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采薇八百年没运动的小体格,怎么跑得过后面一个身形矫捷的男人,还没绕到后殿,孟大哥已经一把攥|住她腕子,声调有些凌厉地质问:“你见到我跑什么!”
“我不跑等着被你打击报复啊!”孟采薇使劲抽了下自己的手,孟大哥却并没松开,“谁要抱你,老子是混江湖,可不是耍流氓……你这丫头,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这么能折腾!”
孟采薇跑得直喘,太久不运动了,这么几步路就让她呼吸都显得费劲,胸口起起伏伏,脸上更是一片潮|红。孟大哥上下打量她一番,这才松开手,“不许跑了啊,我这一身的伤,可不敢再追你。”
说完,他往后退了两步,“小丫头,你近来可好?”
孟采薇没料到孟大哥是这么个态度,没回答他,反倒是自己发问:“我砸你头的事情,你不追究了啊?”
孟大哥一哂,“你跑都跑出来了,我追究你作甚,不过小丫头脑子挺灵光,一面镜子也被你玩儿出花了……瞅瞅,这是你跑了以后,我挨的罚。”
说着,他抬手挽起袖子,露出肌肉坚实的一条小臂,蜜色的肌肤上,是杂乱不一的几条伤疤,有的已经长出新肉,而有的才刚刚结痂。
孟采薇愕然,“为什么要罚你……”
“我领的差事,没看住人,叫你跑了,当然要挨罚。”孟大哥把袖子又放下来,见孟采薇拧着眉,又安慰她,“不过事情也算结了,哥哥以后也不再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没想到上京能碰上你,实在是巧了。“
孟大哥站直身子,一身青布锦袍,葛巾黑发,倒有那么点儒士风范。他是窄脸,耳根顺着侧颊还有一道伤疤,虽然剃了须,显得年轻不少,但因为这条伤疤,仍然叫人觉得沧桑冷漠。
孟采薇扫量着他,态度也不如乍一见面那么警惕了,“大哥上京是做什么?”
“做点小买卖。”孟大哥有点不好意思,这世道,商贾依然没什么地位,更何况,虽不知面前小女孩的底细,但猜能猜到,这是士宦人家出身的大户姑娘。
哪料想,孟采薇眯眯眼,竟是一副好奇模样,“那您都卖什么啊?”
她态度认真,孟大哥便也坦诚回答:“跟着商队走走货,从西域那边买马、香料,再把咱们大宁的绸缎、瓷器,运出去卖了。”
哟呵!
丝绸之路!
孟采薇眼睛“咻”地一下就亮了起来,“那敢情好!这是个容易生财的门道,祝您财运亨通啊!”
会说话的女孩儿自然讨人喜欢,孟大哥跟着就笑了,“借你吉言了,我那里有不少好玩意,你府上在哪?回头我差人给你送点过去,也算是上次绑你的赔礼了。”
孟采薇这会儿清醒,对方看样子还不知自己什么身份,既然不知道,那就继续做点头之交吧……她摇了摇头,借口信手拈来,“这样不好,我家里人知道会生气的,您虽绑了我,可我也砸了您一下,咱们就算扯平了,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孟大哥保重。”
孟大哥倒也懂得分寸,见她不肯说,并不相逼,只是点头,“也好,那你路上小心,咱们有缘再见。”
孟采薇颔首,绕开他,往寺后头去了,她出门只带了秋黛,怕她跟着自己闷得慌,便打发秋黛自己四处转转,两人在住持处汇合便是。
哪料想,孟采薇前脚刚踏进住持的院子里,后脚便有人喊住了她,“忠贞夫人。”
一字一顿,念得清晰。
孟采薇回头,一愣,“赵公子,您也来上香?”
她端的是泰然自若,可落在对方眼里,那就是何等上乘的伪装。
一个“也”字,仿佛不动声色地揭露了她来的目的,上香,多么光风霁月的借口,可偏偏,他刚巧看见她红着脸站在一个男人面前,那人挽起袖子,与她不知说了什么,她颦眉,又舒展,转瞬又露了笑颜。
难怪她会拂绝这门婚事,宁可用一个封号将自己禁锢在勾心斗角的侯府内。
原来,她另有情人。
赵煊微微一笑,却并不急着拆穿,就像已经捉到老鼠的猫,恨不得笼在掌心,慢慢玩弄。
他模样冷静得很,有礼地一揖,“在下来寻泓玉法师。”
泓玉法师便是宣化寺的住持,孟采薇闻言颔首,“原来如此,那不打扰赵公子,我先告辞了。”
她正要走,赵煊却又忽然叫住了她,“忠贞夫人,我听说龙武右军不日就将回京了。”
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孟采薇蓦地回首,“你所言当真?”
明明是惊喜,但那眼神,映在赵煊眼里,倒更像是有点畏惧……他勾唇一笑,轻轻点头,“当真,不过此事还未传开,听我姐夫说,他会亲自出城百里,迎接凯旋而归的军士。”
而赵煊没有开口的是,之所以龙武右军会有如此殊荣,盖因皇帝还不知晓惠安侯真正的病情,派定国公这样远的距离去迎接,恰恰是为了掩百姓耳目,怕领兵之将的消息传出去,引人怀疑。
要知道,龙武右军虽坐镇安西都护府,但并未真正打起来,好端端的,他们的将军又如何会受伤?这样的传闻一旦流走到龟兹人的耳中,后果不言而喻。
赵煊没有说,是料想孟采薇对裴少嵇畏惧大过亲昵,他不愿说他伤势严重,是希望孟采薇更悬心一点……哪曾想,他没开口,孟采薇反倒喜上眉梢,她全然不知此刻赵煊心思,因而昂首,真诚道:“多谢你,我知道了。”
这下子,顾不得再忧心旁的,怎样才能混到定国公身边,与他一起去郊外见裴少嵇成了正事。
不敢与赵煊多耽搁,孟采薇寻上秋黛便急匆匆回了家,写了拜帖给定国公夫人送去,这回,她没再遮掩,直截了当把自己的需求说明:听说少嵇要回来了,有些事想打听。
定国公一家想来也是早受裴少嵇嘱托过,定国公夫人接了帖子,翌日便派人到惠安侯府请孟采薇了。
顾以菡的婚期就定在四月初,这会子,定国公府正是最忙的时候。孟采薇心知自己来是打扰,因此刚在定国公夫人面前坐定,便不多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姐姐,我听说少嵇好像受了伤?”
定国公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权当是孟家人听到消息告诉了她,并未怀疑,“到底是传到你耳朵里去了……其实,伤势并不严重,只是一直没有回音,皇上才让公爷亲自去迎他们,你不要太过担心。”
孟采薇低首,“姐姐,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能不能和公爷一起去迎迎少嵇呢?”
“这怎么行?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妇道人家,叫人看见再惹非议!”
孟采薇照旧把搪塞她母亲那番话搬出来,“姐姐,你也知道,我府上有个孙姨娘,最是不死心的人,如今少嵇的事,我需得心里有个底儿,才敢跟府上人交代……国公辛苦,我事万万不会耽误公爷正事的,只叫我自己套个马车,远远跟过去瞧一眼我就放心了。”
孟母不会细问惠安侯府的内务,定国公夫人就更没有立场插嘴了,她沉吟片刻,见孟采薇如此情态,只好道:“那你等等吧,今日留下来用个晚膳,一会儿公爷回来,我替你问问他去。”
“那就多谢姐姐了。”-
是日,赵煊才回府,便听他姐姐在一侧拉着他姐夫道:“采薇她想跟着你去迎惠安侯。”
赵煊脚步一停,又听他姐夫颇有几分无所谓的样子,“想去便去,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给你添乱吗?她一个女流之辈,再叫人发现跟去……”
“不叫她跟着我就是了,人家无非是担心少嵇病情,安排她直接去看看少嵇就是了,毕竟是继母,又没什么人会挑这个理。”
女人间斤斤计较的小节,到了男人眼里,完全就是另外一个角度。
定国公夫人愣了一瞬,见丈夫全然不介意的样子,便退出去回话了。
赵煊这才低头躲开自家姐姐一定会走的那个廊子,避在另外一侧,禁不住深思……原来,她叫采薇,可她做贼心虚,怎么不怕惠安侯?
想着,便见孟采薇被定国公夫人已经挽着送了出来。
她还在向姐姐连声道谢,“真是麻烦您了。”
“哎,别客气,到时候我使人过去给你安排,你放心便是!”
两人说着,道了别。
赵煊不假思索地从另外一个门出去,加快脚步,紧追到正门口。
她刚好弯腰钻进马车。
“忠贞夫人!”他叫住她,“我有事要问你。”
孟采薇没想到竟然又遇上了这位赵煊,但人家毕竟提供了自己诸多消息,如今还颇有几分感激,“赵公子。”
她停下动作,微弯着腰望向他,“怎么了?”
赵煊几步走近,“宣化寺那日,你见到了一个男人,是不是?”
孟采薇倒没多想,坦率承认,“是,怎么了?”
“那是你的情郎吗?”
孟采薇愕然,脸色瞬间一僵,声音猛地就拔高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而这时,赵煊见自己没猜错,倒退一步,反而不再纠缠,“忠贞夫人慢走。”
作者有话要说:……赵煊你就作吧:)
今天和阿箫出去看电影,没有双更哦,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