁公意图铸这先秦劲弩以强先登营之战力时,就是全权委我甄家遍搜精料以成,虽然现下那残卷毁于战火,但当时铸造此物的工匠却还在我甄家。♀呵……现在,麹将军还在怀疑甄姜刚刚所言么?”
“是!是!”有甄姜的这番话语的“诱惑”在,麹义哪里还顾得上和甄姜争竞这些。只求在去到河北后,秦将军能使法子自甄家得了这些匠人那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一些口舌之争而已,大丈夫何必和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当下连连点头说道:“甄小姐果然蕙质兰心,思虑广远,麹某也是只想给飞骑营兄弟解围而已。若是失礼之处,还望甄二小姐见谅。”
“仲明可是已有计策,破解了这来船嚣张之势?”既然麹义之所想被甄姜否决。那么这几乎是唯一能解河中飞骑营兵士之危的法子也算是被间接的否决了,吕玲绮眯着眼睛看着船上似乎射不尽似的箭矢,已经开始“专注”于向着距离河对岸仅仅不到三十丈远,却被射住了阵脚。因为河道分叉。水流加急,轻易不得向前的飞骑营兵士,一双大眼睛满怀希冀的看着闭口不言的秦旭,只希望能从秦旭口中得到满意的答复。
“再等等!再等等!”秦旭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大河东面下游之处,那有一条岔口的河道之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甚至连刚刚甄姜同麹义的对话也没有太过关注,此刻吕玲绮话声一出,正碰上秦旭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好像是终于等到了要等的物事。
“嗯?那是什么?”听着秦旭头不接尾的话。顺着秦旭的目光向东面望去,这下就连一直揪心于飞骑营被动挨打的成廉、围绕着先登劲弩扯逻不已的麹义和甄姜。甚至连自见两军僵持后一眼不发的甄蹇父子,都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
“是援军!是牵招将军请来的文远叔叔的援军!”还是吕玲绮同秦某人心意相通,待那逆流而上,速度却依旧不慢的船队自河道岔口处慢慢的露出了全身,吕玲绮登时像是个小孩子似的猛的跳将起来,拽着秦旭的手臂,小脸上满是激动的大声喊道。
“是文远!就是文远!”吕玲绮的一声呼喊,仿佛点燃了正在岸上忧心于河中战事却有力无处使的兵士的希冀,纷纷呼喝起来。本是满脸纠结,悲喜重复的成廉,这下子也仿佛瞬间便恢复了精气神,三两步便趋近河边,不顾河风劲铄,仿佛随时都能将他这百十斤吹落河中的危险,也不管至少还要隔着数百丈的来船看不看的清楚,就在那跳脚挥手,哪里还有半分像是跟随吕布转战十数年的军中老将的风姿。
河道之中,自下游处似缓实快的船影很快便露全了真身。高大的船身,便是不识诸军编制之人也可看出这可全是可承载百人的河道大船,这种船即便是在冀州也是不多见,也不知道张辽是从何处弄来。可那为首的大船之上,令秦旭等人熟悉的黑边白底的吕布军军旗式样,以及大大的一个张字,都足以说明来者的身份,正是骁骑营统领,前段时间刚由骑都尉升任虎贲中郎将的张辽,张文远!
人在失意到极点时候,突然得偿所愿,所爆发出来的情感,绝不是平日可以想到的。本来因为只是被动挨打,突然发现其实并不能给自己造成多大伤害,士气大幅度提升,而在经过了最初的“得意”之后,特别是己军已经开始出现了伤兵之后,也是生出了几分不安来。可以想见,这种不安情绪的生出,若是不能迅速的化解,只怕是之前秦旭所布置的种种已经生效的手段所提升的士气,将会在很快时间内降至谷底。这同兵士是否精锐无干,毕竟在若是不小心,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大河之中,面对连绵不断的箭矢来袭,却偏偏有心无力,连还手之机都没有的情况下,心声恐惧甚至绝望乃是人之常情,能坚持这么许久而兵心不乱,已经足以说明吕布军的强悍了。眼看着已经坚持到了极限,若是再没有好办法来解决这种只能眼巴巴看着来船被动挨打的局面的话,说不得下一刻便将会出现大幅度伤亡。而就在这时,张辽援军的到来,无异于垂危之人幸得了杨柳甘露,渴死之人看见了数汪甘泉一般。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登时转化为巨大的士气,如同刺猬一般的战船愈发平稳。满是箭矢的车板也举的越高了起来。
张辽的水军战船来的快速,而且数量足足有三十余艘,几乎是仗着秦旭无甚战船。如同猫耍老鼠似的肆意“玩弄”陷于水中不得反手的飞骑营兵士的上游战船,自然也看在了眼中。可以想见,几乎已经是用箭矢攻击了小半个时辰,就算是满船都是箭矢,也经不得这般耗费,此刻见了飞骑营援军已至,已经开始变换阵型成直线欲自河道岔口水深处拐过来。那二十余艘上游来船几乎是马上便要回转船身避战。可一来逆流逆转船身本身就不是一件易事,二来也是刚刚轻敌之下“太作”,许是因为见秦旭等人除了在岸边干瞪眼却没法子对其产生威胁。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些船只只是射箭,而放弃了最为容易给飞骑营兵士造成杀伤的冲撞之举,将原本还是稍有些齐整的阵型,弄得有些散乱。慌乱间调转船头。忙中出错之下,擦擦碰碰自然是难免之事。以至于在一阵忙乱之下终于将船身转正之后,张辽那三十余艘大型战船已是顺利的避过河水中的进退犹难的飞骑营兵士,由河道岔口处逆流而来,将要贴近了。也活该这些不明身份的来船刚刚太过嚣张,只记着己方乃是顺流而下,张辽来军乃是逆流而上,可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亦或是太蠢。没看出待到回时,自身便也是逆流么?在所依仗的“优势”尽丧的情况下。还这么慢吞吞的,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那些来船被围堵生擒的命运已经被“锁定”,全歼来敌已经毫无疑虑,后至的船只已经开始向已经在河道中泡了半个时辰的飞骑营兵士抛下拖绳、舢板,以助渡河,而援军中为首的挂着帅旗的大船也月兑离了船队,也向着南岸秦旭等人驶来。
“末将张辽!拜见秦将军!大小姐!末将救援来迟,还请将军责罚!”此番来援的张辽在上岸之后,急匆匆的便来到秦旭和吕玲绮身前,果然无愧于历史上刚侯的谥号,当下置成廉满是感激的笑脸相迎于不顾,一脸严肃的行礼道。
“文远将军辛苦!此番倘若不是文远将军来救,秦某可是无颜面对主公了,严格说来也对秦某有救命之恩,秦某感激还来不及,何来责罚一说?言重了!言重了!”秦旭长揖到地,郑重以晚辈身份还礼道。
虽然张辽也是身为吕布军高级将领,同吕老板性情相投,但同秦旭却是除了自长安时开始接触,至北海定青州之战后外驻平原之后,已经有近两年未见。再者张辽秉性刚直,少欲寡言,同秦旭脾性各异,彼此间虽无私怨,也曾经各有礼物往来,但其实交往却并不太多。更何况,此番在河北行事,说不得还要多方须张辽相助,秦某人也自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不得不将姿态做出来。想张辽认识秦旭时,秦旭还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内府主簿,外遣驻军平原时,也不过只是个少府、行军主簿,可时至今日,秦旭已然是大汉九卿,一州刺史,封侯拜将,而张辽却只是累功升至虎贲中郎将,只要是个正常人,心中有不满也是无可厚非的。虽然秦旭极相信张辽的人品,就像是当日在吕布决定出奔长安时,虽然张辽有不同意见,可还是执行了军令一样,对于此番实际上已经对自己和满编六千大军都有“救命之恩”的这位“老将”的大礼,秦旭可不敢也不想招其反感,直接以晚辈自居了。
“文远叔叔!婶婶和小虎子可好?”和秦旭思前虑后不同,吕玲绮心性单纯,可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张辽投吕布时,吕玲绮就在吕布身边,加上也是用戟的高手,闲暇时也指点过吕玲绮的武功,因此吕玲绮见了张辽还是十分亲近的,见礼后便迫不及待的问起了家常。
“都好!都好!大小姐大婚时,末将没有到场,拙荆至今还在埋怨末将失礼呢!”果然同秦某人的待遇不同,吕玲绮娇憨的语声让张辽虎目中露出几分慈爱之色,待问道家中妻子时,更是在刚毅沉默的脸上涌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
“文远!你来的太及时了!救下了四千弟兄的性命,咱老成承你的大恩!”几番情绪起落的成廉,见张辽同秦旭吕玲绮见完礼,也是凑上来说道。
“此乃辽分内之事!成将军无须如此!”成廉却是也没有吕玲绮那般待遇,听了成廉的感激之语后,张辽话语中依旧不带一丝感情的回了一句,此刻有张辽同船的骁骑营兵士赶过来凑在张辽身边低语了几句,张辽的眉头眼见着微微皱了一下,看了眼秦旭身边的麹义、甄姜、甄蹇父子等人,转过头来对秦旭说道:“秦将军,末将刚刚接到兵士传讯,此番在对方来船之上生擒了几个人,可能会有些麻烦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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