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虽然廊下挂了灯笼,点了路灯,但永宁侯府仍显得有些漆黑。傍晚的时候又下起了雪来,不知道为何,这一年冬天的雪总是特别多,一场又一场的接着下,好像下不完似的。
茵娘站在棠荣院的游廊下,看着外面飞舞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头顶上,一个冬瓜大的大红灯笼在寒风中一晃一晃的摇着,里面的烛火忽明忽暗的,好似本快要被风吹灭了,但接着又顽强的亮了起来。
青藤给茵娘披上一件带狐狸毛的织锦羽缎大麾,劝道:“夫人,外面冷,我们先进屋去吧!”
一边的青花也劝道:“是啊,夫人,等一下侯爷定会回正房来的。若侯爷回来看到你在外面吹冷风,定会心疼的。”丫鬟刚才传来消息,侯爷从外院回来就直接进了西跨院。
正院里的丫鬟,连带着茵娘都以为,林凤祁今夜必不会去新姨娘院里歇息的,但谁都没想到,林凤祁一回来,连正院的门都没进,就直接去了西跨院。若现在问侯爷今夜究竟会不会回正房来,连青花都不敢确定。但夫人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刻钟了,她总要将她劝回屋里去,否则受凉了可怎么好。
茵娘摇了摇头,仍是看着外面的雪花。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觉得她应该相信林凤祁的,他答应过她,无论如何这辈子不会碰其他女人的,他是守诺的君子,到目前为止,除了这一件,他答应过她的事情,他也全都做到了。或许,她到柳蒹蒹的房间里去是有什么事情要说清楚。可是,她又不由自主的担心,万一呢,万一他不回来了呢,万一他在姨娘屋里过夜了呢。
君若无情我便休,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像剔筋去骨一样疼,哪怕他今天真的碰了柳蒹蒹,她都不敢保证自己就能真的马上对他无情。很大可能,她虽然失望,最后还是会妥协,然后继续喜欢他喜欢得要死吧。
算了,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茵娘转头对青花道:“回吧!”
青花开心的道是,接着与青藤一人一边的扶着茵正准备进屋子。彩白正从外边进来,见到茵娘,走上一个台阶正准备行礼,结果话还没说出,接着脚下一滑“啊”的一声突然倒在了地上。
屋里的彩朱和彩蓝等人听到声音纷纷跑出来,青花和青藤心里突突的直跳,青藤大声怒道:“怎么回事?”
彩白扶着自己摔伤的脑袋一边喊疼一边道:“有东西,我被滑了一下。”
正院通道上的雪平日里都是有人打扫的,只是今日傍晚的时候才下了雪,因积雪不多又是晚上,丫鬟便偷懒没有清扫,雪覆在地板上只是很薄的一层,此时摔下来人还是被磕的很疼的。
彩朱和彩蓝两人跑下来,一人去扶彩白,另一人则用鞋子去拨石阶上的雪。
积雪被翻开,石阶的地板上露出几块如碗口大小的冰块,彩朱用帕子包着手从地上拿了一块起来,然后望了望茵娘。四周寂静无声,大家都看着彩朱手中的冰块,一时无话。谁都知道,这冰块出现在正院意味着什么,要是夫人从这里经过不小心滑倒,那后果……夫人可怀着孩子的。
彩朱望了四周的丫鬟一眼,大声怒道:“今天谁在这里泼了水,自己站出来!”
周围的丫鬟纷纷道“不是我!”“我今天没有碰过水!”“我今天没有上过台阶”……
茵娘看了彩朱手中的冰块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其它几块冰块,接着神色淡淡的道:“这冰块大小规则一致,怕不是水结出来的,而是有人早就准备好偷偷扔在上面的。”
若是泼下的水结的,结出来的冰要么是一大块片,要么是大小不一致且形状不规则的冰渣子,绝对不会像这几片一样大小都差不多,且都是规则的圆形。
说完这些,茵娘便再无表示,接着在青藤和青花的扶持下进了屋里。这几个月来,这样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她见了都觉得已经麻木了。只不过之前多在吃食器物上打主意,现在却连她走路的地方都盯上了。
茵娘想:忍吧,她现在精力有限,怎么样都要先生下孩子才要紧,且若是不能一击即中,宁愿不打草惊蛇。更何况,现在侯府事儿又多,因着燕娘的事情,本就已经在风尖浪口上了,侯府实在不好在此时再出些什么状况来吸引别人的眼球。
茵娘进屋后,彩朱连忙吩咐旁边的小丫鬟道:“快去西跨院,请侯爷回正院来,就说夫人出事了。”
小丫鬟疑惑的道:“可是夫人明明没事啊!”
彩朱在小丫鬟头上打了一个爆栗,恨其不争的道:“笨蛋,谁说出事一定要是大事,夫人受了惊吓也是出事,没看见刚刚夫人吓到了!”
小丫鬟这才反应过来,笑着道:“是是是,还是彩朱姐姐聪明,我这就去。”说完福了一礼,“遛”的一声就往西跨院跑去了。
此时的西跨院,手臂大的龙凤红烛在八角形的烛台上忽明忽暗的燃着,时不时的会发出“噗噗”的声音。
林凤祁和柳蒹蒹在房间里的一张黄花梨木桌上对坐着,两人静静的互视着,从脸上看不出她们的情绪。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一个丫鬟声音急切的大喊道:“侯爷,侯爷,夫人出事了……”
丫鬟说话的尾音还没落下,屋子便传来一阵“碰碰”的凳子倒地的声音,等柳蒹蒹反应过来,屋子便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房间重归沉寂。不,应该是比刚才更安静,刚才至少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而现在只有一个。
酸胀的眼睛动了动,接着两行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从她涂着胭脂的脸上滑落,最后滴在她的衣服上。
她的陪嫁丫鬟琴儿走进来,一边走一边道:“哪里见过这样的主母,侯爷刚刚进姨娘的门,她就装病将侯爷叫了去,哪有一点大家主母的气度。”接着见到柳蒹蒹在哭,急的自己像是也要哭出来,道:“小姐,您别哭啊,您一哭我也要想哭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红英见到琴儿的样子,不由的摇了摇头,心道,怎么把这种经不住事的人带到府里来。
转头看到柳蒹蒹,也安慰道:“姨娘不用担心,夫人的这种把戏可一不可二,姨娘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说完又对琴儿道:“姨娘进了门,就是侯爷的妾室,以前不管多尊贵,现在也要按照侯府的身份来称呼,以后可不能再称呼小姐了,只能称呼姨娘。”
琴儿诺诺的有些不乐意,不说“姨娘”的称呼不怎么好听,称呼姨娘哪有称呼小姐来的亲近。对这个贵妃娘娘赏下来的丫鬟,琴儿一向是不怎么服气的。直到旁边的柳蒹蒹开口道:“琴儿,从今天就改口叫姨娘吧,红英比你伶俐,你以后要听她的话。”琴儿这才不甘不愿的道:“是。”
柳蒹蒹站起来走到龙凤红烛前,上面的红烛剧烈燃烧着,焰火不断的一跃一跃,仿佛是失败了又不断地重来,像极了她的爱情。
她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将要流出来的眼泪都吸回去,接着喃喃自语道:“我不急,他们有五年的情分,但我与他却有十几年的情分,青梅竹马,我认识他比她早,我们的爱情是早就注定下的。他只是生气了,他只是暂时不能原谅家里当年的毁约,总有一天,我总能用我这颗温热跳动的心再次将他的心捂热。”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因为跟上面有一点情节不连接,所以分作了两更来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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