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秋高气爽,桂馥兰香,灵潇去莫愁湖喂了鱼食回来,就见沈云嫣和王瑜坐在凉亭里,两人有说有笑的也不知道在闹腾些什么。
“灵潇哥哥,你快过来。”云嫣扬着一幅画,兴高采烈地跟她打招呼,“我让王公子给我画了一幅小像,你看看漂不漂亮?”
王瑜那厮会画像?小时候他连笔都懒得拿,能画出个啥东东来?
灵潇疑惑着接过那幅画,一看顿时晕倒,好生一位漂亮的沈小姐,倒被他画成了什么模样啊!
“灵潇哥哥,没想到王公子这么有才呀,是不是画得很好?”
灵潇看了一眼云嫣期待的大眼睛,顿时了悟,沈云轩说她花痴是对的,看来她八成是被王瑜的娇俏模样给迷惑了,才会这么没判断力吧!哎,对于美女要包容,要疼惜,所以还是不戳破好了……
“咳咳,这画,真的很传神呐!云嫣你本来就很漂亮,经他神笔一挥,更是锦上添花了。”
此语一出,王瑜浑身一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偏灵潇还一个劲拿斜眼笑他,窘得他双颊烧红。
云嫣还以为他是受了夸奖,脸红害羞呢,一时看得有些发痴。不料忽然有个人冲了进来,叫道,“刚好大家都在,快尝尝我新做的凤梨酥吧,可好吃了呢!”
原来是文俊琪,刚做了新式叼点,趁热拿来跟大伙分享呢。可是他脚步太快,一不小心踩到了香蕉皮,手里的食篮腾地飞出,甜点撒了一地。
“哎呀,我刚做的凤梨酥!”文俊琪雄不已,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愁煞旁人。
“哎呀,我的小像给弄脏了!”第二声惊叫,是沈云嫣发出来的,原来那凤梨酥沾了油腥,把她画像上的领口处给弄了一块污渍。《》
“文公子,你得赔我的小像,这像可是王公子花了一个上午才给我画好的!”沈云嫣不依不饶。
文俊琪瞥了一眼那画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这画好难看,我再另给你画一张得了。”
“胡说,你画的,能有王公子画的好吗!”沈云嫣气得小脸通红。
文俊琪顿感受伤,他的丹青,可是公认的一流,以往没进宫的时候,好多官家小姐都排着队请他赐画呢,沈云嫣不也曾夸过他妙笔传神!怎么这王瑜一来,一切都不同了!
“沈小姐莫急,我再给你添一笔,这污渍便可盖过去了。”王瑜忙蘸了红墨,将那幅画接过来。
原来,他想到在这领口处添一朵梅花,刚好掩住了那块污迹。
“呀,这梅花一添,倒是比刚才更好看了,真真是人比花娇,不可方物啊!”灵潇怕他们再起争执,忙说了两句漂亮哈打圆场。
沈云嫣也很满意,捧着那幅画爱不释手,王瑜看着她那样子,一张俊脸又很不争气的红了。文俊琪只好捧着那空空的食篮,寂寞望天……哼,她不稀罕我的画,自有皇上稀罕!
这时,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亭外响起,“薛公子,太子殿下吩咐奴婢来请您过去东宫一趟。”
来的人,正是碧湘,此时她着了紫衣绯裙,盈盈然站在海棠树下,一副娇俏模样。
“湘儿,好久不见!那我们一起走吧。”灵潇因着上次摔马碧湘尽心照顾她的事,一直心存感激,语气也亲昵了许多。《》沈云嫣看着她俩相伴离去的背影,却是若有所思——听姚尚宫说,皇上为了让太子殿下尽快熟悉男女房事,打算在他宫里挑两个通房丫头,万一这碧湘被挑中了,灵潇哥哥却与她走得太近,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呢?
灵潇进去的时候,子恒正在跟自个下棋,她凑过去看了一眼,撇嘴道,“殿下这棋下得毫无章法,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子恒对她挤出一丝苦笑,“可不就是么,所以才叫了你过来啊。”
“哦,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帮殿下分忧?”
“姑母让我娶南闽的公主为妻,想必你也知道了,贤弟如此聪明,可否替我想个法子,既能推了这门婚事,又能打消南闽与西蜀结亲的计划?”
灵潇顿感不妙,她这是夹在两头难做人啊。让太子娶敏韶公主是薛哥哥的主意,她若指使太子抗婚,便是不义,可是子恒殿下也挺可怜的,婚姻大事却由不得自己做主,多悲催啊……
想了想,她计从心来,眨眨眼睛道,“不若这样,殿下你先答应下来这门婚事,然后邀请敏韶公主来金陵游玩。到时候你为尽地主之谊便天天陪着她,不过嘛,陪有不同的陪法,殿下你是男子,如何让一个女子喜欢你或者讨厌你,一定再清楚不过。只要让敏韶公主生了悔婚的念头,自己提出来不嫁,那便不是我们东梁的责任了。况且,南闽先头答应了与我国的亲事,即便悔婚,也不能再将公主嫁往西蜀了,如此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此计妙哉!”子恒终于来了精神,“那就依贤弟说的办,我先假意与她和亲,过后再想办法让她悔婚,那个段敏韶刁蛮任性,借这个机会煞煞她的傲气也好!”
灵潇不禁托腮沉思,殿下和那个敏韶公主,到底谁比谁傲呀?
“灵潇贤弟,你帮我出了这个好主意,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子恒摇着扇子,很是土豪。
灵潇转了转眼珠,却笑道,“同窗之间,帮帮忙是应该的。三日后就是段统领与我义姐的婚期,殿下如果能准备一份厚礼,便是对我最大的赏赐了。”
呃,这个嘛……子恒从来只有收人贺礼的份,哪有自己筹备过什么厚礼,闻言不禁陷入了纠结。
灵潇看着他咬唇沉思的样子,不禁暗自好笑,殿下不捉弄人的时候,其实也……蛮可爱的嘛!
三日后。
段府偏宅内,处处张灯结彩,挂着大红的喜绸。苏紫璇身穿麒麟袖红缎嫁衣,满头珠翠,妆容清新,施施然端坐于厢房内,只等吉时一到,段思武便会带人来把她接去正宅。
紫璇她父母早亡,亲人失散,出嫁了也没个娘家人到场,到底有些冷清,伺候她的婆子也不免摇头惋惜。
忽然听得丫头来报,“小姐,薛相爷看您来了。”
婆子知道这薛相爷是小姐的义兄,一时笑逐颜开,“这也算得上是个娘家人了,我去请他进来。”
今天是紫璇大喜的日子,薛逸之难得地穿了一身颜色鲜亮的碧金色云纹锦袍,腰间束银丝滚边纹带,往屋里一坐,顿时熠熠生辉。
“紫璇,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薛逸之笑吟吟地打开一个食盒,里面香甜可人的,正是紫璇在老家的时候最爱吃的龙须酥。
“逸之哥哥!”紫璇一时哽咽,犹记得小时候跟逸之哥哥一起念学,她把龙须酥藏在桌肚里,趁父亲打盹的时候便偷吃一块,不想还是被发现了,父亲拿出戒尺要责罚她,薛逸之却站出来为她解围道,“这酥是我放的,教唆紫璇在课上吃东西也是我的主意,夫子要罚就罚我罢。”
“紫璇,今天要挨到很晚才能吃东西,你先吃几块酥垫垫肚子吧。”
“逸之哥哥,过了今天,我便是段府的人了。这最后一次……你喂我吃可好?”
薛逸之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拢起云袖,拿银筷夹了一片,送至紫璇唇边。紫璇朱唇微启,香甜的味道萦绕舌尖,心里的苦却挥之不去。曾几何时,青梅竹马的人已遥不可及,想要回到过去,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情思难续。
薛逸之明白她心之所想,叹息了一声道,“段统领为人忠良,会好好待你的,紫璇,我希望你过得幸福!”
紫璇点点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灵潇怎么没跟你一道过来?”
“她呀,大约是要跟太子一起出来吧。”薛逸之昨天邀请灵潇一起来看紫璇,却被她婉拒,心里早就明白了七八分。
“哦,这样说来,灵潇已经取得太子的信任了?”紫璇想起正事来,顿时神情严肃。
“嗯,只能说现在太子暂时对她卸下心防了罢。”
“那也很不错了,等明年太子监国,有灵潇在一旁看顾着,便省事许多。不如,逸之哥哥你早些告诉灵潇当年她母亲去世的真相吧。”
“不,现在告诉她,为时尚早。”
“逸之哥哥的意思是,还要等拿到段家的兵权,再作谋划?”
薛逸之正要回答,忽听小丫头在外叩门道,“相爷,小姐,薛小公子过来了,正在前厅候着呢。”
“紫璇,那我先走一步了,记得现在还不能告诉灵潇我们的计划。”
紫璇点头应下,将后门打开,目送薛逸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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