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霜烧好水,泡好一壶茶出来,递给江祈一杯:“喝茶喝茶!”眼见韩霓羽没有把相册拿出来,郝霜主动回房抱出几本相册,兴致勃勃的邀江祈来欣赏。
韩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家里只有一个孩子,韩霓羽那时候也算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拍了很多照片,江祈饶有趣致的一张张看过去,唇角始终挂着一丝浅笑。
“这是霓羽第一次吃雪糕,弄的嘴边到处都是,她身上这件裙子是她最喜欢的……还有这张,夏天太热,她吵着要剪头发,结果剪了个男孩头,回来哭的稀哩哗啦的,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把头发剪短过肩……”郝霜一张张讲过去,偶尔会因为照片带出来的美好回忆而笑起来孜。
翻到后面照片越来越少,相册后面是大片的空白,偶尔夹个邮票什么的,郝霜脸上的笑容也少了:“霓羽爷爷去世后这个家就败了,韩庆成天不学好,在社会上交了一群不三不四的朋友,家里的好东西被他败的差不多了……我咬牙撑起这个家,他居然不满足,又在外面搞外遇,弄出个韩正来……”
这些往事韩霓羽能倒背如流,顿时头疼的按额头,她妈也真是的,这些陈年往事在江祈面前说一遍就行了,怎么拿出来翻来覆去的嚼?
郝霜看出女儿的窘态,停了下,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怎么说未来女婿第一次登门拜访,她怎么尽提那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呢,瞧她这脑子,为了弥补过错郝霜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赶紧说:“我差点忘了要去菜市场,小江啊你既然下午没事晚上就留在家里吃饭,尝尝阿姨的手艺。”
江祈微微笑着答应。
郝霜这次效率明显提高,拿上篮子风一样刮出家门,热闹的家突然变的清静,韩霓羽和江祈面面相觑,笑着倒进他怀里:“有没有后悔?”
他憋一眼怀中的她:“后悔什么?沮”
“后悔到我家来啊。”
“嗯?”
“因为我妈。”她尴尬的小声嘀咕:“她话特别多,那些陈年旧事她一提出来就没完没了,辛苦你了,今天听了大半天她的辛酸史……”
“还好。”他微微一笑,似乎一点不在意。
“你是说真的?”她有点不敢相信:“连我这个做女儿的有时候都受不了她这一点,你不是最爱安静的吗,你真受得了?”
“爱屋及乌。”他言简意骇,慢悠悠的伸展开一双长腿,总结道:“总的说来你母亲是个饱受生活折磨的女人,能把你和你妹妹带这么大,两姐妹性格不孤僻成绩仍旧优秀,很是难得,光是这点就值得我尊敬。所以,听她几句唠叨又算得了什么?”
“哦,你也承认她唠叨了哦。”她抓住他的话柄,故意糗他:“挺狡猾的嘛,上一刻还说爱屋及乌,下一刻就露出狐狸尾巴。”
他轻快的笑出声,十指轻叩她的下颚:“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停了两秒,搂着她换了个坐姿说:“你该知足了,我想有个人在耳边唠叨都不行。”
韩霓羽一瞬间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他母亲,他说他小时候是外祖母带大的,他和他母亲的感情一定很淡,记的有次她穿了一件他的衣服,他说那是他母亲送他的生日礼物,当时他素来冷漠的五官竟然温柔的不像话,由此可以看出他有多么渴望母爱。
“那既然这样的话,你就住在我家,让你天天享受被我妈唠叨的待遇怎么样?”她几乎没怎么想就说出来,整个客厅莫名安静,她才认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含笑问她一句:“你是在暗示我早点娶你,或是做你们韩家的上门女婿?”
“不是。”她忙不迭的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妈是有招上门女婿的意思,但是不是我,她想把莞儿留在家里,待在身边养老。”
说了一大通她仍没有解释清楚,韩霓羽直接不解释了,模模鼻子:“你懂的,对吧?”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就装吧。”她小小的捶打他:“反正我不是要让你早点和我结婚的意思,你不要想歪。”
他不紧不慢的摇头,沉静清亮的双眸直直的望着她:“我从不认为我想歪,你我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剩下的事水到渠成,为什么不能往结婚的念头上动?”
“谁跟你不该做的都做了。”她脸色绯红。
“不承认?”他清冽的嗓音中闪着危险的信号,按住她的肩膀骤然把她推倒进沙发,他覆了上去。
“别闹。”她的心微微提起来,听着门外的动静,眨了眨眼:“我好象听到脚步声了,我妈回来了。”
“她刚出门,没这么快。”他俯在她上方,背后是正午投进小小客厅的阳光,鲜明而耀眼,这样的光芒将他整个轮廓都染上了光晕,他的黑眸霎时逼视她的眼睛,深深的凝望着她眼中的胆怯和回避:“你我确定关系的那天你说过对这段感情并不看好,但是事实摆在这儿,你我之后的交往没有任何问题,我不信你没有动过想和我一生一世的念头!我三番两次提
tang到过想结婚,你总是糊弄过去,可是韩霓羽,你不能次次这样,我现在需要你给我一个答案,yes/or/no?”
“你先让我起来再说好吗?我真的听到我妈的脚步声了。”韩霓羽推他,他太重了,像石头,她推不动。
他又把她的肩膀压回去,她以为他会继续逼问,迎接她的却是温暖干燥的手掌。
这只手轻轻落在她头顶,隔着发丝一寸寸来到她的下颌,他没说话,只是若有似无的叹气:“算了,不逼你了,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再给你一个月当舵鸟,不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一个月太短了,她身体一僵,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我们才交往多久,慢慢来不行吗?”
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坐到自己腿上,右手伸出来拢拢她乱糟糟的头发:“和你在一起我从不认为时间很多,反而我认为我浪费了很多你少年的时光,很遗憾年少的时候没有认识彼此,因此我不想慢慢来。慢慢来意味着拖延,意味着遥遥无期,意味着名不正言不顺。
羽儿,我很确定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起看日出送晚霞……
你对于我就像是鲜亮的色彩,有了你,平平常常的像黑白的日子也会变了颜色,变的丰富多彩,变的有了意义。这种念头非常强烈,它不是一时冲动,它是一种愿望,一种渴望,一种非常想得到的感觉。
我很肯定,如果这辈子陪我到老的人不是你,我的人生会有多么的无聊、枯燥、乏味,我会有多么的失望和痛苦。
今天我不是想逼你,我只要你一个态度,只要你承认会考虑,我会非常开心,这说明你真的考虑过我们的未来,而不是躲在当下。恋爱固然美好,但它不能长久,没有人一辈子都在恋爱。恋人之间需要磨合,需要共同体会恋爱时的酸甜苦辣,需要去培养默契,只消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什么,要做什么。
你我之间关于恋爱的部分即将接近尾声,是时候该考虑进入下一环节了。”
韩霓羽默默听着,越听头垂的越低,她很想说话,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说的句句在理,她找不出驳斥的话,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如果说以前他是半试探半开玩笑和她提结婚的话,那么这一次是非常严肃而正式的提出,她拒绝不是因为没有浪漫的求婚,是因为她一想到结婚两个字心里就生出无数种恐怖,这种恐怖仿佛浸了剧毒的藤蔓紧紧的缠绕在身上,令她一刻也不敢多想。
这个男人此时的话情真意切,他不擅长说大篇幅的话,也不擅长蜜语甜语,他却说了这么多,可以说明他内心是真的在意,在意她的态度,在意她有没有动过想和他今后朝夕相处的念头。
他把话说的这样清浅明了,她却胆小的选择了沉默,她看不起自己,却无能为力。
客厅再一次陷入静默。
咔嚓,有人转动了门把。
在韩霓羽第一时间想跳下来的同时,一双大手钳制住她的腰,门外郝霜气喘吁吁的出现:“哎呀,跑的太急,钱包忘带了,霓羽,我就不进去了,省的换鞋,你去帮我……”
郝霜的声音在看到沙发上两个搂抱的身影后愣住了,旋即转身:“那个啥,我先下去了……”
韩霓羽眼见郝霜噔噔噔跑下楼,一把抓住茶几上的棕色零钱包,从江祈腿上跳下去,慌乱的跑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