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尝着拉文纳的商人们自发为我奉献的精美食物,站在身后的侍从举着孔雀翎做成的扇子轻轻地扇着暖炉里的炭火,把室内温度调节到最好,我大快朵颐得嘴角的口水也来不及擦,来到中世纪的这一年可把我坑苦了,天天黑面包加肉干,要不就是不知道什么原料的黑糊糊或者烤肉,嘴唇由于缺乏水果和蔬菜的摄入而溃疡起泡,轻轻咧嘴笑都会扯开伤口流血,不过比起那些连黑糊糊也吃不上面有菜色的农民来说,嘴角起泡也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大人,这个是亚得里亚海的特产鲱鱼,只有出远海才能捕捉到,肉质鲜美少刺,大厨用特制的酱料腌制过,罗马皇帝也忘不了的味道,您尝尝。”城堡里的侍从满脸堆笑卖力的向我介绍眼前的美食,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毛了我这个来自北方蛮荒之地的乡下领主,成为那些挂在城头塞满稻草的人皮风筝中的一员——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酷刑都是急于为同胞报仇的威尼斯人干的,他们把城中参与过谋杀威尼斯人的士兵全部切开头皮,从头顶灌进水银,连血带肉的月兑下一整张人皮,塞上稻草挂在城墙上风干,极其残酷的血腥报复,相对于自诩文明的威尼斯人,我觉得自己还算很人道,至少不会如此残忍的对待战俘,我只会和奴隶贩子讨价还价把他们卖掉,多么诱人的金币啊,扒皮做风筝多可惜!
我口中咀嚼着抹上了据说是上好的法国鹅肝酱和西西里的鱼子酱的白面包,虽然这两样东西看起来和后世享有盛名的同类产品一点也不一样,但是味道很原生态,我美美的吃到食物堵着嗓子眼,差点塞不进去了,只能就了一口意大利的庄园葡萄酒把噎在喉咙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咽下去,科勒闪在我身边,像以前所有次那样幽幽的破坏我享受美好生活的时光:“大人,骑士小姐拒绝来见您,不过我使用了非常手段,现在她正在议事厅等着您。”
“非常手段?”我不怀好意的挤眉弄眼,“你该不会是……这不像你的风格啊,跟了大人我怎么口味变得这么重?”科勒满头黑线,默默无言的走在前面给我领路,我捧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怎么看怎么像还没破壳的哪吒,悠哉悠哉的踱着方步跟在后面。
走进收拾停当的议事厅,原来的半圆形会议桌被撤掉了,只剩下公爵的宝座孤零零的突出在中间,进来的人只能从下往上仰视大殿的主人,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意思,卫兵也都站得很远,显得大厅空旷而冷清,但是十分威严。大厅的正中站着四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前后左右的保护着一个……呃,状似木乃伊的捆绑物,科勒看到我疑惑的眼神,赶忙命令士兵把捆得结实的布条解开,露出骑士小姐那张白皙精致的甜美脸蛋,不过现在因为长时间的憋气和委屈,脸色潮红的很诱人,像一颗刚刚成熟的苹果,从里到外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思绪一下子豁然开朗啊)。
“嗯嗯。”科勒清了清嗓子提醒我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我收回神来,走到骑士小姐面前停住,把缠着她嘴巴的布条松开,没等说话就被她破口大骂得狗血喷头。
“你这个无耻的乡巴佬,毫无荣誉可言的臭虫!竟然不顾神圣的决斗法则,拒绝骑士的公正挑战,如此无礼的对待我,要知道就算是……”
她还没说完就被我重新用布条封住了嘴巴,两边的士兵按住她的挣扎,我用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故作优雅的摇摇手指,轻轻地说:“要知道现在你被我俘虏了,我教你一句至理名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白吗?现在你是砧板上的羔羊,我是磨刀霍霍的豺狼,搞清楚自己的位置。要是听懂了你就点点头,咱们继续谈话,要是你还要继续闹下去,耍你的公主脾气,虽然我从不欺负女人,但是凡事总会有例外的第一次,我会把你重新关进教堂的地窖里,让成群的老鼠来同你做游戏,也许等我想起你这位尊贵的公主,估计你早就变成真正的臭虫了。”
骑士小姐瞪大眼睛看着我,那种复杂的眼神里饱含着蔑视和怒火,让我渀佛置身火海炼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跟撞了鬼一样浑身不自在:“好吧,你赢了,给她松绑。”我无奈的挥挥手,让士兵把她身上的布条全部解开,不过仍旧严密的控制住她的手脚,天知道小娘们会不会突然扑过来把我挠成花脸猫,她现在身上唯一的武器只有断裂的参差不齐的指甲,万一把我弄感染什么的还真找不到狂犬疫苗。
我吩咐一个侍从舀来椅子给她坐下,士兵尽职的把她按住,我便放心大胆的按着腰间的佩剑问道:“尊贵的小姐,首先我要向您道歉,并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荣誉,当时我只想着速战速决,因为我们的情况您也了解,孤军悬外,战机瞬息万变,一旦把握不住必然死无葬身之地,我想您也是个聪明人,肯定会明白我说的道理,军情大于一切。”
阿莉雅没有说话,不过看起来情绪正在慢慢稳定,脸上的潮红也渐渐褪色,整个人渀佛迅速的被霜冷冻上,像是朵冰箱里的蓝色妖姬,美丽却拒人千里。
“您放心,我以帝国子爵和骑士的名誉发誓,战争结束之后定会亲自送您回家与亲人团聚。”我远远的蹲下来看着她的脸,尽量用温柔的声音继续说,“您父亲克雷森蒂公爵的城市我并没有纵兵抢掠,私人物品也得到了妥善保护,您应该会看出我的诚意。拉文纳的失陷我想不用我说您都知道这座城市对整个战局的影响,你们已经输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我说的这句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威尼斯人的平底战船正逆着波河而上,把数不清的德意志战士运送到曼图亚的后方,切断城外的一切供给和水源,城中的敌人断水断粮撑不了多久就会投降,通向罗马的大门基本上已经打开了,许多参与叛乱的意大利贵族纷纷易帜,带着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到皇帝陛下的大营里亲吻他脚下的尘土,克雷森蒂家族大厦将倾猢狲散,已成强弩之末。
“你叫我来是什么意思?卑劣者兰迪?”阿莉雅很不客气的叫了外号来表示对我的轻蔑,也许在她看来我就是一只来自北方森林沐猴而冠的小丑,“共同赞美伟大的德意志帝国重新统治了北意大利?”
我抿了抿嘴角,这倔强的小脾气很不对路子啊,但是现在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了:“我的意思是,大家都不想最后打得天昏地暗,能少死人何乐而不为呢?只要您能亲笔写一封劝降信,劝说老公爵停止抵抗,我相信皇帝陛下会像以前那样宽恕他的,我向上帝保证!”反正我和上帝他老人家不熟,舀他当挡箭牌没什么问题。
阿莉雅哼着鼻子笑了,我的异想天开明显逗乐了她的某根神经:“我的父亲从奥托二世皇帝的时代就反复叛降帝国,你以为他是一个随时可以再次投降的骑墙派?不,我的父亲是意大利的英雄,他是为了拯救这块即将沉陷在国王和皇帝婬威下的大陆,无论是拜占庭人还是德意志人,或者是跃跃欲试有心无力的法兰西人,那些肮脏龌龊的帝王勾当永远不会沾染半岛的纯洁灵魂,我们生来就是自由的,从共和国时代开始一直就是这样,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必将会是!”
合着你们一家都是伟大的无产阶级战士啊,把自己当成拯救地球打怪兽的咸蛋超人?那么满仓库的粮食金币和穷困不堪的乡村农民怎么解释,难道他们的灵魂生来就该被束缚在领主的土地上?我很轻易就从她的话里找出许多破绽,不过懒得跟她解释朴素的民本思想以及阶级民主的概念,索性放弃了劝降老公爵的念头,要打便打——反正不该我出力了!
一个头两个大的送走了仍旧喋喋不休说教着自己父亲如何如何伟大的骑士小姐,我把公牛找了过来,吩咐他将地窖里的金币留下三分之一,剩下的一半给威尼斯人一半等着上缴皇帝陛下,我正轻声细语的面授机宜之时,忽然城堡外传来鼎沸的人声和铁栅门缓缓合上的晦涩金属绞盘转动的声音,“怎么了?”我问一个刚刚从门外跑进来的士兵。
“拉文纳的市民要造反!他们包围了城堡!弓箭手已经登城了,这帮该死的意大利人!”
“造反?”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城里的几万人虽然都是市民,不过一旦横下心破罐子破摔,就靠我区区的千把人根本不是对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事情的原因,毕竟入城的时候群众谈不上箪食壶浆,至少没有群情激愤啊,我连忙命令科勒,“你马上出去搞清楚是什么原因,剩下的人跟我上城墙!”
站在城垛后面,我看着底下黑压压一片穿着各异的市民,有的人扛着长枪穿着简易的皮甲,有的人拎着狼牙棒和长剑,有的人干脆举着家里面的木棒镰刀,但是从衣着来看都是些富有的市民,其中有能力负担武装自己金币的人占了三分之二,也正是这些人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的战斗力。
科勒急匆匆的跑上城楼,先是忧心忡忡的看了眼城外,然后才把自己的调查结果向我汇报:“大人,我去打听了,据说有一些我们的士兵打着您的旗号洗劫了几个富裕的市民家,不仅抢了东西还杀了人,市民们担心大军会像以往的征服者一样洗劫城市,自发的组织起来包围了我们。”
听完他的话我火冒三丈,手底下的这帮龟孙果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想着土匪习气抢东西发财,打了胜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竟然敢假传我的命令,陷我于这种不仁不义不讲信用的境地。
“弓箭手准备!”公牛在我边上大声发号施令,城底下的市民一阵骚动,几个壮汉扛着顶端削尖的粗圆木从人群中走出来,像是要攻击城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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