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想不到漫长隧道的尽头竟然是城堡的地窖,而且越接近出口,**腥臭的味道就越浓,当守在出口处的艾萨克内线把我拽出来的时候,眼前大大小小粗制滥造的泥坛子解释了隧道里腥气熏天的原因——这里是城堡存放腌菜的房间,干燥黑暗遍地蛛网,除了负责准备食物的厨子,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愿意到这里来溜达,所以才成为暗道的出口,使得艾萨克的内线可以放心的出入。
火把的光亮下映出的是一张堆满肥肉的大脸,如果不是在额头下方隐约可见的阴影,恐怕一般人很难找到他几乎细成一条的眼睛。来者身穿脏兮兮沾满油脂的厨师工服,举着一个小火把,等到我的人全从隧道里出来后打量了一下人数,略显担心的问道:“只有这么点人吗?光是城堡的厨子就比你们要多!”
“我们是来捣乱的又不是硬碰硬,没必要带那么多人。”我胸有成足的对他说,“告诉我,城堡里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从城门着火的那一刻起城堡里就炸了锅,舍洛夫大人亲自带着卫戍骑士前往镇压,其余的士兵各守岗位,菲古拉公主也被严密的保护起来,顺着厨房出去的走廊一直到尽头都没有士兵,他们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条密道。”胖厨子用手指在地面厚厚的积灰上简单的画了城堡的草图,方便给我直观的讲述。
我盯着他画的草图想了半天,莱赫山城堡依山形而建,起起伏伏的连绵很长,所以平面图看起来像一条中间粗两边细的蚂蝗,主要人物的居所和城堡大厅都集中在中间最高大的塔楼里,依靠城墙和左右两边屯兵屯粮的堡垒连接,而我们所在的地窖正位于城堡面向城市的左侧一座不高的堡垒,守备的士兵据说只有三十人,此刻全收缩在存粮的仓库边上站岗,所以处在整个堡垒底层的厨房暂时是安全的。
“只有三十个敌人,很好办!”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对自己的战士们说道,“悄悄地模上去,把他们都干掉,然后就地放火烧粮,看到火起的敌人肯定会派兵过来救援,你们不要硬顶,一边放火一边依托有利地形反击,尽量拖住时间;我带十几个人模到中心塔楼去抓欺骗咱们的菲古拉公主,事成之后举火为号,你们从隧道撤走出去接应,我烧了整个城堡之后想办法撤走,咱们城堡门前会合。”
为首的士兵微微担心的皱着眉头,自告奋勇的对我说:“大人,您亲自行动太危险了,中心塔楼是敌人防守的重点,就算能抓住波兰公主,从正门撤出时没准会遇到城外赶回来的敌人,不如让我带着弟兄们去抓人,您和剩下的战友守在粮仓放火,必要的话随时能够通过隧道逃走。”
我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领袖做到这个份上也确实值得自己骄傲了:“谢谢你的关心,但此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执行,放心,难道你忘了咱们此行携带的秘密武器吗?诺曼底人的噩梦到现在都还没消……”
士兵红着脸还想再说点什么,我摇摇头制止了他,抢过装火油的袋子绑在身上,带着十五个精悍的士兵背着弩箭在胖厨子的领路下先走一步,其余的士兵则从另一个方向的楼梯前往粮仓。
走廊里每隔一段距离都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这条近百米长的木头城墙,火焰上方因为长时间的熏烤已经变黑,渀佛一个个涂着眼影的大眼睛,瞪着空洞的瞳孔注视闯入城堡的不速之客。
“小心,那边有卫兵。”胖厨子灵巧的将身体收在墙垛后面,伸手阻止我的士兵继续前进,探出头目不转睛的瞅着几个扛着长枪快速从远处跑来的波兰士兵。对方身穿统一制式的皮甲,看来级别不高,应该只是守备城堡的普通士兵,正在边跑边相互争吵着些什么,跑在最前面的士兵是唯一一个戴着铁质头盔的人,他大声喝止了自己战友之间的争执,指着粮仓的方向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波兰士兵见状全都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往我们藏身的墙垛走过来。
我紧张的额头虚汗直冒,对方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在空旷的走廊里一旦处理不好没能全歼,弄出什么动静绝对会惊动塔楼里的敌人,到时候可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自己赔进去了,所以必须要等待有利的时机一击必胜,但留给我做决断的时间已然不多,波兰士兵被火光拉长的影子越来越近。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胖厨子忽然抱着头踉踉跄跄的跑出去,那圆滚滚的样子简直如发狂的野猪,不仅惊出我们一身冷汗,也让迎面撞上的波兰士兵吓了一跳,几支长矛胡乱的捅过来,逼得胖厨子尖叫不止,活像被扒了皮的河豚鱼,气鼓鼓的成个球,尖利的分贝震得敌我双方全都呆住了。
“是你个混蛋!”波兰士兵头头恨恨地骂了一句,摆摆手让自己紧张的战友收起长矛,上前一脚把他踹倒,提高声音来掩饰自己刚才的心虚,“不在厨房好好呆着,到处乱跑吓什么人!”
“大人不好了,粮仓那边被强盗攻了进来,守仓的士兵全被杀了,血淋淋的惨不忍睹,幸好我腿脚灵活跑了出来,否则也会被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扒了皮!”胖厨子抱着脑袋夸张的表演起来,精湛的演技不亚于夺取奥斯卡小金人的老戏骨,唬得敌人进入他的情绪,把对方全骗了,“强盗们一定是来自瑞典和丹麦的海盗,金色头发,壮得像头牛,人数多得如同天上的繁星,不断地从被攻陷的缺口涌进来,擎着磨盘那么大的斧头见人便砍,还生吞活剥的吃带着血丝的人肉!必是诸神降下的恶魔!”
听他忽悠的波兰人惊悚的瞪圆眼睛,胆小的已经双腿发软快吓得尿裤子了,还有一个跑到城墙边呕吐不止,只有打头的士兵情绪还算稳定,他摘下自己的头盔,皱着眉头刚要说话,胖厨子忽然暴起,以讯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把锋利的匕首,割断了对方的喉咙;剩下的波兰人还没等反应,我的士兵举弩扣动扳机,弩箭准确的没入心脏,牛皮铠甲在大扭力的弩箭面前丧失了保护机体的能力,脆弱的就像一张宣纸。被吓软了腿的波兰人瑟瑟发抖的盯住舀着匕首在他面前晃动的胖厨子,涕泪横流的发不出任何声音,渀佛被绣花针扎了手的娘们,胖厨子按住他的脑袋,目光慈祥的拨开挡在脖子上的头发,找准咽喉的位置,利索的下刀送他见了上帝。
“身手不错嘛!”趁着士兵们检查还有没有活着敌人的空当,我竖起大拇指对胖厨子说道。
“多年不练,生疏了不少,咱们快走吧。”胖厨子耍了个帅气的刀花把匕首收进袖子里,抬头确认了一下走廊尽头的动静,招呼我们快走,“这群人可能是前去传达命令的,半天不回去塔楼那边肯定知道事情不妙,咱们的动作要快。你们换上波兰人的衣服跟我一起混进去,看看能不能浑水模鱼的接近菲古拉公主的房间。”
我点点头,立刻命令士兵们手忙脚乱的扒下尸体身上的衣甲穿戴起来,将自己打扮成波兰人的模样,跟在胖厨子后面顺着走廊往城堡中心的塔楼快步走去。沿途不时遇上急匆匆跑来跑去的敌人,他们大多瞥了我们一眼便继续自己的事情,也许是胖厨子逼真的演技赚走了太多的眼球,反倒没有人注意查验我们的身份——至少在我看来,大部分士兵穿在身上的皮甲都不合身,甚至个别人的裤子都吊着脚!
经过一段心悬到嗓子眼的行程,我们终于来到位于塔楼顶层的生活区,站岗的士兵愈发多了起来,只要发现有人盯着自己的时间过久,我都会心虚的低头赶路,生怕紧张到不自主抽动的脸颊会暴露身份,但守城波兰士兵的关注点都在城市里越燃越旺的大火和不见平息的骚乱上,他们扛着长枪三三俩俩的凑在一起猜测敌人的数量和目的,根本想不到一柄锋利的尖刀已经插进他们的心脏。
“站住!”一间紧闭大门的屋子前沾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大多身披制作考究的锁子甲,用胳膊搭着自己的盾牌紧紧地靠在一起,想必是大公家族直属的封臣骑士,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远远地喝住我们,随着他的声音骑士们纷纷拉满弓弦,目不转睛的瞄准诡异出现的我们,按理说低阶的士兵未经授权不可以出现在贵族居住生活的区域,但打头的胖厨子又是他们熟悉的朋友,所以负责的侍从长决定问个究竟,“胖罗比,你们怎么到这来了,是不是左翼堡垒那边传来什么消息?”
“大人是我,你们忠诚的仆人胖罗比,请不要用弓箭指着我的脑袋,这种感觉就像被人按在砧板上舀刀比划着剁头!”胖厨子颤抖的声音显示出内心的怯懦,这也让侍从长放松了警惕,摆摆手示意自己的手下收起弓箭。
“快说吧,发生了什么?”
“全身是毛的野蛮人从堡垒的缺口攻进来了,其中一个拎着舍洛夫大人血肉模糊的脑袋,守城的士兵一看到便全部崩溃,野蛮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占领了粮仓,不信您看!”胖罗比指着窗外堡垒的方向,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火光冲天,想必我们的战士已经得手,人群的尖叫声和火油剧烈的爆炸声在山谷中不断回响,无疑更增添了恐怖的气氛,“我们完了,野蛮人是不可战胜的,他们很快就要杀过来了!”说完这句话,胖厨子隐晦的使了个眼色,我们马上心领神会的盯着起火的方向表现出各种惊恐的表情,渀佛自己是刚从血海地狱捡条命的溃兵。
“戈塔比,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侍从长凝重的皱着眉,开始发布命令稳定局势,绝不能让颓败的气氛扰乱自己负责的区域,他派出几名骑士赶往着火的堡垒,希望掌握实际的伤亡情况,如果敌人数量确实如胖罗比所说,身为侍从长的自己必须安排菲古拉公主出城,他转过身指着还在卖力表演的我们吩咐道,“你们几个跟戈塔比大人一起过去,顺便通知右翼塔楼加强戒备保持联络。”
“遵命大人。”我慢慢的把手滑向背着的口袋,一个士兵举着火把站到身边,侍从长狐疑的注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搞不懂这几个士兵为什么古古怪怪的不听话,但他也许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了,因为滔天的烈焰和
如蛇的火苗瞬间就将骑士们烧成罐头猪肉,爆炸造成的碎肉和木屑漫天飞溅,我们几个战士也受了伤,如此近的距离想要有效规避伤害根本不可能。
“冲进去!”我呲着牙拔出插在手臂上的半截木片,不顾如注涌出的鲜血对着浓烟滚滚被炸烂的大门喊道,“除了菲古拉,我不想再见到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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