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将室内外完全隔绝,大殿中所有人屏住呼吸,才在那朦胧中依稀瞧见四个身影抬着驾龙辇,穿过暴雨,走进了大殿之中。舒悫鹉琻
这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次见到将龙辇抬入宣和殿中,龙辇上,那一身粗布麻衣的人早已经没有了知觉,披散开的头发被大雨浇湿,缠绕在脸上,根本不辨眉眼。
皇后微微皱眉,瞧着那前来汇报的人:“你是说,这龙辇上的人,是皇上?”
“回皇后娘娘,是!”
皇后便要上前去查看,才走了两步,便警惕止步,侧头瞧了瞧刚刚汇报了搜查情况后还未离开的乐武:“你去瞧瞧。”
“是。”乐武不疑有他,便大步向前,伸手将那人额前的头发拨开,那眉眼分明是万岁爷,还会有谁!
在场所有文武百官都瞧得一清二楚,均是满心震慑,虽在看见龙辇进入大殿时便都有了准备,但当真瞧见那失踪半月有余的龙颜,却还是满心惊喜,不禁噗通噗通全部跪倒在地。
只有皇太后花白的眉毛却始终皱紧,她还没有想通刚刚发生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岁爷……”皇后试探着上前,伸手略摇了摇皇帝的身子,纤眉反而皱紧,“万岁爷为何始终昏睡?快去宣郑太医!将梁喜带了来,好好服侍着万岁爷!”皇后的眉头皱得极紧,竟真有些正房太太在关心自己的丈夫的架势。
因为皇后的发话,始终被囚禁在长生殿柴房中的梁喜这才重见了天日,来到宣和殿侧殿时便已经瞧着郑太医在为万岁爷诊脉,不知道为何就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如今皇宫瞬息万变,他以为他就快要为万岁爷陪葬了!
梁喜走了几步才立在皇帝身边,看见那苍白得根本连一丝血色都没有的皇上,梁喜不由得百感交集,那内心的愧疚涌上头顶,若不是他没有管理好长生殿,万岁爷便不可能受这么许多苦楚!思来想去,便不禁挥手在自己脸上狠抽了一巴掌:“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
郑太医抬眼瞧了瞧梁喜,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两个皇后派来的小太监:“万岁爷需要静养,你们拿了我的药方去御药房抓药吧,等过两个时辰再服侍万岁爷服药便是!”
“是!”两个小太监便得了药方,退出了侧殿。
郑太医这才重重叹气,梁喜与他自然熟识,不禁满心焦急:“万岁爷究竟受了怎样的苦痛,怎么会这么昏迷不醒呢?”
郑太医的眉毛紧皱了许久,才抬起那布满皱纹的眼睛:“我只与公公提起,公公可切不可将我供出来啊!”
“什么意思?郑大人这是……”梁喜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看出了郑太医那欲言又止中所包含的严重性,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是不是万岁爷他……”
“他根本不是万岁爷!”郑太医几乎是用气说出了这句话,满眼的警惕和忧虑,却早已经抓住了梁喜的眼神。
梁喜慌乱了一瞬:“这该禀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啊!”
郑太医还没来得急阻止,便听见门外传来皇太后的一阵叫骂:“放开哀家,不是哀家绑了皇帝,哀家根本不认识那些人!穆婉你这个蛇蝎女人,是你诬陷哀家,放开哀家……哀家不会放过你……”
郑太医眉头皱紧,抬眼瞧了瞧僵直在原地的梁喜:“梁公公,你还看不懂么?如今是什么局面?这皇帝是真是假,真的重要么?”
梁喜的身子不由得狠狠一晃,万岁爷……当真找不到了吗?
梁喜竟有种如鲠在喉的错觉,这天朝,是当真要改朝换代了么?他分明还记得万岁爷矍铄睿智的眼眸,怎么如今却生死未卜了呢?
梁喜的肩膀僵直地端了许久,才不禁颓然放下,他能做什么呢?他只是个奴才啊!
大雨始终不见停歇,皇后在大伞的掩护下,才缓步回到了坤宁宫,那雨势太大,除了为她撑伞的翠儿,几乎没有人能看见她嘴角所涔出的那一抹得意的笑颜。
一切都如她所料的一般,皇太后被关回了慈宁宫,她眼前的障碍已经一个一个地不断铲平,如今大皇子还不成气候,八皇子失了佛王也是元气大伤,皇太后还没完全运作妥当便已经被她又打回慈宁宫,如今,便等着老二率领大军入宫,便大功告成了!
才刚刚迈入慈宁宫的门槛,穆
婉便瞧见了一柄黑伞,伞下,四皇子穿着一身黑色,如一个暗夜中的修罗一般,静谧却鬼魅地立在大雨之下。
穆婉牵出一抹慈爱的笑容来:“为何不进屋等本宫?多日不见,想念母后了?”
“二哥已经全面掌管了我的三十万大军,我闲着无聊,便来见见母后,待一会儿便走,萱萱卧床不起,还在等着我回去。”四皇子反而是极坦然的,仿佛他对当今的处境十分满意,一边跟着皇后入了正殿,一边开口道。
“老四!”皇后皱眉,“什么萱萱,那是佛王妃!”
“她就快不是了!”四皇子笃定地瞧着皇后的眼睛,“母后,我知道我做不了帝王,便在成功前先跟母后邀个功,若二哥登基,求母后赐儿子为战王,赐乐萱为战王妃!”
皇后的眉头皱的极紧,挥手便给了四皇子一个嘴巴:“没出息的东西,没有女人,你是活不起了么!”
“是。”四皇子目光坚毅笃定,开口却连皇后都觉得震惊,“若母后不答应,儿子便学六弟,带着萱萱浪迹天涯,从此不踏入京城半步。”
“你……”皇后咬牙,四皇子这分明是在威胁她!可二皇子毕竟带兵经验不足,若是没有老四从中帮忙,不知道这局大旗究竟能不能下成!皇后心中气恼四皇子这没有脑子的行为,脸上却是挤出了一抹笑意,声音也慈爱无奈:“你这个小子,可真是个情种!罢了,本宫便依了你,若你二哥成功登基,本宫便将乐萱与王位一同赐给你做礼物!”
“谢母后!”四皇子抱拳跪拜,笑的极开心,直起身,才正了神色,“母后,还有一事,儿臣刚刚听闻母后将皇祖母关回慈宁宫了?”
“是啊,我儿觉得有何不可?”
“所有人都被打压下去……二哥入宫名不正言不顺,必须是要有个人做箭垛才是,母后给皇祖母些机会,让她松动通融,让她的势力都集中在皇宫中,再抓住机会制造出她要谋反的态势,最好是有她要害父皇的把柄,我们才有入宫清君侧的借口!”
四皇子话于情于理都十分合适,皇后自然是愿意应允的,便点头送走了他,才将那满脸的笑意霎时收回,那一脸的寒意仿佛可以敲出冰碴儿来,若刚刚她说什么都不肯同意四皇子要迎娶乐萱的要求,他便不准备将刚刚这番话说给她听了么?
在四皇子心里,那个乐萱可远比她这个母亲来的重要得多!若有一天那女人异想天开想要夺取皇位,只怕老四也是要由着她胡闹的,那还得了!
皇后微微眯了眯眼,才回头吩咐翠儿:“派几个人密切监视着那个乐萱,一旦大功告成,马上将乐萱灭口!”
“是!”翠儿应了,便回头离去,才出了门,便看见十皇子在雨中撒欢儿狂奔,不禁皱紧了眉头,站在廊间高声道,“人都去哪儿了,快将十皇子拉回来,这样淋雨非要伤风的!”
三五个人都冲进了雨中,十皇子却跑的更欢乐,一边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边拍着脑袋大唱:“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
皇后也被这喧嚣声给吸引了出来,推开门正瞧见十皇子冲着自己而来,那落汤鸡一般的十皇子看正殿开了门,便一头往门里扎了进去,正撞在皇后的怀里,将皇后那一身还没来得急换下的凤袍扯了个凌乱。
“老十!”皇后厉声喝道,“多大了,作甚么幺蛾子!给我赶紧回去,洗洗澡,换身干净衣服找你的十皇妃去!”
“是……”十皇子讪讪地低头,乖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皇后低头瞧了瞧自己被扯坏了的凤袍,不由得叹气,也罢,只怕这皇后的凤袍也穿到头了,用不了十天半月,她就可以吩咐人来制定皇太后的凤袍了!
她苗疆人终于要控制朝堂了!
经过一夜的黑暗,太阳从层层叠叠的森林深处探出半个头来,便已经将整个无忧谷照得通明,玄凌珏半赤着上身,让纵横子给他的左肩上药,纵横子的金疮药也算管用,但已经二十几天,玄凌珏的伤口却只是一遍一遍地撕裂,丝毫不见愈合。
纵横子将绷带缠紧,仍是紧皱着眉头:“你这么每日爬上爬下,伤口能好才怪,真是浪费了老头儿我这上好的金疮药,你当这药是地里直接长出来的啊!”
玄凌珏微微抿唇,一边将衣物穿好,一边不以为然地轻声开口:“浪费便先停了药吧。”
玄凌珏丝毫不见迟疑,说完话便背了食盒和火折子,准备往寒冰洞而去。
“王爷!”天鹰突然抱拳而来,“据说皇上找到了!说是皇太后劫皇帝藏在慈宁宫,如今事态败露准备移出宫,才被守卫发现,如今皇太后已经被关押起来了!”
玄凌珏冷冷一笑:“不过是皇后找来逼宫的借口!不用理她!”玄凌珏说完,便直直地往那峭壁上爬去,那峭壁上早已经雕刻出适合玄凌珏攀爬的痕迹,玄凌珏也早已经熟练,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进了寒冰洞。
“乐璇……”玄凌珏走进洞中,却在已经空无一人,玄凌珏不由得霎时慌乱,大声吼道,“乐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