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瑾萱的低缓,却又仿佛透着说不出的魔力。而此时,听到聂瑾萱的话,赵大福果然有些心动,随即转过头看了聂瑾萱一眼,但片刻之后,便又将视线移开
此时的赵大福已然没有了之前的狂傲。见他如此,聂瑾萱不禁眯了下眼睛
“……难不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
聂瑾萱试探的开口。而赵大福的反应,已然给了聂瑾萱最好的答案。随即聂瑾萱又看了赵大福一眼,接着转身走到案子前,同时对着裴耀光小声低语道
“裴大人,你可知赵大福家里的情况?”
聂瑾萱的动作诡异而又突然,但闻言,裴耀光还是立刻俯身向前,然后隔着案子,对着聂瑾萱说道
“家里有个老娘,腿脚不好,还有一个女儿,今天十三。”
“那可有看到她们在家里?”
“老娘在,女儿不在!”
低声说着,随后裴耀光转眸看了眼此时依旧半趴在地上的赵大福,接着便又将视线落回到聂瑾萱身上,随即微微眯了下眼睛
“怎么?你怀疑他女儿被那幕后人抓起来了?”
“有可能!”
随口应了裴耀光一声,然后聂瑾萱转身重新走到赵大福面前
“赵大福,难不成你一直不开口,是因为受制于人?如果是这样,不妨直言!毕竟赵大福,你是聪明人,对方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所以你想想,一旦你出了事儿,即便你真的什么都不说,可对方就能放过你的家人吗?!他们能对着别人痛下杀手,又怎么会在乎你?”
“并且,如今证据确凿,只等裴大人将卷宗交上去,定然会判斩立决!而到时候你死了,那么你以为那些人会实现对你的承诺吗?甚至于,退一万步说,如果我料想的没错的话,如今你被官府抓起来,对方想必已然有所警觉。而为了保住秘密,对方定然会杀人灭口!因此赵大福,如今对于你来说,能走的路,可并不多!”
“所以赵大福,你不妨现在仔细想想,究竟是我危言耸听,还是你觉得,对方会至情至义,留知道内情的你一命,还是会在你被斩首后,如承诺的那般,放了你的家人!”
……
聂瑾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话落,便不再多言,然后转身走到自己之前的位置坐下来。
而本就有些被说动了的赵大福,此时一听聂瑾萱这么说,更加动摇起来,接着在沉默了片刻后,随即抬头看了眼裴耀光和一旁没有说话的墨玉珏,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聂瑾萱身上
“……你……你说的是真的?如果我说了,你能帮我救出我女儿?”
果然,一如聂瑾萱所料,那幕后人果真是抓了赵大福的女儿,进而威胁他做事。而此时一听这话,聂瑾萱随即眸光一沉,脸上同时泛起一抹认真的光彩
“我不能肯定一定能救出你的女儿,但我可以答应你,一定尽力而为!不放过一丝希望!”
聂瑾萱依旧低声的开口,闻言,赵大福却是静静的看了聂瑾萱好一会儿,接着在片刻后,终于开口道
“好,我相信你……其实你刚刚说的都不错,第一个人和昨晚那个女人,确实不是我杀的!而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被人胁迫,他们抓了我的女儿,然后告诉我,如果不按着他们说的做,就杀光我全家!而我这条贱命不打紧,我家婆娘当初因为我赌,之后被人抓去还债,后来上吊死了,所以我不能让我女儿也……”
每个人都有过去,而此时说起自己的过往,一直狂傲的赵大福也不禁红了眼。但随后,赵大福却是呼了口气,然后冷静了下说道
“不过,对于那幕后人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那人每次来都是神出鬼没的……”
那人?!
认真注意着赵大福说的每一句话,随即聂瑾萱神情一凛
“对方是一个人?”
“给我绿矾油,还有告诉我怎么做的,是一个人!不过我觉得那人背后有人。”
“既然是这样,那可知对方的底细?”
“这个我不清楚……”
赵大福的样子不像是说谎。所以听到这里,聂瑾萱微微沉思了片刻,然后才又问道
“那请问,你还记得那给你绿矾油的人的长相吗?”
“当然记得!就是化成灰,我也记得!”
说起那个人,赵大福显然对他很是记恨。而此时听到这里,聂瑾萱越发的眸光微闪,但同时也越发的冷静的问道
“那好,你说一下对方的长相,最好说详细些,越详细越好!”
说着,聂瑾萱对着案子后面的裴耀光使了一个眼色,而此时,不等聂瑾萱说话,裴耀光已然早早的让旁边人准备着,然后听着赵大福说一句,画一下,将对方的相貌画下来。
一时间,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而这时,赵大福却是一边回忆,一边低声说道
“我记得那人个子不高,年纪很轻,穿的倒是普通,长得白白净净的,所以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娘们呢……”
“这么说,对方是个太监?”
“不是不是!不是太监!就是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子!”
“那他脸上有什么特征?”
“呃……特征倒是没什么特征……”
“京城口音吗?”
“嗯,是!是京城口音!”
显然,赵大福对于形容一个人的外貌,并不是很在行。所以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对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就在聂瑾萱暗自想办法,想让赵大福能尽量说些有用的线索的时候,却只见赵大福忽而一愣,接着仿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了那人,然后跟了他一会儿,所以我看着他往……”
瞪大了眼睛,赵大福连着声音头扬高了几分。可就在这时,一直守在聂瑾萱旁边的水云,却是猛的神情一凛,同时瞬间大声喝道
“谁?”
说着,水云随即抬头,这时一旁的墨玉珏瞬间一个纵身,直接冲了出去!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的刹那!而此时,水云虽然及时发现了异样,但却不能跟着墨玉珏一起出去,而是警惕的守在聂瑾萱身边,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一时间,大堂里不由得陷入了慌乱之中,随后便只听外面传来了杂乱声
顿时,原本坐在案子后面的裴耀光也猛的站起身,然后直接冲了门口……而就在此时,被水云保护着滴水不漏的聂瑾萱,却是眸光一凛,接着也站起身
但聂瑾萱并没有往外走,而是直接走到了赵大福的身边,可就在来到赵大福身旁的同时,聂瑾萱瞬间脸色一变,接着伸手探了下赵大能颈间的脉搏
见此情形,一旁的水云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而这时,却只听站在门口的裴耀光,气急败坏的大叫道
“他娘的,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你……”
裴耀光气的浑身发抖,随后不禁转头看了眼聂瑾萱。可就在这时看着聂瑾萱站在赵大福身边的样子,本就被气的够呛的裴耀光顿时神情一惊,然后赶忙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
显然,这个时候,裴耀光也反应过来了。而闻言,聂瑾萱却是收回手,然后抬头对着他摇了摇头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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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福死了。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凶手灭了口!
而随后,等着外面的嘈杂声越渐平静,周海却是带人走了进来
“少爷,人跑了!”
此时的周海满头是汗。显然刚才那突如其来,让他很是措手不及!而闻言,本就因为赵大福被灭口而气的脸都红了的裴耀光,顿时想也不想的吼道
“老子知道跑了!还用你说吗?没看着这边人也死了吗?你说你们这些个东西……平时都是干什么吃的?这大白天的,来了人都不知道!没长耳朵吗?就算是没长耳朵,也该长眼睛了吧!你们……”
说着,裴耀光恨不得上前直接狠揍周海一顿。而这时,一旁的聂瑾萱却是抿了抿唇,然后兀自平静的说道
“好了,就别说周先生了,这事儿和周先生没关系。毕竟对方武功太高,周先生和一众衙差兄弟没发现也是正常。再说,就算是当时发现了,也无济于事。”
对方的武功了得,绝非一般人可比。即便是水云,也是在对方已然来到了头顶上,然后即将下手的时候,才感到对方的气息。所以别说是不会武功的衙差,就算是一般的江湖人,也未必能察觉到对方!
聂瑾萱说的话有道理,所以一听这话,裴耀光虽然还很气,但还是抬手一挥,什么也没再说的将周海等人打发了出去。而就在这时,只见刚刚出去追凶手的墨玉珏,却是大步走了进来
“赵大福怎么样?”
墨玉珏的声音有些喘。闻言,聂瑾萱却是摇了摇头
“死了,一招毙命!”
说着,聂瑾萱不禁有些心情沉重的敛下眸子……可就在这时,聂瑾萱才发现,墨玉珏竟单手抱着手臂,顿时,聂瑾萱猛的一惊,然后忍不住叫道
“墨大哥,你受伤了?!”
“不碍事,一点儿小伤!”
墨玉珏说的不以为然,但注意到墨玉珏的脸色有些发白,聂瑾萱还是不禁皱起眉头
“不行!对方手段毒辣,即便伤口很小,但以往万一,还是看一下好!水云,让人进宫把龙神医找来……”
聂瑾萱连声安排,可就在这时,还不等聂瑾萱把话说完,一旁的裴耀光却顿时插话道
“行了行了,他都说是一点儿小伤了,找什么龙神医?”
说着,裴耀光撇了墨玉珏一眼,然后转眸看向还要说话的聂瑾萱
“还有你,差不多时间不早了,快点儿回宫吧!最近城里不太平,还是早点儿回去好……你,带你家主子回去!”
裴耀光说的‘你’,自然是对水云说的。而听到这话,水云虽然心里很是生气裴耀光的口气,但却不得不赞成他说的确实有道理,随即转眸看向聂瑾萱
“郡主,咱们走吧!”
“嗯……好吧!”
知道大家都是在担心自己,聂瑾萱也没再拒绝。但随后还是嘱咐了裴耀光几句,安抚一下赵大福的家人,以及和墨玉珏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和水云离开了京兆府。
……
其实对于今天的事情,平心而论,聂瑾萱想到了对方会杀人灭口。只是聂瑾萱如何也没想到,对方会在众人面前,瞬间将赵大福置于死地!
显然,对方已然猖狂到了极点。但不得不说,对方也却是有这个能力。毕竟,聂瑾萱虽然不知道墨玉珏的武功有多高,但从之前殷凤湛的一些只言片语中,可以了解,墨玉珏绝非一般的浪得虚名之辈。所以,对方能将身为武功高手的墨玉珏打伤,很明显武功自然登峰造极!
只是可惜了赵大福……不过,经过今天这个事情之后,便已然可以肯定,如今接连发生的几起连环血案,果然和当初杀死先皇,杀死殷凤寒有着相当重要的关系!
可究竟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先皇和殷凤寒是皇族,是一国之君,而如果说,那神秘的幕后人杀死他们是为了皇位的话,那么和自家大姐聂瑾澜又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聂瑾澜的真实出身,是东陵皇室?!可这也不对啊,如果聂瑾澜真的是东陵皇室的话,那天在将军府的后院儿,当她在房间中逼问她的时候,聂瑾澜应该会透漏一二,毕竟依着聂瑾澜的状况,如果她真的出身皇族,那么定然会说出来,以便来显示自己的尊贵!
可是聂瑾澜没有!而如果聂瑾澜的出身并非东陵皇室,那么和先皇,殷凤寒之间,也没有关联才是……还是说,聂瑾澜的死,真的是因为她知晓自己的身世?!然后那幕后人不希望聂瑾澜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可这又是为什么?
难不成她聂瑾萱的身世,和那个幕后人有关联?!
一时间,坐在马车的聂瑾萱脑子里乱的想不出头绪。而就在这时,却只听外面忽而传过来一道熟悉的叫声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就算她是你妻子,你也不能这样打骂她呀?她也是人,不是畜生!”
叫嚣的嗓音,透着说出的气愤。而闻言,坐在马车里的聂瑾萱却是不由得一愣,这时,坐在聂瑾萱旁边的水云伸手挑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然后低声对着聂瑾萱说道
“郡主,是邱姑娘。”
“聘婷?她怎么和人吵起来了?”
“不清楚,不过周围围了不少人!”
“哦?我看看……”
邱聘婷什么性子,聂瑾萱最是清楚不过。那丫头虽然嘴快冲动,但却鲜少和别人起冲突。所以,一听邱聘婷在大街上和别人吵起来了,聂瑾萱顿时皱起眉头
而随后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只见临街的边上,围着一圈的人,而邱聘婷正站在人群中,叉着腰,一脸气愤的瞪着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不住的吵嚷!而那中年男人显然也不是善茬,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便知并非仁义之人!
见此情形,聂瑾萱不禁摇了摇头,然后想也不想的让马车停下,接着便在水云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随即缓步走过人群,来到邱聘婷身旁
“聘婷~!”
对于邱聘婷,聂瑾萱自然很是信赖。所以聂瑾萱一来,便也没说别的,只是唤了一声。而此时一听到有人叫自己,邱聘婷反射性的回头,而一见是聂瑾萱,原本还气的如有小青蛙一般的邱聘婷,顿时叫了起来
“呀,萱姐姐,怎么是你?”
“是啊,是我!正好路过,然后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说着,聂瑾萱转眸看了眼那中年男人,而这时,聂瑾萱才又发现,在那中年男人的身边,竟然还有一个中年女人!
那中年女人神情憔悴,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的披着,脸上还有几道红色的印子,此时更是跪坐在那中年男人的身旁,显然是刚刚才被打过!
见此情形,聂瑾萱心里顿时有了谱。而这时,顺着聂瑾萱的视线看过去,邱聘婷顿时脸上的笑容一收,然后一把拉着聂瑾萱,一把指着那中年男人叫道
“正好萱姐姐,你来评评理!这个人和人家赌钱输了,便要拿他妻子抵债。而他妻子不愿意,他便要将她妻子休了,还在大街上打她……哼,真是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自己赌钱还有理了,反倒拿自己的妻子撒气……”
说起这件事儿,刚刚还因为看到聂瑾萱很是高兴的邱聘婷,顿时再次气的差点儿跳起来。可此时,不等她把话说完,聂瑾萱却先行一抬手,制止了她
“还了聘婷,你先冷静一下,大概的事情,我心里有数。”
“呃……哦……”
虽然还想再骂那个中年男人几句,但聂瑾萱都这么说了,邱聘婷也不好再说什么。而这边等着邱聘婷一停嘴,聂瑾萱这才眸光一转,将目光落在了那神情不屑的中年男人身上……
……
其实今天如果没有邱聘婷,对于这种事情聂瑾萱不会多看一眼。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聂瑾萱冷血,而是因为聂瑾萱觉得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即便你能解决的了对方一时的平静,但之后的路,总归还是要自己走的,而那个时候,是任何人都帮不了的!
再说,一如今天这样的事情,那中年男人虽然有责任,但难道那女人就没有吗?毕竟,在聂瑾萱看来,明知道那男人如此恶劣,那女人却一味的委屈求全,因此既然她没有选择反抗,那么她只能忍受!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不要怨天,不要怨地,而既然选择了最安逸的妥协,就定然要承受和妥协相应的结果!
只是眼下,邱聘婷插手了,周围又有一帮子人围观,所以聂瑾萱也不好装作没看见。但对于像中年男人那样的无耻之徒,聂瑾萱知道对他讲道理说教是什么用的,唯一有用的就是实力!因此,随后聂瑾萱一开口,便直接将裴耀光抬了出来!并且明确的告诉对方,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儿,将直接将他送到京兆府!
裴耀光是京兆尹,在京城里,虽然只是个三品官,但贵在裴耀光天不怕地不怕,而一但有人犯到了他手上,那么轻则打板子,重则直接踢到石场,矿场劳作,而那工作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所以,一听聂瑾萱直接这么说,本来还想着耍横的中年男人顿时闭嘴了,随即拉着自己老婆便走了。
就这样,聂瑾萱利落的处理了事情。而看着那中年男人灰溜溜的逃走了,邱聘婷顿时笑了出来
“哎呀,萱姐姐你真厉害。刚刚我都说了这么久,那人都还理直气壮的,没想到萱姐姐只说了几句话,他都吓的不行,真的是太厉害了!”
邱聘婷对聂瑾萱的崇拜,不是一天两天,闻言,聂瑾萱不禁抿嘴之后,而随后,待又说了几句话后,邱聘婷便一把拉着聂瑾萱说道
“那萱姐姐要回宫的话,也就是说,现在萱姐姐没别的事儿了吧~!那既然是这样,和我一起去寻贤斋好不好?”
“寻贤斋?”
“是啊,就是一个书店,我想找几本书,所以走吧走吧,萱姐姐,要不然我一个人去真的没意思~!”
说着,邱聘婷便不自觉的耍起无赖来。见此情形,聂瑾萱心知躲不过,随即只得笑了笑,然后便跟着邱聘婷去了寻贤斋。
寻贤斋位于城南,并不是很远。所以不过多久的功夫,聂瑾萱便和邱聘婷来到了寻贤斋门口。之后待下了马车,两人便一起走了进去……
寻贤斋的店面不大,但布置却很是雅致。而随后待两人一进门,便有一位中年书生迎了过来。之后在询问了一下情况后,便直接带着邱聘婷去了隔壁间的陈放书籍的房间,同时将聂瑾萱请到了对面休息的房间。可这边聂瑾萱才刚刚坐下来,茶还没喝一口,却只听对面房间传来了邱聘婷的叫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