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璇与八皇子的对话被四皇子打断,乐璇自知无法再继续与八皇子交涉,便回头唤月袖:“月袖,我乏了,咱们回去吧。爱睍莼璩”
月袖被四皇子的一个巴掌扇得还有两分懵,听见乐三小姐的召唤,便连忙赶过来:“三小姐这就回了么?”
“萱萱!”四皇子仍有不甘,咬着牙开口,“你恨我?”
乐璇回头:“我不恨你,无论何时,四皇子您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乐璇转头,便径直离去。
八皇子始终站在二人身后,那嘴角的笑意一如往常,可平静的眼眸之中却仿佛暗藏着波涛暗涌。一个小小的女子,既牵扯着乐仲,又牵扯着四哥,显然是个极关键的人物。
小小的一方白墙中,八皇子的笑意渐浓,这般有趣的女子他也很久没遇见了,看来该跟这个乐三小姐好好交个朋友!
细雨朦胧,月袖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搀扶着乐璇,乐璇侧头瞧她,半边脸已经红肿得老高,四皇子的脾气上来,向来是不分男女老幼的。
“这几年在长生殿也没受过这么大的责罚吧?”乐璇轻声开口。
“奴婢是罪籍,八岁便跟着母亲在浣衣局,浣衣局的姑姑们都极严苛,小时候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当年是十公主体恤,才央了万岁爷将奴婢调进了长生殿,一年年地熬到了万岁爷看得见的地方,才有了如今的吃穿不愁。”月袖的声音平静,嘴角甚至是带着笑意的。
乐璇也欣慰一笑:“人生际遇本如此,苦尽痛彻方甘来。”难怪月袖会一直那么感激玄凌箫,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还未行至半路,便见十二便撑了伞在路旁等他,一身竹青色的长衫立在道旁栽种的竹林前,几乎要与那竹林融为一体,见了乐璇来,便走到两人跟前:“你跟我来!”
月袖还未来得及请安便被十二皇子的话打断,不禁有些微怔,她似乎对这个乐三小姐彻底刮目相看了,面对八皇子随性自然、面对四皇子不卑不亢,如今十二皇子似乎也与她私交甚密,甚至到了可以不用她请安的程度,这个一直名不见经传的乐家三小姐,怎么就突然间得到了这么多皇子的关注?
十二从月袖手中将乐璇扶过来,乐璇也似乎并不忌讳什么,直接将手握在十二的手臂上,借着他的力道一路向北而去。月袖瞧着两人毫不扭捏的背影渐行渐远,再往北,便是宣和殿与长生殿,显然二人不会去找万岁爷,那这个方向,便是往太极宫去了。
十二皇子要带乐三小姐去他的寝宫么?月袖不禁暗自琢磨,那群无事便爱造谣的小太监都风传说乐三小姐的孩子便是十二皇子的私生子,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若是如此……
月袖微微捏紧伞柄,慢步向明心坞走去。
微雨下的大明宫一片空旷,因为是条不常有人经过的小路,更显得幽深寂静,乐璇低着头轻声开口:“万岁爷本就怀疑你,何必还非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来找我?”
“怀疑我总比怀疑七哥好,反正我向来都不是夺嫡的主儿,对父皇危害并不大。有些事情我说不清楚,到底还是要七哥亲自告诉你才好。”十二回头,一脸的严肃。
鸣鹿阁在太极宫的东南角,只要穿过一段红墙便有个角门可入,十二与乐璇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便进了鸣鹿阁。
玄凌珏始终负手而立,抿着双唇不知在想什么,门声微动,玄凌珏骤然回头,乐璇一双灿亮的眼眸便落入他的视线之中。
看着十二将房门关好,玄凌珏便一把将乐璇揽在怀里:“对不起,是我让你陷入到这场危机之中!”
乐璇的半张脸靠在玄凌珏的胸口,听着他略微跳乱的心跳声,因为夏季衣衫单薄,她甚至可以感受得到他胸膛的温度。乐璇浅笑,原来玄凌珏的冷漠淡定也有破功的时候!看着他略显慌乱的模样,不知为何会有想逗一逗他的冲动,便微带了几分哭腔开口:“可不都是因为你保护不周,我才会被乐仲那老家伙抓回家的,还当个金丝鸟一样送到皇上面前邀功,皇上又把我当个犯人似的审问,要不是我还不傻,早就死了!现在可好,又被关进这破皇宫里当什么账房先生!一个个的都来威胁我,我招谁惹谁了!”
乐璇可以明显感受到玄凌珏的僵直,那抱着她的手臂带着难以自制的轻微颤抖,隔了许久才轻声开口:“你若不喜欢,我便带你走。”
乐璇瞪大了眼睛,她已经将自己彻底绞进了宫闱的泥淖,而玄凌珏更是深陷了一生不能自拔,可玄凌珏却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要离开?乐璇牵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去哪儿?阴曹地府么?”
“撇下所有恩怨浪迹天涯,总有我们的立锥之地!”玄凌珏的语气竟出奇地笃定,仿佛是一个早已酝酿许久的决定。
乐璇不禁笑开,就因为她跟他抱怨了这一通,他便要将他心心念念了十五年的皇位撒手不顾?乐璇撇嘴:“你觉得我是个向往田园生活的女子?”
若是抢夺皇位会伤害到乐璇,玄凌珏必定会选择放弃!他已经因为皇位失去了母亲,绝不会再因为皇位失去另一个他挚爱的女人!
玄凌珏松开手,满月复的话想要讲,忽而见到了乐璇带着一分狡黠的眼眸,便怔忪了片刻,旋即苦笑:“我如此真心实意地替你着想,你便是来吓唬我的?”
乐璇笑的更灿烂,仿佛是见了玄凌珏出糗一般:“看你会为了我紧张,说明我在你心里很重要哇!这种感觉很好的你不知道么?”乐璇的笑颜如花转成一副严肃模样,“你放心,在皇宫中的勾心斗角我很适应,也很享受,我的十年商战绝不是白混的!你所谓的危机,于我而言,更是转机,我现在需要知道国库的存款有多少,才知道我该设立一个怎样的目标。而且……”乐璇的眼神中忽然闪现出一抹闪亮又狡黠的色彩,“我忽然发现这次的案子牵连之广,已经到了可以削弱皇帝势力的地步!”
玄凌珏看着乐璇如太阳一般的明眸,不禁抿唇:“你这样,会引火烧身。”
乐璇眨了眨眼睛:“那便将引火烧身的活儿,交给别人做!”
玄凌珏露出一抹宠溺的笑:“你总是这么自信,兵行险招,你就不怕一步算错?”
“你怕么?”乐璇将问题又丢了回去。
玄凌珏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微微摇头。
既然此生已付,为了彼此犯险又何妨?
乐璇将自己在账务和明心坞的所见所闻说与玄凌珏听,与玄凌珏将事情的始末理顺清楚,那朝堂之上的事情乐璇不懂,但好在玄凌珏将利害关系分析清楚。
十二始终紧皱着眉头,他知道他插不上话,便只是听他们俩说,这些朝堂上的事他都是半知半解,却不知为何乐璇可以全部参透,也许她生来便是要与七哥并肩站在一起的,她做不成那些美丽却憔悴的花瓶,却是七哥最得力的住手。
所有的正事聊完,乐璇十分郑重地开口:“还有最后一件事,很重要。”
玄凌珏皱眉:“什么事?”
乐璇咬牙,怒目圆瞪,一脸的傲娇:“你还没给我们俩孩子起名字,想干什么!不想当爹就早说,你后边有好几个争着抢着要干这活的呢!”
玄凌珏浅笑:“你定不就好?”
乐璇撇嘴:“十二,你来取!”
“我?”一直置身事外的十二猛地一惊,“为什么要我来取名字?”
“你不喜欢他们?”乐璇撇嘴,“你们都不喜欢他们,算了,那我自己养好了……”乐璇一副无理取闹的模样,也许十二都没发现她在模仿芷兰,他只知道他对这样的对话毫无抵抗力,只能乖乖投降:“我起,我起,不就是个乳名么,那个……叫川月吧?川川和月月!”十二始终对“川月”二字十分好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才能把乐璇从那么多年以后给送到这里来!
“穿越?”乐璇不禁失笑,果真……好名字!
乐璇从十二的房中出来时已经是午后,雨后初晴的天气格外舒适,乐璇才推开门,抬头便见了微带着询问眼神的十公主凌箫,乐璇将握在十二手臂上的手松开,轻轻蹲:“十公主吉祥。”
准备送乐璇回去的十二抬眼,也是一惊:“十妹,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凌箫抿出一副无害的模样:“凌箫刚刚从母后那儿请安回来,想到好久没见七哥与你了,便来瞧瞧。乐萱妹妹也是来找你们聊天的么?我听父皇说乐萱妹妹在萧山别苑住了一段,你们当时玩儿得来么?凌箫也好像出去玩,可惜到现在连宫墙都没出过……”
乐璇微微抿唇开口:“十二皇子与十公主叙旧,乐萱不便打扰,就先行告退了。”
“乐萱妹妹,”凌箫轻声开口,“凌箫说好了要去找你好好聊聊呢,略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可好?我就跟七哥和十二哥聊几句便走!”
乐璇浅笑:“今日在天水阁的账目里查出一些异常,我需要先回去都记下来,若不是十二皇子命令乐萱来,乐萱一定一早便回去记录了,一孕傻三年,记忆力到底不行了,时间久了会忘记。十公主与皇子们叙旧,我待将奏章记录完毕,便去十公主府上拜访,好么?”
凌箫上下打量了乐萱片刻,她才刚刚抵达鸣鹿阁便听闻了乐萱要请十二起名字的对话,所以那传闻是真的?凌箫牵起一抹笑:“好,那便这么说定了,你若是再敢推月兑,我要去父皇那儿告状的!”
“是!”乐璇微微浅笑,恭敬看凌箫与十二一同进了房间,才扶着红墙逐渐往明心坞走去。
才出鸣鹿阁,便见慧律在门口轻轻合十双手与她作揖,口中却低声开口:“十公主进院落大概半刻钟的时间。”
乐璇微微点头,亦双手合十作揖,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没有半刻钟,那便是讨论名字的时候,还好,连上天都在帮她。
乐璇在鸣鹿阁睡到傍晚才起,在月袖的带领下进了十公主的寝宫——揽月楼。
凌箫见了乐萱来,便请进内室,屏退了众人才低声开口:“这话本是不该跟妹妹提及的,只是……凌箫在宫中姐妹本就不多,大的早已出宫,小的又还年幼,母后父皇我又不好意思说,便只有请妹妹来给凌箫出出主意了!”
乐璇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十公主有心事?”
“我……”凌箫的脸腾地红了,纠结了许久才咬唇开口,“我……一心仰慕西陵国三皇子褚乔,昨日听闻他在大堂上对你的表现十分惊艳,所以……妹妹,你愿意与我娥皇女英,一起服侍三皇子么?”凌箫的眼睛仿佛闪现在怯生生的羞涩,粉润的下唇被她咬出一排细小的齿痕,显得更加我见犹怜。
乐璇闪了闪眼睛,揣测着十公主的心思。宫中太监宫女风传她的孩子是十二皇子的,今天她又撞见了她逼十二给她的儿女起名字,显然是信了这宫中的传闻。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不过是在期待她不要跟她争楚乔。
原来楚乔在天朝还这么有市场呢!
“既然十公主都这般坦然,乐萱也不怕出糗,我的孩子不是那程姓秀才的,而是我与情郎的私生子,情郎尚在人世,我们感情甚笃,我根本不想出嫁西陵国。”乐璇的眼神笃定,她的话也并不全是假的,如果让她当成陪嫁嫁到西陵国给楚乔当妾,她一定想办法将整个西陵国朝权颠覆!
凌箫瞪大了眼睛:“乐萱妹妹……”
“十公主,您看这样好不好?您去央求皇后,趁着各国使节都在,在锦绣宫开一个避暑的集会,将这几个国家的适龄皇子公主与咱们天朝的皇子公主聚集在一起,给大家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到时您便展现一下您的风采,西陵国说喜欢我,还不是因为没见过十公主的才学,等到时西陵国三皇子见了您的惊才绝艳,一定会对您情深一片的!”
十公主闪着水汪汪的桃花眼,怯怯地点点头:“那乐萱妹妹会帮我么?”
“当然!”乐璇一挺胸脯,“我肯定帮你啊,西陵国三皇子若是对你情深意重,不是也就不需要我远嫁西陵国了么!十公主您这是对乐萱的大恩大德,乐萱必定会涌泉相报的!”
又东拉西扯了许久,乐璇才在月袖的搀扶下回了明心坞,见她们走远,凌箫的贴身侍女莺儿才微微眯眼开口:“公主您觉得她的话可信么?她会不会利用您聚集了一众皇子公主,反而自己在集会上大放异彩?这个女人的小心思太多,公主不可不防啊!”
凌箫扯出一抹冷笑:“那便让她活不到那一天便是了,让冷血去布置,在集会的前一天将这个乐萱了结了!一个小小的私生女,还能让她嚣张上天了么!”凌箫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胆怯与羞涩,所剩的便满满的冷峻与萧杀。
“是,莺儿会去准备。只是公主,这几日都要让这个私生女到咱们宫里头来转悠么?”
“凡是可用之人,我都会拉拢来为我所用,这个乐萱虽然身份卑微又极碍眼,到是个鬼点子极多的人,让她帮我大放异彩,我才能彻底俘获褚乔的心!”放眼天下,也就只有这个褚乔入得她的眼,而且他的能力是足可以夺取皇位的,她只要嫁过去,便早晚能做那西陵国的皇后!
这是嫁给别人都得不来的优势!
月袖一手扶着三小姐,一手举着灯笼照着已经昏暗的前路,这一日三小姐见了多少人,说了多少话,做了多少事,恐怕乐相一天的工作也就不过如此了吧?原来能人真不是谁都能当的,她一个丫鬟仅仅是陪伴着,便已经体力透支了。
何况是三小姐这种娇小姐呢!
“三小姐,您回来了!”茗燃迎上来,接过了月袖手中灯笼,略带了两分犹豫开口,“八皇子刚刚来过,送来了许多日常用具,都精致异常,奴婢本不敢收,八皇子却执意要求奴婢收下……”
“收了便收了吧,”乐璇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过是些什物,还怕他收买了我不成!我乏了,都早些歇了吧!”
一连十数日,乐璇都辗转于天水阁、国库和揽月楼之间,既要将账目算清,又要应对八皇子的软硬兼施,还要去给凌箫编排舞蹈。乐璇觉得她自己便如《盗梦空间》里的陀螺一般,在梦境里不断地转着,永远不会停歇。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累了,乐璇一直睡得极沉,几乎到了沾上床沿便能熟睡的程度,一觉便是天亮。
天朝的国家资产已经尽数掌握,乐璇不禁微微浅笑,看来她的事业计划节点可以提前两三年了,这国库的亏空可是不小呢!
乐璇跟梁喜请了假,说是要去京城中的几家御用铺子进行简单的汇总,便带着月袖跟茗燃,在午门乘了马车离开京城。
乐璇要出来汇总御用铺子是假,到乐府去瞧瞧鬼瞳倒是真的,昨天天鹤偷偷跟她提起了,鬼瞳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了,这让乐璇有些担心,难道是乐仲真的要利用她做什么事?
乐璇在一家瓷器店里转悠了几圈,便声称自己累了,准备先回府略休息一下,好在瓷器店离乐府不过两条街,不多时便到了。
“你……”乐府的家丁丫鬟们见乐三小姐是乘了皇家专用的马车进门,不由得各个惊惶,要知道他们中间每十个人,便有一两个曾经欺负过三小姐,如今她锋芒毕露、圣眷正红,不知道要怎么处置他们才是。
“父亲大人可在?”乐璇扭头直视着其中一个家丁,在乐萱的记忆里,这个叫张四的男人五年前曾一度想要猥亵她。
“不……不在!”张四吓得连两个字都说不清楚,一双腿禁不住的打颤。
乐璇不再理他,径直推开一间房间:“去给这两个宫婢也找间屋子休息吧!我歇一个时辰便走。”乐璇说完,便咣当关了门,丝毫没有顾忌到在场的家丁丫鬟们是怎样一个表情。
那可是宫里头的人呢,他们要怎么招待才合适?
乐璇侧耳听着屋外的声音渐渐弱了,才回头将桌边的一个花瓶扭动,书籍慢慢移开,便露出一个刚刚高过头的小门。乐璇抿唇,若是鬼瞳没有在相府,便一定是在乐仲的那个教习基地了,只是鬼瞳一直柔弱,又没有从小习武,眼睛的眼神有不容易伪装,乐仲究竟是要她做什么呢?
一路向教习基地走去,乐璇忽而想起,过了这么久她竟忘了,教习基地里还有两个婊子等着她去虐呢!
乐萱死去当天,她已经因为药物而难以自持,整个人奇痒难耐如在炼狱里烹炸过一般,乐仲亦知那药物的惩罚有多恐怖,便只是要求青莲与梦梓二人见乐萱煎熬两个时辰后在将解药给她以示惩戒,而两人却将一碗致命的毒药灌进了她的嘴里,只因为乐萱叫乐仲父亲大人,并且有漂亮衣服穿。
见乐萱断了气,两人将乐萱身上的新衣服剥干净,便将乐萱的尸体丢进了枯井之中,这也是为何乐璇出现在玄凌珏房间的时候,会那么彻底的一丝不挂。
乐璇沿着地道一路走,一路回忆着那两个女人对乐萱的所作所为,不过说真的,这两个渣女貌似还是她与玄凌珏的媒人呢!乐璇弯了弯嘴角,那便给两人留一条命吧,她原本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杀掉她们剥光了她们再丢进大海的,不过她现在换了思路了,丢进大海多无趣,丢进人海才看点十足啊!
走了两炷香的时间,大概便是京城外不远处,乐璇才拾级而上,一路走到了出口。
才进小院,便看见了梦梓,那原本便硕大的眼睛不由得几乎瞪圆得如牛眼一般,吃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三伏的天气竟如寒冬一般,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声音也带了两分颤抖:“乐……乐萱……你不是……不是死……”
梦梓自知话没说对,便凑到乐璇眼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颤抖着求饶:“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主意是青莲出的,不是我……”
“青莲该死,你也跑不了干系!”乐璇的语气冷的如冰刀一般直插进梦梓的心中,还没等梦梓再哭闹,乐璇已经蹲直视着梦梓的眼睛,“告诉我,这儿有没有来一个蓝眼睛的姑娘,在哪里,留下来做什么。若是都属实,我便饶你一条狗命如何?”
梦梓瞬间将哽咽噎了回去,乐萱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那眼神中满满的权威让梦梓一时间以为是在看乐相,是因为到底是父女么,才让她会在死而复生后更加像高高在上的统治者?
梦梓悄悄开口:“是有一个蓝眼睛的,乐相说叫碧瞳,被关在暗室里三天了,没人进去瞧过,乐相刚刚进宫去了,您若是想去瞧瞧,应该不难!”
乐璇抿唇,暗室?那是个只有一个小铁门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灯没有窗子,甚至连空气都很稀薄,鬼瞳在这样的地方关了三天,恐怕没受伤也要熬掉半条命了!
乐璇起身,轻轻皱了皱眉头便向暗室走去,暗室只有一柄大锁,向来不设人看管。
或者说整个基地都无人看管,因为乐相对她们都有瘾药控制,根本就不怕谁逃月兑。
乐璇从腰中掏出一柄匕首,挥手便将眼前的大锁砍断,这削铁如泥的匕首还是从百里失笑那儿剥削来的,一直藏在腰间,今日才用上。
说来,她似乎好久没看见百里兄弟俩跟十四了,她入宫了这么久,为何都不见十四的踪影?
暗室的门被打开的片刻,整个房间都是一片黑暗,乐璇端起火折子微微眯眼,试图看清室内的环境,还未反应,便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咔哒一声,铁门便被关紧,乐璇还听见了门外落锁的声音。
急忙忙将铁门再次锁上,梦梓微微勾了勾唇,极不屑地冷笑,乐萱居然还敢威胁她,让她好好尝一尝被饿死的滋味,乐萱失踪半年乐相都不曾知晓,只怕这一次,又要半年后才能发现她腐烂在暗室中的尸体了!
因刚刚背后的一掌而扑倒在地的乐璇不禁眯眼,好一个梦梓,居然还动了这种念想!若是以往,乐仲的确很难发现乐萱失踪个十天八天的,只是她如今身负着乐仲的官位,不知道她失踪个两三天会是怎么一番模样。
乐璇将手中的火折子举高,确定整个房间空无一人后便将火折子合好,这暗室的空气稀薄,她可不想自己还没挨到乐仲找到便因为缺氧而死!
一个时辰一闪而过,当月袖与茗燃再次出现在乐三小姐刚刚推开的那道门时,房间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月袖瞬间慌了神:“三小姐呢?你们谁看见三小姐出去了?”
“没有啊!”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几乎一直在门口乘凉,并没见三小姐出门啊?
“还不快找,一组人在相府找,一组人出门去找!三小姐现在可身负重任,若是就这么丢了,别说是你家老爷的官位不保,恐怕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连小命都没了!”月袖急的满头是汗,虽然依旧冷静地指挥着,心底却彻底跳乱了,她负责服侍三小姐,才出宫一个上午人便丢了,那她难保会连母亲都受到牵连啊!
整个相府陷入了一片混乱,连乐仲的正室赵氏早已一心向佛多年,也被一群家丁搅得乱了分寸,若真如那个小宫女所说,十天已经过去了大半,这个时间段人突然失踪,恐怕真的会是冲着乐仲而来的!
乐仲回府时,便见所有人慌成一团,不禁怒火冲天:“这是要翻天了吗?本官还没死呢!”
“相爷!”赵氏见了乐仲,仿佛见了救世主一般,直接冲过去,将事情的始末讲清楚,说完还不忘埋怨:“还不都是你这个老色鬼,看看你生的好女儿,这下好了,咱们都等着搬家掉脑袋吧!”
“你个妇人你懂个屁!”乐仲一把推开赵氏,两条花白的眉毛几乎皱紧,乐萱失踪,究竟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乐萱这个丫头为了坑害他而做的伎俩?
只是如今离一月之期还有十三天,现在就躲起来会不会留了太多时间去找到她?乐仲皱眉,抓了一个家丁询问:“你们最后见乐萱是在哪里?”
“门口的东厢房。”家丁怯怯开口。
乐仲皱眉:“当时说了什么?”
“说是她乏了,略歇一歇就出来,对了,还问了相爷您在不在。”
乐仲皱眉,东厢房,那是通往他的教习地的一个入口,难道她是去找他了?乐仲微微沉了沉心思:“我今日公务繁忙,去书房处理公务,你们找到乐萱便让她早日回宫,没找到就给我连夜地找。无论何事,不准去书房找我!”
乐仲说完,便直直向书房而去,因为书房有另外一个入口。
乐仲顺着地道走到教习基地的时候已经入夜,乐仲直接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都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如洪钟一般,在基地这个不算太大的院落中回荡了许久,已经有人从房间里出来了,还仿佛可以听见回声。在暗室中的乐璇都听见了些许声响,这暗室隔音十分好,却可以穿透,可见乐仲的内功深厚。
乐璇微微抿唇,看来她还是小瞧了乐仲的。
所有留守基地的细作纷纷集中在了乐仲面前,乐仲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今天有人见到乐萱了吗?”
几个细作纷纷你看我,我看你,一致地回答没看见。
乐仲皱眉:“给我好好搜,我怀疑她要带走碧瞳,也许正藏在某个角落!给我好好搜!”
一整个晚上,乐仲将基地几乎搜了个底朝天,也还是没有看见乐萱的身影,他的焦急让他一时并没有注意到在一旁紧张到已经开始颤抖的梦梓,她应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乐相是知道乐萱的行踪的,她恐怕很难在暗室里将她囚禁致死了!
天才蒙蒙亮,乐仲在搜寻乐萱未果的情况下,到底还是要上早朝的,恐怕万岁爷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知道乐萱失踪的事情了!
怀着极沉重的心情,乐仲才离开了教习基地。
见乐相走了,梦梓才敢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给青莲听,青莲是她的军师,凡事都是梦梓听青莲的,她只是这一次擅自做了主张,谁知道便出了这么大的状况。
青莲也是刚刚知道原来乐萱没有死,还吓了一跳,听闻梦梓的话,便知道事情更严重了,沉思了半天才开口:“咱们已经下毒害了她一次了,就不差第二次,反正是个死,就赌一把吧!”
梦梓瞪大了眼睛:“青莲,你要怎么做?”
“跟你昨天的做法一样,先取得她的信任,再动手做了她!还有那个每日好吃好喝供着的碧瞳,看着她便气不打一出来,不是说乐相怀疑她们俩要勾结逃跑么,那就让这俩人见个面便一起杀了,等乐相来了便说是乐萱将碧瞳带走了,咱们顶多是个监管不力,挨通打也就罢了!”青莲的眼睛不大,却流露着满满的凶神恶煞。
梦梓微微点头,便跟着青莲打开了暗室的门,开了门,青莲便唤着:“三小姐,您在吗?”
乐璇一整夜都没有入睡,听见了青莲的呼唤,勾起一弯浅笑,这是开始合伙算计她了么?乐璇盘算了片刻才开口:“在呢,我有点腿麻了。”
“青莲扶你起来!”青莲顺着声音,将火折子移过去,便看见了那张每每在噩梦中浮现的脸,还是惊了一下,才伸手扶了她起来,一边扶一边开口:“梦梓是一时糊涂,我们当日真的不知道拿碗药有问题,你喝了以后便昏厥了,可把我们吓坏了,我们俩也是为了自保才把你丢进井里的,还好你福大命大,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梦梓将你关起来,是以为你是鬼魅,我今天已经训了她了,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梦梓这种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了!”
乐璇微微勾了勾嘴唇:“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带我去找到鬼瞳……碧瞳,我便饶了你们一条命,如何?”
青莲笑的极妖娆:“青莲写三小姐不杀之恩,我们这就带您去见碧瞳,乐相待碧瞳姑娘极好,每日都好吃好喝地供应着,碧瞳姑娘就是脾气太犟,软硬兼施了也还是不肯开口,每日喂饭可是花费了我们不少工夫。”青莲一边领路一边解说,行至一间上了锁的房间,“到了,就是这里了。”
梦梓知趣地开了锁,推开门,便看见鬼瞳被五花大绑地放置在一个太师椅上,口里塞了棉条,乐璇皱眉,品味着青莲刚刚的话,所谓的好吃好喝,便是怕鬼瞳饿死了,每日往她嘴里塞吃的,如填鸭一般么?
乐璇顾不得其他只能慌忙进屋,将塞住她嘴巴的布条抽出:“鬼瞳,你怎么样?”
“当家的!”鬼瞳见乐璇前来,便已经是泪眼朦胧,眼泪像玻璃珠子一样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她已经在这儿受了三天的折磨,实在不想当家的为她犯险,“您怎么来了,这儿危险!”
“既然把你收到我身边,我就不能撒手不管!”乐璇极坦然,她当然知道这有多危险,只是她如何能做那种高高挂起的人呢?乐璇说着,用匕首将鬼瞳的五花大绑划开,前后瞧了瞧鬼瞳,还好,似乎并没有什么外伤。
乐璇牵起鬼瞳的手腕,将鬼瞳扶起来,抬眼瞧了青莲一眼:“鬼瞳我带走了,父亲那边我会说清楚,不会牵扯你们!至于你上一次毒害我的帐,我们以后可以有的是时间慢慢清算!”说完,便带着鬼瞳向门外走。
“好啊,我们也不想受牵连!”青莲勾起一抹冷笑,手中一根竹筒放进嘴里,梦梓也是同样的动作,同时朝向二人的后脑处吹出了一根针。
与“嗖”地一声同时,乐璇竟按下了鬼瞳的头,自己也低头闪过。乐璇借着她自己身体里乐萱的武功底子,加上她自己练习射箭时对风速的敏感,这种针出现的身后是发出的嗡嗡声,都让她又足够的理由判断飞针的位置。
乐璇抬头:“你以为这种背后伤人的事情,是可以次次得逞的吗!”
青莲眯起眼:“反正也活不成,便看你如今还能不能打得过我,你死还是我死,就看你的实力吧!”青莲与梦梓同时挥拳向她,乐璇皱眉,便用自己手中的匕首相对,她虽然有乐萱的武功底子,运用得却并不十分纯熟,遇见这样两个本就可以与乐萱势均力敌的对手,再加上一个什么武功都没有的鬼瞳,她根本毫无胜算。
乐璇虚晃了两招便准备拽了鬼瞳向门外逃,梦梓足尖轻抬便越过了二人的头顶挡在了两人前方,腰中的软剑已经抽出,冷冷一哼:“受死吧,乐萱,祝你在阴曹地府,也能跟这个鬼丫头作伴!”
梦梓的剑极快,还未等乐璇想好应对的招式便已经朝她刺来,乐璇慌忙躲避,却还是被她划伤了手臂,青莲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一柄尖刀便从背后向她刺去,鬼瞳知道当家的挡不住,便以身为盾,挡在了乐璇身后,青莲的刀便精准地刺进了她的左胸。
“鬼瞳!”乐璇感受到鬼瞳的重量整个压在自己的后背上,不禁慌地一呼,青莲和梦梓却丝毫不给她惊惶的时机,看着乐璇的双手正护着那个已经血流成河的鬼瞳,一前一后,两面夹击,同时向她的胸口刺去。
这种距离,乐璇早已经没有躲避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