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两人相对而睡,几乎鼻对鼻,唇贴唇。
男人的胳膊环住女人的颈项,女人的胳膊环住男人的颈项。
女人散开的黑浓长发,有一部分披到了薄被上,甚至有几缕披到了男人伸到锦被外面的粗臂上。
她皮肤十分白希,眉黑而直,唇瓣略带着些微浅红。
如果不是她抚在男人黑浓头发上那只修长白希的手指上,一枚款式别致古老的碧绿剔透的祖母绿银戒,让苏沫然感到极为眼熟。
恐怕她是绝对不会把眼前的女人和苏女士联系起来。
她“蹬蹬”奔至床前,胸脯剧烈起伏着,喷火的水眸,死死瞪着着熟睡中的一对“狗”男女。
当目光触及苏玉兰白希颈项下隐隐约约的浅浅沟壑时,她的脑袋“轰”一声炸了。
对母亲所有的信任,瞬间全部化为愤怒。
她想也不想,转身跑进盥洗间。
苏沫然不知哪里来的巨力,伸手抄起地面上的一只似是用来做脚浴的大木盆,伸到水管下,接了一大盆凉水。
“蹬蹬蹬”转身出来,直奔床头,用力扬高。
一直紧随其后的冯天爱,此时,也注意到了长发女人修长指尖上那枚此时碧绿得太过刺眼的祖母绿银戒。
印象中,她在苏母的手上,曾见到过,相同的一枚。
在她眼中,年近五十的苏玉兰,皮肤白希,容貌依旧美丽,气质高雅,是一个极富魅力的中年美妇。
然而,作了将近三年之久的苏沫然私人助理,说实话,每次见到苏母,冯天爱总会“怦怦怦”心跳得厉害,苏母身上那种由内而发的高贵气质,和只需一个眼神便让她马上噤声不敢言语的修为,任是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在她面前,也只有敬畏而怯惧的份。
她相信,眼前这女人,应该不会是苏母,只不过是一个恰巧与她戴了相同祖母绿银戒的女人罢了。
只是,眼前苏沫然这反应
冯天爱抿了抿唇,十分头疼。
她眼角余光一瞥到苏沫然的动作,忙抓住木盆的边缘,阻止道。
“苏小姐,你先不要冲动!”
她用嘴呶了呶床上的女人:“有可能我们认错人了!”
苏沫然目光冷冷瞥过床上的女人,咬了咬牙,瞪了她一眼。
“天爱,你让开!”
不用说,冯天爱也注意到了床上的女人,是她的母亲。
只是,她说话厚道了一些,不想她难堪。
但苏沫然很清楚,自己没有认错人。
桃红锦被下躺着的未着寸缕的中年美妇,紧挨心口部位一颗绿豆般大小的红痣,就像灼灼燃烧的大火,一下一下灼烫着她的双眼。
也许是被她太过慑人的眼神震住了,冯天爱紧握木盆边缘的双手,很快松开了。
只是,马上,她张开双臂,挡在了苏沫然面前。
“苏小姐,冷静,事情也许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我想像的那样?”苏沫然一甩头,乌黑的眸子喷火似地看向她,咬牙切齿道:“天爱,有什么比眼前的事实更具说服力的。”
趁着冯天爱一恍神的功夫,苏沫然身子略低了一下,从她胁下很快穿出。
伴随着木盆与床头上面墙壁相碰撞而发出的巨大声响,一盆水,“哗”一下,全部洒上大床中央内睡得正甜的男女在外的头部。
原本睡得正香的苏玉兰,“霍”地睁开眼睛,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当感觉到胸前的“嗖嗖”凉意时,她吃惊地低了下头,急忙扯过锦被掩住胸前的春意。
这才慌乱抬起头,当触到苏沫然喷着熊熊烈火的眸子,发狠地瞪着自己时,她更加慌乱了。
“沫沫,我”
她瞪大的水眸里,有震惊,有羞愤,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诸多情绪。
她一边扯着锦被掩着胸前的惷光,一边四顾着寻找自己之前的衣衫。
苏沫然一字一句,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一对狗男女!”
说完,她转身飞奔了出去。
双手紧抱住自己衣衫的苏玉兰,朝着她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大叫了起来。
“沫沫!你回来”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房门关闭时碰撞的巨大声响。
此时,躺在她一侧的霍明哲也悠悠醒了过来,乍一看清她的容貌,不觉一阵惊喜。
“玉棋,是你?!这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伸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向她。
黑而直的秀眉,长长睫毛下,一双永远漾着一湖秋水的黑眸
没错!是他日思夜梦的玉棋。
只是,为毛他的玉棋不搭理他,神色间还一片慌乱?甚至还带着些微的羞愤?
霍明哲眨了眨眼,这才注意到他的玉棋正颤抖着双手,慌乱地扣系着衣衫。
他张了张嘴,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你我”
这样的感觉,仿佛他正在经历一场惷梦。
他连连吞咽了几口唾沫,不觉失笑了起来。
“这一定是在梦中了!”
如果是现实,他和玉棋还没有相认,又怎么可能这般果裎相对?
可想而知,这一定是一场惷梦了!
一会儿,霍明哲便忍不住疑惑起来。
从发间频频滴下的水滴,落在他肌肤上的冰凉触感,真实得就像他正在经历一般。
他伸手模了一把,甚至还有些微的湿润。
他这才皱眉打量四周的环境。
黑白的格局,老式的红木家俱,桃红色的镶团花锦被
这是他背着莫玉琴,偷偷在他人名下一个著名的大酒店里,仿照多年前莫玉棋书房的模样,购置的一个套房。
每年他都会在几个特别的日子,一个人来到这里,然后闭门不出,缅怀他远逝的爱人。
只是,眼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是和他日思夜想的玉棋?
已然穿好衣衫的苏玉兰,弯腰穿鞋,然后急急朝门口追去。
见她要离开,霍明哲想也没想,伸手一把抓住她的一只手腕。
“玉棋,不要走!”
苏玉兰转身,怒瞪了他一眼,水漾的眸子里,有怨,有怒,更有恨。
“你,放手!”
霍明哲紧紧攥住她的一只手腕,灰色的眸子,坚定地看着她。
“不,玉棋,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苏玉兰胸脯剧烈起伏着,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用力去掰他的大掌。
不料,他的大掌仿佛铁箍一般,把她的手腕抓得紧紧地,她不由有些气急起来。
“霍明哲,快放手!”
此时的霍明哲,内心里正充满着与她再次重逢的无限喜悦,他拨浪鼓般地摇了摇头。
“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苏玉兰咬了咬牙,本想对他说几句狠话。
可是,一触到他深情灼灼看着她的眸子,她却狠不下心来。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对他早已经不怨了!
唯有满腔的思念,不断啃噬着她的内心。
虽然对一向坦荡的霍明哲,选择这么一种奇怪的方法把自己骗来这里,并用这么卑鄙的办法再次得到她,她感到十分生气。
苏玉兰对此虽有诸多疑问,可眼下却不是请他释疑的好时机
她紧了紧唇,语气不由放柔缓了一些。
“霍明哲,快放手!我担心沫沫!”
从她急于解释的眼神中,霍明哲这才意识到了,苏沫然刚刚有来过这里
他忙扯过衣衫,穿戴起来。
“玉棋,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过去!”
苏玉兰神色焦急地看着门口,虽然冯天爱紧追沫沫出去。
但以她对沫沫的了解,突然看到她与霍明哲赤luo拥抱在一起的一幕,这孩子一定会想不开!
否则,刚刚也不会用那么可怕的眸子,吃人般瞪着她。
想到这儿,她果断地打断了霍明哲。
“不,我现在必须出去找沫沫!”
霍明哲一手紧抓着她的手腕,一只手扯过衣衫穿戴。
“等下,玉棋,我马上就好了!”
苏玉兰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低下头来,朝他手腕上用力一咬。
不妨,她有次一举的霍明哲,一个吃痛,便松开了手。
等意识到时,苏玉兰已经跑远了。
他扯着衣衫步履零乱地往前追去,灰色的眸子里充满着对她的无限渴望,一只手伸向她。
“玉棋,回来!”
一手抓门,苏玉兰转身,深情看了他一眼,然后果断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
说完,便飞奔而去。
霍明哲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脸上不由爬上一抹慌乱,他连忙加快了穿衣的速度。
他害怕,这一次,会不会像二十多年前那样,再次发生让他心跳陡然停止的一幕
出了房间门,奔流不止的泪水,一下子模糊了苏沫然的双眼。
她伸手按下电梯键,一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恣意纵横的泪水。
刚刚房间里丑陋的一幕,在她的脑海里,就像一颗快要爆炸的毒瘤,刺得她的心口那里,千万只蚂蚁啃咬般痛疼不已。
她怎么也想像不到,心目中皎皎白玉兰般的母亲,竟然会瞒着她,和别的陌生男人,在宾馆的房间里偷情?
难怪,这一次来S城,她会搞得这般神秘,什么都不告诉她。
苏沫然越想心里越愤怒,越想越感觉到这世界上,什么人都不可以相信!
三年前,她最信任的男人--叶子学,连征询她意见一下都没有,便直接把偷*拍她沐浴的一段视频,加入到了他所执导的初女作《山花烂漫》一剧中。
虽然后来,她凭此剧一举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
但没有人会明白,在看到那个小金人的一刹那,苏沫然的第一感觉,便是强烈的欺骗,接着便想抓起它,直接摔到叶子学脸上。
虽然《山花烂漫》中有关她沐浴的那段,经过叶子学的精心处理,搬到屏幕上,呈现到观众面前的,只是一种若隐若现的唯美画面,丝毫不会让人把它和任何可能的瑟情挂上钩。
但是,对于苏沫然而言,叶子学对她所做的这一切,就仿佛是用一把尖刀狠狠在她的心口上,强捅了一刀。
刚出校门的她,怀揣着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纯洁的。
包括爱情,也是美好的,纯洁的。
从没有想到过,她的爱情,有一天,会成为最亲爱的男人获取名利的工具。
即使叶子学的初衷,有可能是为了她当初生病的妈妈筹措治疗的巨款,但苏沫然潜意识里,仍然接受不了,她被他偷*拍,然后欺骗的事实。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虽然做不成恋人,但仍然保持合作关系的最大原因。
当然,感激叶子学为生病的自己筹措天文数字治疗费用的苏玉兰,在其中,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只是,那个时候把一切想得无限美好的苏沫然,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她生平第一个用心爱着的男人,对她赤果果的欺骗。
而眼下,她最相依为命的妈妈,她眼中皎皎白玉兰一般美好的妈妈,却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赤果果拥抱在一张大床上
苏沫然感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欺骗。
爱人的欺骗,亲人的欺骗
她不知道,她还能去相信谁。
慌慌张张追过来的冯天爱,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急得大叫起来。
“苏小姐,等等我!”
然而,站在电梯里的苏沫然,仍然果断地当着她的面关上了电梯门。
冯天爱瞪着紧紧闭合的电梯门,恼怒地挥了两拳。
她伸手连忙按另一部上下的电梯。
结果,电梯的指示键却始终停留在酒店的某层。
眼看苏沫然乘坐的那部电梯就要到达一楼,冯天爱抿了抿唇,转身快步奔向楼梯。
电梯门一开,苏沫然连看都没看,便冲了出来。
“哎呀”一声,与一个男人撞了满怀,一下跌倒在地上。
她皱了皱眉,快速站了起来,然后朝酒店门口奔去。
不料,她的手臂上忽然一紧,迫使她停了下来。
“苏苏,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乍闻霍未都的声音,苏沫然微怔,很快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朝酒店门口跑去。
霍未都丈二和尚抹不着头脑,可是,苏沫然脸上纵横的泪水,深深刺激着他的大脑。
发生什么事了?
苏苏为什么会一脸泪水,十分难过的样子?
来不及多想,他转身立马追了出去。
约半小时前,他接到了一个无名电话。
电话里,有一个陌生男人告诉他,今天下午,看见他的父亲霍明哲和一个漂亮女人手挽手进了这家酒店,再没有出来过。
霍未都对父亲的为人,还是十分信得过的。
只是,前天夜半时分,母亲打电话给他,说,父亲提出要和她离婚,而且态度十分坚决。
问她原因,她只说是因为一个女人,其他再不愿多说什么了。
女人?
霍未都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印象中,父亲与母亲虽然不是那种鹣鲽情深的恩爱眷侣,便至少还称得上是相敬如冰的模范夫妇。
两人结婚二十余年,霍未都还从未听到过有关父亲的任何花边新闻。
哪怕是捕风捉影之类的绯闻,他也从没来没有听到过。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父亲如果不是隐藏得太深,那么上一辈子一定是一个虔诚吃斋念佛的出家僧人。
霍未都转念一想,不由怒上心头。
你说,父亲什么样的女人不好喜欢,偏偏要喜欢上他喜欢的女人?
听听他之前怎么说自己,他说自己和苏苏不合适?
他年轻英俊潇洒倜傥不合适,难道他一半百年纪,足以做苏苏父亲的老头子就合适了吗?
还说什么如果他非要喜欢苏苏,那他就要登报和自己断绝父子关系!
断就断呗!
他以为他稀罕,霍氏集团的继承权啊?
谁想要谁拿去!
他也好落得清闲!
只是,霍未都十分疑惑,如果真要说父亲和苏苏之间有什么暧昧的话,也只那次公司年度酒会上,他在父亲办公室看到他们两人相拥而舞而已。
除此之外,再没有见到他们二人暧昧的行为。
真要强说的话,也只是一向不关注娱乐活动的父亲,突然之间提出要成立一家影视公司,并很快敲定了合作对像。
直到叶子学浮出水面,霍未都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的目的,还是苏苏。
再后来,他听得最多的事情,也不过是父亲大手笔地送了影视公司什么什么东西。
但也仅此而已!
真要强说父亲对苏苏有什么不良企图,也只他看苏苏的眼神,让霍未都脑海里,无端浮上一个画面:一只饥肠辘辘的苍蝇,突然看到了一抹鲜血,狠不得立马扑上去生吞活剥了它。
霍未都蓦地瞪大眼睛,难道母亲口中所说的这个女人是苏苏?
他很快摇头!
不,不,绝对不可以是她!
苏苏是他霍未都喜欢的女人,即使天王老子,也绝对不可以跟他争抢!
只是,刚刚苏苏泪眼婆娑从电梯里跑出来,一副十分难过的样子。
难道
一波怒火很快在霍未都心头燃烧得旺盛,他不敢再往下想,马上转身,追了出去。
眼看苏沫然直奔她的红色卡宴,他的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
霍未都马上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她冲了过去。
然而,他终是晚了一步。
在距离苏沫然的红色卡宴约五米不到的距离时,他只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噌”一下吹过。
一转眼,红色卡宴已经窜出百余米的距离。
霍未都恼火地朝空中挥了几拳,忙转身奔去他的银色宾利。
只是,还未等他打开车门,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
他马上转身,心跳骤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