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棵大树桠上藏身的阮玉斌见拉尔布直朝他摆手,便打消了燃放爆竹的念头。先前,不只拉尔布一人对他带着爆竹前来不以为然,像是小娃儿的玩耍。
刚才在海子边突然出现几支洋铳对着他俩时,脑壳一阵发蒙的阮玉斌以为必死无疑,瞥见举起了单刀的拉尔布,瞬间暗骂是自己的荒唐连累了朋友!……
没想耳际忽地听得两声风响,转瞬间那三个手持火枪的家伙就有两个躺倒在地。还剩下的一个转身就逃,头上的那顶宽边遮阳帽跌落在地,上面插有一柄明晃晃的飞镖刀。
出手的是小青!阮玉斌一时又惊又喜知道不可再有耽搁,急忙招呼拉尔布迅速抽身离开。接下来,他二人免不了也瞧见了有三人先后从树颠掠过且武功极高,只是人家没搭理他二人罢了。
静静地观察了一阵树下的情形,两人决定还是去赛场。刚反身离开就听见下面有人喊了一句:“达瓦,不要跟着!”
却是达瓦见秦武带着手下人撤走便想赶去看个究竟,被尼玛止住。尼玛在不久前遇见水佬鬼时,对方将在湖底瞧见到的情形告知过他,他隐约感到近日现身的这对宝物会有什么蹊跷?此时越发他感觉有些令人费解。
不久前的传言已被证实,对金鸭子打主意上山的好几拨人,最终还是谁也惹不起的秦文彪将军得手,他的下属秦武不但替他摆平了,并且将那对金鸭子以官军‘收缴保护’呈报太后过目的名义弄去了京城。
打箭炉的乡亲们恼怒的不仅的秦文彪将军的亲信秦武‘功不可没’,若不是那个叫水佬鬼的家伙,凭着异于常人的水下功夫从五色海底寻到了金鸭子,怎会有如此的结果?
五色海里藏有一对金鸭子对于跑马山下的乡民大众来说,只是一个传了一代又一代的美丽传说而已。
不料那个水佬鬼果真寻见了这对稀世的宝贝,原本令人高兴的事不仅变成空欢喜一场反而让众人生出了深深的担忧,凭着常识,料定这宝贝一旦进了皇宫就绝无返回跑马山的可能……
真是成也水佬鬼、败也水佬鬼,水佬鬼这个该死的家伙!
据闻这对宝物是由宫大人暂时秘藏在深宫内是要按太后懿旨送归跑马山五色海的。
为何又会有一只金鸭子落到南宫旭的手里?他咋也干起了偷窃咱打箭炉宝物的勾当?达瓦先也是大惑不解,但一想到那个水佬鬼同他一起在五色海盗取宝物的那个叫狗娃的小子都是南宫旭的朋友,南宫旭便成了众矢之的。方才达瓦和众人见一位神秘莫测的女人手里也出现了一只金鸭,气就不打一处来。
“还说是洋人心怀鬼胎,结果偷窃到手的并不是洋人。”
“都是那个外地来的叫水佬鬼的家伙干下的坏事!就因他几番潜入湖底才惹出了麻烦,让秘密藏于湖底多年的宝贝现了身!”
“达瓦,你快劝劝尼玛阿哥,听说水佬鬼就是这个南宫旭伙同来川边盗宝的,咱们别再认他们做朋友了!”
“不管是何人盗窃了金鸭子,就是与咱打箭炉众乡亲作对的仇人!咱们可不要再去瞧赛场上的热闹了,那些别处过来的刀客想当官想领赏随他们去,夺回咱们的宝物才是正事!”
另一只金鸭定是那个水佬鬼卖给了神秘的女人,一时间众人群情激奋,嚷嚷着要快速去捉拿胆大包天的水佬鬼和南宫小子,先夺回南宫小子手中的那一只再说。至于那个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女人,只要她还未溜出川边就别想跑月兑!
“我不会再认南宫作朋友了!同他是兵刃相见!”
达瓦朝他尼玛阿哥高声喊出一句后便回头招呼众人,咱们快走!众人就要扬鞭催马朝赛场方向赶去,尼玛发出一声呐喊,止住了众人。
“慢着!”
“阿哥未必你还认他做朋友?”达瓦忿忿不已,既不许我去追秦武讨说法,又不去找这个鬼迷心窍的南宫旭,我尼玛阿哥是咋了?!
“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尼玛此刻的神色大异于平时,显得越发镇静,众人一时便安静下来。达瓦知道,皆因大家对尼玛阿哥的信任,他只得强止住自己耐着性子看看阿哥会怎么样处置。
尼玛和达瓦等人并没注意到,方才一棵大树背后树有两密人已暗中尾随和注视着秦武一伙。其中一人轻轻一拍同伴的肩头,悄声道一句快走吧!这两人乃是祝醒和聂小堂。聂小堂只得跟随祝醒转身离开,恨恨地道:“也罢,就让此贼多活片刻!”
祝醒道:“看来骆云富这狗贼当时就弄清楚了,那个奸杀无辜女子的真凶就是秦武的心月复手下,此贼为讨好秦武竟私下放走了真凶。此贼干脆就昧着良心一错到底,将你堂兄以酷刑逼供屈招画押判了死罪并急匆匆结案拉出大牢弄个斩立决!”
聂小堂咬牙切齿道:“这伙贼人就不是人!哪有甚么良心!?”
“莫说这官府根本就做不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并且官官相卫相庇护放过罪犯,时常有冤杀平民的冤假错案发生!……”祝醒怒容满面。
聂小堂恨恨地道:“我却始终没能查到秦武手下那个奸杀无辜女子的真凶下落。”
“这世道!让人憋气的事不少,干坏事的有不少还身居高位自在逍遥呢!何时方能……”祝醒想到两年来自己几经周折处处碰壁,不得不放弃那雄心勃勃的计划,十分沉重地叹气。♀
祝醒抬眼看看天色接着道:“看来那位庞大哥的判断不错,咱们听到的消息决不会是空穴来风。我就疑心过碉楼群下面的暗道藏有大秘密,还来不及追踪下去就……咱们得赶快行路才是,看来那支队伍就快要到关门石了。”
两人提气纵步施展出轻身行路功,进入跑马山顶那连片的松林间,朝西南方向赶去。
从五色海东侧一处山崖下赶至目的地的野百合,在这条通往赛场的主道上坚守等待。对宫主毋极夫人的指令,无论理解不理解都得不折不扣执行。
“无论施用何种手段,必须阻止那个叫水佬鬼的接近赛场,此人从湖底捞到手的那只金鸭子绝不能容许在赛场上出现。”——是宫主毋极夫人对野百合下达的指令。
而早已避开野百合溜之大吉的绿蜻蜓在一片松林里看见曹小青时,当下就吃了一惊。被两个手握钢刀的人团团围住的曹小青,竟然毫无招架之力地一下瘫倒在地。
不等这两人反应过来,绿蜻蜓就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们。将曹小青扶起,瞥一眼这个俊俏的女子真想将其拥入怀中,还是免不了心存顾忌。环顾四下正踌躇间见曹小青已睁开了双目,挣扎着推开他自个儿站立起来。
“湖堂宫为何要放出毒虫来害我?幸亏……”曹小青嘴里恨恨地,目视着绿蜻蜓问他道,“你没同野百合在一起?她可是替湖堂宫效力的。”
绿蜻蜓这才看见,曹小青刚才是从她自己的右耳后侧捉下了一只黄蚂蚁。是呀?这毋极夫人为何要对付曹小青呢?绿蜻蜓也犯起了糊涂。
“我?我其实与她不是——管她呢!只要你没事就好,反正比赛就要结束,咱们就一同离开川边吧,你若还要去赛场我会在你身旁护送你。”
“谢了,不用。”曹小青还是对他点头微微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绿蜻蜓知道她心里挂念的始终是南宫旭,这小子好福气!心下失落之余,同时惊叹这个女子的内功必然不俗,瞧她竟能抵御住红蚂蚁的迷晕毒效,并且在短时间内就可复原?
他不知道,当曹小青发现毋极夫人也出现在五色海,就吞服了一粒爹爹给她的‘御毒丸’,七个时辰之内遇上毒物可保无事,到此时刚过五个时辰。直到曹小青的身影在松林里消失,绿蜻蜓才回过神来。
此儿到赛场毕竟有一段距离,正感觉林中是一派寂静就隐约听到东侧面有声音传来。不对,这野百合幺妹子在干嘛?虽极不愿意替她的那个湖堂宫效力,但还是时时记挂着这个让他放不下的女子。
当绿蜻蜓循声接近野百合所在的位置时,眼前的景象先让他吃惊不小,紧接着又增添了几分失落。他只能悄声无息地攀上一棵大树,远远地瞧着那里竟出现了两对男女,其中一个就是野百合。
绿蜻蜓一眼就瞧出这两个中年男子是他见过不止一次的,两人的身手不俗,并感觉到这二位只是与他‘擦身而过’,奉行的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眼前的另一个女人,却是被野百合引见过一面的湖堂宫的什么‘紫衣使者’……此时的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只能安分守己地呆在这里。
不远处的两对男女分别呆在互不干扰的位置,各站立在一棵大树下,带着寒意的微风阵阵吹送过来,绿蜻蜓连断断续续听得些只言片语的可能都几乎没有。
“……薛师兄还记得我这个师妹,我也就欣慰了。”紫衣女子把目光微微转向山边,那里是跑马山东面最陡峭的悬崖。
薛士元一时语塞不知作何解释,要说一直独来独往的他如若有心仪的女人,她便是唯一。前不久申礼仁将他自己与紫衣女子相逢时,为兑现当年较技之诺言而比试过一番的情形告知了他……
双方时时牵挂着对方,但苦于总是浪迹天涯没个定所,再说薛士元也不知对方还要在湖堂宫内替毋极效力多久?他对湖堂宫的所作所为颇有看法,始终丝毫不介入。
“六师妹言重了!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属马的命相’,一个东奔西跑浪迹天涯的独行客而已,我怎能妨碍师妹的正事呢?”
“薛师兄说六妹我是办正事的,师兄可是来打箭炉游玩的?”
“算是游玩。”薛士元点头。
“师兄在游玩之余如若有空闲,六妹——六妹在办完‘正事’之后再……”紫衣女子心下明白但不好明言,神情显出一丝嗔怪。
薛士元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那侄孙女儿还真像当年的你呢,我看她武功不错!可是你传授?”
“师兄几时瞧见她了?这妮子总爱给我惹事。”紫衣女子的语气淡淡地,以为对方是有意岔开话题,但还是补了一句,“还是她幼时她祖母给打下的底子,三姐姐——”
想到最近方听说到的赛飞燕宫三姐老前辈的往事,薛士元触及到了久存心底的伤痕,一时竟沉默无语。
“比起当年的咱们,这些女圭女圭可就活泛的多了!”紫衣女子叹口气,,接着说一句,“好啦,我就先走一步了。”言毕,身子略为一扭,一闪间其身形已经飞跃至数十步之外,因她已瞥见到宫主已在离她们不远的一棵树颠上。
薛士元一时辩解不及,只觉得心下从没有过这般空落落地感觉,当然,他也瞧见了那一晃而过的身影,判定是毋极夫人。这个女人干的事令人费解……她与皇室终究是沾亲带故的?他暗自摇头。
薛士元抬眼望去面上推出笑意,申礼仁与幺妹子叙谈正浓。想不到这申兄在白莲教中还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这情景却让藏身附近的绿蜻蜓心烦气短,虽然他也明知野百合早就心有所属,但此时亲眼目睹到她与那个男子的亲密状,心头就非常地不好过了。
难怪幺妹子始终不接受我白霖的一番情意,原来是这个男人在她的心头装着。他挠挠头皮像又想起了什么,抱怨自己道:白霖呀白霖,看来你坏事就坏在这个绿蜻蜓的江湖名号上了!?他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刮子!
先前听不清她两人的话语,此时忽然听见了野百合的嗓音。
野百合道:“师兄这就下山了?不参与比武,也该去山下稻子坝看看赛马?”
“赛马?只怕这次的赛马很有些不同,能不能开场还难说。”申礼仁摇头,“我此趟过来,本想瞧一瞧被世人吹得神神秘秘的跑马山镇山之宝金鸭子呢!”
“师兄的意思是——?”
“算啦!话不多说,传闻已久的宝物是真是假,咱们这次就会有机会瞧一瞧了嘛!”
转眼间,绿蜻蜓就看见只剩下野百合独自一人呆在那棵大树下。
赛场上,松田与秦耀宗仅斗了四五个回合,秦耀宗手里的刀就被磕碰出好几个缺口。又斗了几回合,蒋横顺借给他的这把刀竟然就折断为两截!
秦耀宗免不了极其恼羞,真想拔出肩背后的那把赤蛇剑来,也只得悻悻地退下场去。他十分疑惑不解的是这个东洋人使的兵刃怎么会是叔父的宝刀?
先前同样生疑的蒋横顺此刻已明白过来,这是将军在钓‘鱼’,是在利用松田为鱼饵诱出那个身藏‘宝物’的南宫小子。
秦武想到方才在大帐内的秦武和蒋横顺,就感觉叔父对他二人的信任明显比他强。尤其那次在碉门飞仙关的一幕……奉叔父之命前来行调包计的蒋横顺,其易容装扮后的模样竟瞒过了他和孟康。
后来方知,那些夹藏有大量鸦片的驮子被巧妙地换过运至华阳,这还算是有所顾忌掩人耳目的。这秦武和蒋横顺有时干脆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径直运送裹有‘暗货’的驮队大摇大摆地行州过县。
朝廷官军旗号的驮队谁个有权来查验谁又敢来招惹?何况还有湖堂宫一类在明里暗里效力。以各种手段弄到手的鸦片烟土让秦文彪到手的横财惊人!
原本还‘担心’秦文彪如何花销得了这多得无比的银钱,后看到其在川边扩充的人马和军火,略略猜出些用意时,秦耀宗的额头处也微微冒出了冷汗。
本为秦文彪族弟的这个秦武,在将军面前的举止简直就比他秦耀宗更像是他的侄子。秦耀宗自打知晓了自己祖上的来历,心下就免不了对这个当将军的叔父生出了一层隔膜。
蒋横顺虽然即将得到将军赏给他的宝刀,但还是十分心疼他使了多年的这把刀竟然变作了两截。幸而是被将军的宝刀所毁还算是没被辱没。将军为何要这般安排?如果真让这个东洋刀客没了对手,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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