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述的口吻带着那时候起伏的心情,眼前仿佛出现一个无比彷徨的少年,可以想象当时他有多么的委屈和震怒,不知不觉间韩霓羽突然相信身边的男人没有做过这件事,有可能他真的替人背上黑锅。舒悫鹉琻
“那现在怎么办?你和江家断了联系吗?”韩霓羽说。
他动了动,唇间发出低低的叹息:“算是吧,我已经有七八年没回去了,我的外祖母对我父亲也非常有意见,那年她把我带回英国后的某一天我曾在书房外听到她在和父亲讲电话,她的声音非常严厉,她指责我父亲不去调查清楚就定了我的罪……枇”
“你母亲呢?”韩霓羽虽没有见过格莱沃夫人,眼前却出现了一个银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白净,皮肤松垮,十分严肃的老太太形象,记的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最有可能遗传自格莱沃夫人那儿。
他薄唇稍挑了下,慢慢讲述:“我的母亲一生中嫁过三任丈夫,前两任婚姻以失败告终,mamie的父亲算是她找到的最后归宿。她曾说过,她对待每一段感情都非常认真和投入,一旦分开,她会非常潇洒,一点不会留恋。我母亲和我父亲离婚后,两个人从此不再联系,就象他们从来没有过交集一样,各自回到各自的世界中去。”
韩霓羽一时没有说话,她能想出他的母亲是个非常骄傲,做事也非常果敢的女人,貌似他母亲那边的整个家族的人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傲娇,它是根深蒂固,融在血液里的气质。
一生中结三次婚,前后跨度非常大,这在中国来讲非常少见,但谁又能说得准这样是错的呢。人在这世上不过匆匆几十载,找到自己最合适的人生伴侣,比别人怎么看你要来得重要得多。
韩霓羽得到一点启发,心里那些对江祈的怨念也随之消散了一些。
她不说话,似在思考什么,他没有问,抱起她上楼,替她盖上薄被,在她额上轻轻的吻着,浅柔的嗓音低声说:“什么都不要想,先睡一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铍”
他把窗帘拉上,屋内落入黑暗,韩霓羽真的累了,这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需要好好休息,才有精神和体力去想想以后的事,想想与他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她说太累,要和他分手的那些话虽说当时冲动了些,静下心来想想何尝不是心里话。
江祈回到书房,一地的图纸一张张捡起,吹掉上面的灰尘,却怎么也抚不平被她泪水打湿后起伏不平的几处地方,他把这几张图纸放在书桌上,站着默默看了一会,拿起手机拨了向前的电话。
电话里向前说白诗语前脚刚进警察局,后脚白家的律师就到了,不到五分钟白诗语被保释出去,江予蝶就惨了点,被关了半天后他的继母才匆匆带着律师赶去警察局。
这个结果他一点不意外,白江两家一个从商,一个从政,这两股势力向来能驾驭一切,包括法律。
在很久之前外祖母让他跟在身边处理盾石集团的大小事务,他就见识过不少,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正义方都能取胜,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灰暗面,像一座老旧破烂的大房子内部藏污纳垢,生虫长蛆。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潜规则,所谓法律,所谓公平向来是上流社会对底层老百姓宣扬的精神口号。
他那时候才十几岁,跟在外祖母身边时常出席政要酒会,名流宴席,他看到的是一张张虚与委蛇的面具,暗地里却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他不喜欢这种两面三刀的做事风格,开始讨厌与这些人接触,逐渐发展到他非常抵触上流社会的一切活动,最后他动了不想继承盾石集团的念头。
当这个念头被他外祖母知道后,他遭到了最严厉的指责,外祖母说他是唯一的继承人,他必须担起未来掌管盾石集团的责任和重担,从他出生起这份责任就由不得他拒绝。
那时候他年轻,肩膀稚女敕,思想不成熟,反对无效后只能默默压下这个念头,大学也被迫按照外祖母的意愿报了金融系。天知道他忍了多久才把学业完成,一毕业他迫不及待整装出发,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他带了全套的户外装备,少量现金,全程没有用过信用卡和护照,因为那样外祖母会很快追踪到他的具体位置。
思绪扯远,他放下手机,在沙发上坐下来,模出一盒烟点上,白白的雾气中他的思绪又散开,关于江予蝶那天雨夜被谁侵犯一直是他心头的疑问,也许是时
候该再去寻找答案了。
……
韩霓羽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她爬起来模到小型遥控,窗帘自动打开,外面天色渐暗,已是黄昏。
夕阳斜照进来,满屋都是鲜艳的光线,窗后一阵阵湖面刮过来的清凉晚风,簌簌的吹着后窗的菩提树叶,抚模着窗玻璃的脸。
在这安静的黄昏中她静坐了会儿,进浴室洗澡,雪白的手臂上有好几处掐痕,这是江予蝶的杰作。
韩霓羽拿起花洒往脸上浇水,脑海里江予蝶的脸清晰不已,江予蝶一口咬定是江祈做的,基于什么目的,看江予蝶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还有那天他高烧,醒来为什么满身酒气,谁给他灌的酒?他发高烧发糊涂了,自己起床喝的吗?
这一切诡异的像一部鬼片,越想越是毛骨悚然。
索性不去想了,她背过身,仰面迎向一道道细细的水柱,热水使身体很快热起来,洗了一个爽快的舒服澡。
她换好衣服出去,一天没吃东西,饿着肚子下楼找吃的。
餐厅内有家佣在擦窗玻璃,见到韩霓羽过来了,鞠了:“韩小姐,晚饭摆在花园里,请您过去用餐。”
韩霓羽抬头看向窗外,已近垂暮,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在雨幕中眺望远处有很多参天树木,有亭亭玉立的梧桐,苍劲攀天的松树,窈窕多姿的柠檬桉,古松、古柏、栗树也不少,静静地给雨水淋着,在雨水的洗涤中闪闪发亮,仿佛涂着一层银光。一只莺哥儿似乎藏身其中,啼唱如一串响铃。
家佣体贴的递上来一把雨伞,韩霓羽摇了摇手推开了,她转身上楼,来到卧室换上睡衣睡下了。
江祈在雨亭里静坐,欣赏着这难得的雨景,轻风刮过亭边的树梢,树叶间雨珠簌簌洒落,肥大的蕉叶不断的滴下翡翠的水珠,另一边花朵逐渐在雨中低下头,花匠正在雨中赶着剪下新鲜的玫瑰。
整个世界好象都在忙碌,只有他一个人闲闲的,漫不经心的坐在雨里。
等了片刻,家佣匆匆撑伞而来,告诉他韩霓羽一听说要在花园里吃饭,直接上楼了。
他听了没有说什么,挥手让家佣退下,他凝眸继续欣赏着飞舞的细细雨细,直到它渐渐的小了,剩下的只是寂寞的亭檐下滴水声。
他瞥了一眼石桌上已经凉掉的饭菜,从桌子边上的干净托盘里拿来柔软的白色毛巾仔细擦手,继而步出亭子,雨又飘起来了,雨脚如麻,像细筛里慢慢纷飞而下,轻飘飘,软绵绵,落在他的发间,肩膀上……
雨中有清淡的茉莉花气息,幽雅鲜洁的兰花气息,浓沉的玫瑰气息……这座花园种了所有婀娜风姿的花卉,每一种都是他亲自移过来的,记的当年他埋在这花园里一个月,黑了两圈。
连花匠都看不下去了,开玩笑说,江先生,你再这么勤劳下去,我怀疑我可能要失业了。
晚饭,两人都没吃。
江祈在书房里继续画图,地上扔了一团又一团作废的图纸,他怎么都画不好,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思绪像屋外飞舞的雨丝,自有它的意志,无人能主宰。
他想了很多,她的每句话,每个眼神,每个表情……最后停在她那句彼此不合适,不如分手上……
深思了稍许,他起身把书房两道门落锁,淡定的打开笔记本,在搜索引擎内输入一个问题:现在男女朋友是怎样交往的?
跳出了几十万条信息,五花八门,眼花缭乱,他捏了捏眉心,有点头疼。
又是周一上班,韩霓羽有点提不起劲,连何施都看出来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打趣:“韩经理,你精神不大好,男朋友怎么也不懂得节制点?”
平素何施说话非常有分寸,和韩霓羽混熟后有时候私底下也爱开些这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