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失歌的城府其实并不深,玄凌珏不过只言片语便已经将他绕得服服帖帖,乖乖地回去反省自己喜欢上百里失笑这件大恶之事去了。乐璇浅笑,所以说百里失笑不敢接近驼城啊,有这么个倒贴上来的弟弟,也真是够他受的。
只是这般的倒贴让乐璇这个偶尔轻腐的性子会好奇猜测,兄弟二人究竟谁攻谁受呢?那个嚣张的不可一世的百里失笑,怎么就好像被他的弟弟收拾得完全顺毛了呢?
玄凌珏微微抿唇:“刚刚天香来报,发现了楚乔的藏身地。”
乐璇看着玄凌珏微暗的双眸,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玄凌珏在提到楚乔时神色是特别凝重的,难道是他们曾有过什么交道吗?
驼城的春天虽来得有些晚,但春天的驼城总是飘着浓浓的花香气的,桃花虽然谢了,杏花却又开得正好,漫天的带着一缕甜香气,总教人的心也妩媚柔情了。
最不起眼的一条街道上,一个几乎快要被杏花儿掩埋的农家小院中,楚乔负手而立,依旧回忆着他与乐璇十年前的点点滴滴,她的争强好胜、她的灵动自然、她在赛场上嘴角上扬的模样、她在训练场上不断滴落的汗水,当年所有人都说乐璇是射箭奠才,只有他知道,她所有的荣誉都是她的刻苦努力一分分换来了。
一转眼他已经穿越来十年了,由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蛮干的少年成长为可以撑起西陵国半壁江山的三皇子,他过得一直都不快乐,只有见到乐璇的那一刻,他突然获得自己为何要努力的动力。
楚乔回头望着那依旧上着锁的门,他的乐璇就这么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这让他格外安心。
“三皇子,您要的堕胎药已经熬好了。”一个壮汉端了小碗,一脸的恭敬。
楚乔点点头,示意壮汉跟在他身后,便要伸手去开锁,壮汉轻声开口:“三皇子,这堕胎之事可非同小可,要不要请些高僧来超度一下?属下听说有的孩子若是难缠,堕掉以后会日日夜里去他娘亲的梦里哭闹,这……”
楚乔皱眉,按理说他是从不信这些鬼神的,可乐璇终究是他最关心的:“去找个和尚来就好,别大肆宣扬,毕竟咱们还在驼城。”
楚乔开了门,便见乐璇一脸不愿地坐在榻上。
“璇,把药喝了,孩子的事情我不想多问,但我毕竟是西陵国的三皇子,我不可能替别人养儿子,乖,你只要喝了它,咱们就回西陵国,一切重新开始,我会好好照顾你,好吗?”
扮成乐璇模样奠鹤是玄凌珏身边最出众的细作,虽然才过二十,不似天香一般老奸巨猾,倒也有她自己无可取代的优点,天鹤不会易容,演技却出众,天香帮她带上面具以后,她的举手投足都会跟乐璇一模一样,以至于离她不过一尺之隔的楚乔也并现任何异样。
天鹤抬眼看着端碗的壮汉将药送到她面前,不禁冷哼:“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你难道不知道,我怀孕四个多月了,如果喝了这个药,会有生命危险?”
楚乔皱眉,抬眼看了那壮汉一眼,壮汉微微点头,证实了她刚刚的话。
楚乔的双拳握紧,几乎可以听见咯咯作响的声音:“璇,若是在现代,我肯定让你把孩子生下来,可在这儿不行,若是让太子和父皇知道我的女人曾育有他国的孩子,我就再没有登基的可能了!”
天鹤微微抿唇,这是王爷和乐小姐在遇见问题时都会下意识做出的动作:“喝就喝,反正这孩子本来也不是我要怀的!只是楚乔你记得,你永远欠我一条命!”说完,天鹤便伸手将药碗端了起来,才要送进嘴里,便听楚乔打断:“等一下!我先去叫产婆来!”
带着一分踉跄,楚乔逃离了房间,却将端药的壮汉留在了房间内。
天鹤见楚乔走远,冲壮汉微微一笑:“乐小姐,我这扮相可还过关?”
壮汉更是狡黠一笑:“你怎么看出是我?”乐璇已经整个人改头换面了,脚底下穿了十五厘米厚底鞋,衣服里塞满了棉花,又在人皮面具上面粘了一层络腮胡子,乐璇觉得自己都可以做特型演员了。
天鹤浅笑:“查人于微是天鹤从小学习的任务,乐小姐的走路方式、下意识抿唇的动作、拿碗的角度、还有看楚乔的眼神,都是与众不同的。”
乐璇眨了眨眼,看来识人还真是一门学问,她有时间要好好跟天鹤学学才行。
楚乔慌张地跑了老远,便见后门经过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想起刚刚的话,便伸手拦住了他:“哎,师父留步,我有话问你。”
粗布和尚双手合十,恭敬地作揖:“不知施主所问何事?”
“若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利,将我所爱的人推到生死边缘,是不是会下阿鼻地狱?”
和尚微微抿唇,声音沉稳又笃定:“施主不是怕下地狱,是怕填不平心中那杆称,施主内心的良知早已为施主做了决断,何必还要无谓挣扎。”
楚乔双拳紧握:“可我若保护了她,会让我十年来所有的经营毁于一旦,你知道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出一步步爬到大殿的最前端要有多少坎坷吗,难不成就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打回原点?”
粗布和尚的眼睛仿佛藏了一整个浩瀚的宇宙,让楚乔看了也不禁惊叹于他一个眼神所散发出的胸怀和气度,目光越过楚乔向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的壮汉望去,深吸了一口气,薄唇轻抿,字字掷地有声:“输了她,赢了世界又如何?”
乐璇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玄凌珏一脸笃定地看着自己,那声音虽不甚大,却恰好可以让她听见,胸中不知什么东西轻轻撩拨了一下,让她竟有一秒钟的迟疑,旋即才回过神来大叫:“不好了三皇子,乐小姐已经喝了药,现在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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