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太皇太后这番话,赤帝脸色微变,但是转念一想,许久之后,便也叹息般道,“皇女乃女乃且放心,朕自有分寸。舒悫鹉琻朕希望皇女乃女乃也能真心将七夜看成你的孙媳,你知道,朕在乎的人不多……”
说这话的时候,赤帝眼中流露出来的,更多的是复杂的情愫,沉吟了片刻,他才继续道,“当年父皇跟母后的悲剧朕不想让它在朕跟七夜身上重演。朕敬你是朕的皇女乃女乃,大夏至高无上的太皇太后,所以朕不想计较你当年离间父皇跟母后的事情。虽然朕也曾因为这件事情对你心存不满,但是之所以有这样的悲剧,也是因为父皇跟母后他们不信任彼此。”
赤帝此话落下,太皇太后当下一怔,苍老的手微微一颤,只听到‘呯’的一声,手上的茶盏已经在地上摔得破碎!
很是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望着赤帝,脸色大变,目光有些呆滞,喃喃道,“什么……你是说……”
“那些妃子都是你安排的,母后身边的宫女彩霞是你的人,也是你授意那些妃子对父皇用了手段,让母后一次又一次的对父皇产生了误解。”
赤帝轻描淡写的解释,眼中已然浮现出些许的怅然与迷惘,可是太皇太后却可以从那双眼眸之中看到那抹洞悉一切的冷漠,这一幕竟让她生生感到有些寒冷!
悲不由得从心中猛然涌了出来,就如同那汹涌的波涛一般,原来这些年……他竟然是都知道的……原来他也一直都是对她这个皇女乃女乃冷漠而敬之的,兴许他没有跟她翻脸,也不过是因为她是大夏的太皇太后而已。
“朕一直都在努力的完成皇爷爷的夙愿,也没有心思与皇女乃女乃你计较什么。但朕如今也希望皇女乃女乃你能告诉朕,你往后就真的只会诚心礼佛,不再操心朕与七夜之间的种种吗?”
这话落下那么一瞬间,太皇太后又是一阵惊颤。
“纵使你不在念在东方老太妃,风斩跟东方秀甚至大元帅的情分上,看到她在前方所作出的努力,你就不能真正成全我们吗?你知道,她比谁都希望能得到肯定。”
听到这里,太皇太后忽然想起了七夜,一身黑色袍服,却是有些一双清亮冷漠的眼睛,还有那般不羁倔强的性子。那个样子,跟当时的东方莹是何其的相似啊!
原来,这孩子也跟他皇爷爷一样,不是真的那么冷漠无情,只不过是,兴许他已经把这东西都给了那个女子而已。
太皇太后忽然有些苦涩的笑了起来。
“陛下,你要哀家说如何好?放心吧,哀家会如你所愿的。如果,这是陛下的选择,哀家自然也不会干涉,只希望你们往后能多到皇女乃女乃的慈安宫走动。净月那丫头也因为一个风御城不要了皇女乃女乃,哀家虽然自称哀家,但皇女乃女乃真不想做哀家。”
长长叹息了一声,终于也是一身惆怅的离去。
她也年轻过呀,又怎么会不明白年轻人的那些心思?若非身上背着这么一个身份,她自然也是因为如此高兴的。也许是他们的经历过太多,或者是因为命运,你越是抗拒,命运就越有办法将他们使劲的推到一起,他们之间总有相互吸引对方的地方,所以,终于,七夜到底还做不了齐王妃,而是成为赤儿的皇妃。
如果这就是命运,她南宫柔,也只能接受了。
……
慈安宫内,难受了一个晚上太皇太后那苍老的脸上依稀还见些许憔悴,但是眼神却是很明亮而清醒,她此时手中正捧着一件火红的嫁衣一针一线的绣着,烫金色的花边,勾勒着一朵朵金色美丽的祥云。
她绣得很认真,就好像给自己的女儿做的嫁衣一般。哦,不,当初长公主出嫁的时候,并不是太皇太后做的嫁衣。
“太皇太后娘娘,您已经绣了很久,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守在一旁的贴身宫女有些心疼的迎了上去,已经一连好多天了,太皇太后每天都在绣着手中这件嫁衣,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十个手指也扎满了洞,可是却片刻也没有耽搁。
“无妨,时间不多了,还得赶在陛下大婚之前绣出来,修整好。”
太皇太后喝了一口茶,然后又继续手中的动作……
年前的几天突然下起了雪,整个皇城笼罩在一片银色的世界之中。
夜幕时分,通往皇城的官道
上,一队轻骑正飞快的往皇城门口疾驰而来,约莫二十来人,皆是披着厚厚的大氅,疾驰的骏马扬起了漫天的雪花。
“总算抵达皇城了,这一路上片刻不停的赶路,如今大家都是疲惫得很。”
行在前方的一个青袍清俊男子微微放慢了速度,抬头望着眼前这座巍峨雄伟的皇城,禁不住感概了一句。
“赶快进城吧,外公说不准都等着我们很久了。”
与青袍男子并驾而驱的黑袍少年欣然一笑。
青袍男子点了点头,“嗯,离开将近一年也想看看皇城是否繁华如夕,进城吧!”
声音落下,正想策马上前,然而,这时候,前方竟是听到了一阵惊喜的唤声——
“璃夜郡主!东方少主!总算等到你们了!”
东方青岚顿时一惊,下意识的抬头循声望去,竟然发现前方等在那萧条的垂柳下白衣似雪的陛下,当然还有江海。
当下就勒住了马,飞快的下了马,大步朝陛下走了过去。
“东方青岚见过陛下。”
东方青岚躬身施礼。
陛下眼底微微浮起了几缕淡淡的笑意,轻轻点头道,“辛苦你了。”
“东方青岚不敢当!”
“大元帅已经在府中备下酒菜,一路上风尘仆仆,外面也挺冷,你先带众人回去吧。”
陛下沉声道。
东方青岚欣然一笑,自是明白陛下的意思,这才道,“是,那青岚就先回去了!”
陛下轻轻点头,继而,东方青岚转身便又上了马,对着身后的人马一个挥手,众人便会意的跟了上去。
一身黑袍少年打扮的七夜也勒住了马,有些意外的望着等在漫天飞雪中的陛下一眼,又望向前方绝尘远去的东方青岚他们,好一会儿才收回了目光,迎上他投来的那般深切而波澜无惊的眼神。
想了想,七夜终于还是缓缓的下了马,一手执着半截马鞭走了过去,江海很快便过来牵马。
“大冷天的,你跑这里来做什么?你的风寒才刚刚好。”
七夜在他跟前收住了脚步,蹙了蹙眉望着他。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一切都顺利吗?”
陛下那绯色淡漠的唇线微微上扬,平静的眸子的眸子顿时多出了几分的暖意与淡喜,抬手轻轻拂去沾在她肩头那洁白的雪花。
阵阵冷风悄然入侵,轻轻拂动着那洁白似雪的衣袍,看他脸色依稀有些苍白,七夜便一手解下她身上的大氅,递给了陛下,“披上吧。”
见状,陛下眼中的暖意大盛,奇异的幽光迅速的在他的瞳孔里凝聚着,唇边的笑意有些浓郁了起来,“朕没事,随朕到前方的亭子坐坐,朕有些话要与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回去再说么?”
七夜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望着已经往前方茫茫的雾霭之中走去的身影,也只好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便一前一后的来到了亭子里,漫天狂舞的雪花夹着冷冷的梅花香气扑鼻而来,细细一打量,这才发现亭子边上的几株梅花正傲然绽放,七夜一路闻着顿时感觉心头舒畅了不少,正想后退往身后的栏杆上靠去的时候,冷不防肩头却传来了一道暖意。
七夜顿时心里也柔软的跟一团棉花似的,当下想也没想便下意识伸手朝他腰间环了去,往他那宽厚温暖的胸膛里一钻,浅浅的温度传来,拂去了她心头那道疲惫感,分别数日,如今竟也有些重逢的欢喜。
“有时候总感觉这时间过得慢了些。”
陛下一双长臂轻轻揽着七夜,眼中有难以掩饰的情愫,低头注视着怀中的她,轻轻叹息道。
“嗯,我们似乎总是聚少离多。”
七夜一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袍,也有些感慨道。
这样的温暖总是莫名的留恋,甚至有那么一刻,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往后就不会了,成亲之后你自是要陪在朕的身边。”
“谁知道呢?你看南疆的事情才刚刚结束而已。谁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七夜抬头注视着他,眸光清澈明亮,少了平日里的冷漠和疏离,绯红色的唇线微微抿着,神色倒很是平静。
“不管发生什么事,一起承担便是。既然你回来了,朕明天就到王府下聘,大婚吉日定在年后初九。”
陛下缓缓拥着她的肩头,淡淡微笑道,眼中藏有一丝的期待,望着眼前亭子外飞扬的雪花。
“这么着急?”
七夜微微扬了扬眉,她这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呢。
“又不用你忙活,你瞎紧张什么?”
看着七夜那惊愕的样子,陛下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唇边绽放的弧度越发的灿烂。
“不是,这,我不是紧张,你不觉得太……我才刚回来……”
“你本来就已经跟朕一起了,现在将大婚给办了一切也都顺理成章,喜帖都已经发出去,你还想反悔不成?”
七夜忍不住模了模鼻子,忽然想到自己两世为人,如今还算第一次那什么,做新娘子,心中便是有些不自在起来,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扫了陛下一眼,迟疑了一下,才有些窘迫的开口道,“那个,这成亲应该不麻烦吧?我第一次成亲,没什么经验……”
七夜这话一出,陛下当下就沉下了脸,好一会儿才有些好笑道,“朕也是第一次成亲,七夜。”
“那成亲的事情就你操心吧,我也不太懂这些,你们古人成亲事宜好像颇为的繁琐,若是直接能领个结婚证了事倒也省事。”
禁不住自顾自的嘀嘀咕咕了几句。
“这么快就准备了这些,你之前就是急着回来张罗这些事情的?”
饶有兴味的扬起秀眉,七夜那清冷的嗓音之中居然破天荒的染着一道柔和。
闻言,陛下一怔,高深莫测的眼眸微微一转,看向她那洁白秀丽的侧脸,倒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微微收紧了环在她肩头的大手。
“你回答我的问题啊。”
“朕早就下旨昭告天下你是朕的了,不早点娶你过门你就人老珠黄了。”
他索性拥着她坐了下来,话音平缓道。
七夜蹙了蹙眉,显然对他这话颇为的不满意,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陛下便已经继续,“好了,别多想,我自是希望你能早日名正言顺的进宫常伴我左右。”
“我也不在意那些,不过你既然要如此我也没意见,对了,那什么,聘礼你可得准备得丰厚一些,我得留着以后给我大哥跟表哥做贺礼。”
某人开始恬不知耻的打着聘礼的主意了。
陛下忍不住一阵无奈,只得迎着她那认真的眸光点点头,道,“积蓄了这么多年,娶媳妇的本钱朕还是有的。”
话音落下,七夜当下便是轻笑了起来。
两人回到王府的时候,王府里的饭菜已经准备妥当,满桌子的好菜,六个人围着饭桌坐了下来。
陛下坐在正上方,东方破天跟七夜分别一右一左的坐着,下方分别是东方青岚跟黄子靖夫妇。
胖子黄子靖得知七夜今天回来,也携着沐小鱼在东方王府等了一下午,总算将七夜给盼回来了。
胖子比之前稍微瘦下来了不少,整个看起来挺健康,而沐小鱼脸上的面纱已经不需要带了,如今那张脸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花容月貌。
令七夜感到惊讶和惊喜的是沐小鱼居然怀上了,听胖子那般自豪的滔滔不绝的表达着自己的喜悦之情,七夜也是面带微笑,眼中充满了对他们的祝福。
“七夜,等孩子生下来,干脆拜你做干爹,哦,不,是干娘……咦,也不对,你可是皇妃,那可算让我家臭小子占了你的便宜了!”
饭后,陛下便跟东方破天去了一趟军营,剩下的七夜几人围在塌间喝茶,胖子便开始毫无顾忌的继续他的爹爹梦。
七夜但笑不语,执着一杯茶漫不经心的喝着,时不时的往跟前的壁炉里加上一两根的柴火。
“死胖子,你能不给老娘丢人么?”
沐小鱼终于受不了的咆哮了一声!
成亲之后,沐小鱼的脾气见长,尤其是现在还怀着身子,胖子可谓是被她吃得死死的,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对沐小鱼爱得死去活来的,沐小鱼一回沐府小住一两天,胖子就要死要活的,不等第三天天亮,便是风风火火的上门接人了。这个让沐小鱼颇为的无奈,脾气自是也按捺不住了。
对于这个,刚刚胖子还找七夜抱怨了一下,不禁感慨道,“七夜,你说,这女人怎么成亲之前她就温顺乖巧得跟一只小绵羊似的,但是成亲之后,就是凶相毕露,真是难伺候得紧!你也快跟陛下成亲了,对于这一方面,你应该也有些心得吧?”
“死胖子,你是什么人,陛下是什么人,你就一猪能跟陛下比么?七夜,你不用搭理他,别看他人模人样的,你知道吗,成亲之后他才是丑态毕露,亵裤他胖子能穿上五六天不洗,袜子半个月不换,还有脚臭,睡觉他能流口水,你说……除了我沐小鱼,谁还能忍受这头猪啊?死胖子还敢挑我的毛病!”
胖子的话刚落下,旁边的沐小鱼就忍不住噼里啪啦的反击,那嘴巴就像那机关枪一样,突突个不停,与之前温柔善解人意的沐小鱼出入很大,七夜顿时禁不住大惊!
是不是成亲之后就会变成这样?那她以后……
想到这里,饶是淡定的七夜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忽然有点那什么,好像有点那什么恐婚了!
七夜有些艰难的眼下口中的茶水,眼神不经意间一扫,视线终于停在沐小鱼那微微凸起的小月复上,眼中的流光顿时便的有些奇怪了起来。
“七夜,你放心吧,不久之后你就会怀上皇子了,到时候我们不如定一个女圭女圭亲好了!”
沐小鱼很是眼尖的发现了七夜的目光,当下便是温柔的笑了笑,轻声道。跟刚才那般凶悍的样子相差甚远。
七夜顿时微微有些尴尬了起来,只得笑了笑,“顺其自然吧。”
……
长夜漫漫,寒风伴着雪花肆虐了一整夜,在黎明时分终于缓缓的收歇了,暖阳透过云层将一片氤氲的柔光尽情的抛洒像未知的天空,遥远的天际外,是一片的晴朗,蓝天白云,风和日丽。
东方王府宽阔的后院内,厚厚的积雪早就被早起的小厮们清理干净,清风徐徐流过,一片片凋零的梅花瓣清扬在风中,一股清冷的梅花香气微微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暖阳照耀的梅林深处,一道幽蓝色的小影正敏捷的在梅林里穿梭着,一道道清啸声传来,剑气在冷冷的空气之中回荡着,震得那梅花瓣纷纷大起大落,幽蓝色的小影化作过往的云烟一般同那淡青色的流光在空中飞快的掠过。
“郡主!郡主!陛下差江公公下聘来了!王爷正要您赶过去呢!”
就在这时候,一道兴奋而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七夜秀眉一蹙,手中的弑月迅速的勾出几朵剑花,清啸了一声,然后‘呯’的一声,淡青色的流光便抹去了左手中的剑鞘里。
“怎么回事?”
七夜将弑月收回了衣袖中,掏出一方帕子轻轻的拭去额上微微冒出的汗珠,虽是这般初雪微微融化的寒冷空气,但是这么一番训练下来,却也是浑身热汗。
“郡主,郡主!是陛下,是陛下差人送聘礼来了!您赶快过去吧,王爷正在前厅等着您呢!”
过来通报的小厮的脸上挂满了喜悦,眼底尽是那般的兴奋!
王府里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现在陛下终于跟郡主下聘了,也就是说,陛下跟郡主的大婚不远了!刚刚听那江公公说了,好像就在年后初九的!他们之前还听说了,好像原本是定在正月十五这样的,但是陛下又将婚期提前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可有盼头了!
“聘礼?”
七夜微微懵了一下,这次啊想起来昨天晚上那男人跟她说的事,想不到动作都是这么快了。
微微吸了口气,七夜这次才点了点头,转身朝小径上走了去,边道,“嗯,那就过去看看吧。”
语落,那小厮便是屁颠屁颠的跟在七夜的身后,刚刚看那架势,这送聘礼的
卫队都要赶上那迎亲的卫队了,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位妃子能得到皇家这般天价的聘礼呢!
七夜来到前厅的时候,厅内跟院里那些聘礼已经堆积成山了。
那些太监宫女还在不停的将那些东西不断的往院子里搬,而江海则是拿着一个大大的红本用那尖锐的声音高唱着——
“东海夜明珠七颗——”
“有!”
另一名小太监确认道。
“翡翠玉珊瑚五尊——”
“有!”
“翡翠流云簪,紫玉琉璃簪……”
“有!”
……
东方破天坐在一旁的榻上,手中执着茶杯,听着江海的通报,越听越心惊!
已经念了好一下子了,看那些没有念到聘礼却依然还是堆积如山,这简直就是下了血本啊!真怀疑陛下是不是把国库里的东西都搬到王府里来了!
七夜站在门外看了好一下子,心中也微微有些震撼!
大手笔啊!妈的!
原本以为挺多也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准备了这么丰厚的聘礼,这些东西要放在平常的给一般的妃子下聘,不说多,上几十个应该也能娶回来了。
想到这里,七夜不禁有些惊讶的模了模鼻子,心底倒也微微生出些许的暖意来——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老婆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