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冬日的锅子既可取暖,又可令众人围坐,畅吃畅谈,再到西北边地的猎猎寒风,与战马相依为命的日子……孟采薇这才发现,裴少嵇虽然算不上话很多的人,但真聊起天来,却也并非是惜字如金。
尤其是,当她兴奋的时候,他甚至也会笑。
嘴角微微扬出一个弧度,在昏暗的光线里,温和地注视着她。
“阿嚏!”
孟采薇的回应实在是不合气氛,但这也终于让两人注意到,不知不觉,他们竟然就站在廊子的风口上,聊了足有一个多时辰。
裴少嵇干脆利落地结束话题,重新变成了那副面孔漠然的孝子,“居然耽误母亲这么久。”
“哪里是耽误,听你讲故事,我开心得很呢。”孟采薇含笑,“好啦,那我回去休息,你也早点睡。”
裴少嵇轻一颔首,行礼作辞,转身而去。
孟采薇遥望着夜雾中那道颀长身影,嘴上的笑,却是始终不舍得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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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房中,孟采薇几乎是倒头就睡。
高度的兴奋之下,反而更容易睡一个安沉香甜的觉,孟采薇连个梦都没做,好似只睡了一会儿,便就精神抖擞地醒了过来。
谁知道,她睁眼的时候,天居然都大亮了。
不过,她并不是自己醒的,是被秋黛叫起来的。
屋子里明晃晃的,秋黛小心翼翼地唤着她,孟采薇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不等她问,就听秋黛柔声道:“夫人,大公子来过三次了,听说夫人睡着,就一直没敢打扰,这会子他又来了,像是有急事,奴婢不敢耽搁才过来叫您一声。”
说来奇了,刚才还困怏怏睁不开眼睛,听说裴少嵇有事,孟采薇反倒来了精神,一边起身更衣,她一边询问道:“大公子此刻在哪儿呢?”
“在廊子里赏雪。”
赏雪?
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孟采薇已经记不得自己的院子里究竟有没有雪了,她动作滞缓了一下,带着些猜测道:“你还是先去请大公子进来吧……他一个男人,哪有什么赏雪的情怀?无非是想叫咱们别着急,慢慢来罢了。”
越想孟采薇越觉得有可能,裴少嵇此人虽然看起来属于高冷男神范儿,但于小节处,也能看出他出身高门的良好教养。
初相会时,他开口就称她为母亲,免去了她为人继母的尴尬,明明不爱喝枣茶,却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啊,对了。”孟采薇忽然叫住准备出去传话的冬妆,“让人给大公子送一碗姜汤,驱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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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更衣、洗漱、盘髻,孟采薇就算一个劲儿简化过程,从起床到迈出卧房,她还是足足耽搁了好一阵子。
见到裴少嵇的时候,孟采薇几乎满面愧色,“今日是我惫懒了,让你久等。”
“母亲言重。”裴少嵇起身一揖,从容等着孟采薇落座,方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时辰不早,母亲可用过了午膳?”
孟采薇有些意外,“自然没有……少嵇来,有什么事吗?”
“正巧,少嵇也没用午膳,不如就在母亲这里蹭一顿?”孟采薇瞧见他扬了下眉梢,像是笃定孟采薇会答应一样,“新年的第一顿饭,母亲难道不与我同用吗?”
于是……孟采薇果然答应了。
刚起床,自然饿得前心贴后心,裴少嵇不说还好,一提膳这个字,孟采薇就恨不得立刻扑到一碗红烧肉跟前。
一顿饭,狼吞虎咽,却又小心翼翼地让自己尽可能显得优雅,总算提心吊胆地用完了,却不想,裴少嵇还没说有什么事,就要起身告辞。
孟采薇怔愣得不行,期期艾艾地问:“你来寻我,不是有急事的吗?”
“适才福至心灵,急事已经被解决了。”裴少嵇大言不惭,眼神里甚至还藏了几分戏谑,草草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他走得大步流星,孟采薇想拦都不知道该怎么拦。
直到慢半盘地想起要追出屋门,孟采薇却又□□干净净的院落惊呆了。
下人早将地上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除了屋檐上的冰溜子,哪还有什么雪景可赏?
孟采薇心里不由得冒出一点点几乎兴奋的情绪……裴少嵇也许就是特地跑来,好让丫鬟把她叫起床吃饭?
啧啧,孟采薇望着干净的青石板地,竭力忍着,才没在人前露出不合时宜的笑容。
这裴少嵇,还真是……咳,孝顺呢。
“阿嚏!”
勤毓斋,裴少嵇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正研磨的子冲吓了一大跳,匆惶不急地丢下墨锭,往内间跑去,“早就跟公子说了,这冬天,外面风大又冷,让您披着点斗篷再出门,好么,这下受了寒,还过什么年啊,不是子冲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