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礼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并不意味着一个人被突然抽去了七天时间后,地球就突然停转了。《》事实上它一点变化也没有,和你每个混沌醒来的早晨没有任何区别,空气还是不冷不热,杰杰还在为猫粮的多少而抱怨,生意还是不清不淡,客人还是一如既往。甚至在看到我重新坐进收银台的时候,店里那些充满活力的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了一点点小小的失望,那些脸上分明写着,啊?才七天就换班了啊?为什么啊……我们要胡离……
端着狐狸熬的粥我坐在窗边吃着,努力想着一梦七天的感受,可是什么也想不出来。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梦里那女人凄厉的叫声,她当时就在我对面,伸手可及的距离,可除了眼睁睁看着那些血从她身体里绽放出来,我什么也做不了。
天还在下着雨,杰杰说,从那晚到现在,已经连下一周了。
再这么下,店可以关门了。它又说。因为这么恶劣的天气没人有什么心情跑出来吃点心。
我想它说得对,没什么能比这样湿漉漉粘乎乎的气候更让人心情恶劣的了,它让人情绪低落,且嗜睡。我用力打了个哈欠,即使已经连睡了七天七夜,我有点沮丧地意识到我仍然会觉得困,随时有种想倒头睡下的冲动,什么道理?真叫人费解……该不会是某种疾病吧……
“……今晨四点,一名送『女乃』工在本市灵鑫路近中昌路路口的垃圾存放点发现一具无名女尸。该女子年龄约三十,中长发,身穿浅灰『色』上衣,蓝『色』牛仔裤……”
正无聊地拿着电视遥控板一个个台换着,忽然眼前一道画面晃过,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停。《》
画面上一张年轻女子的脸,脸很白,很清秀,大波浪的头发下细眉『毛』细眼,看起来很文静,也……有点面熟。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但在哪里呢?
把粥塞进嘴里,杰杰跳到我腿上蹭了蹭我,一边瞄着我手里的粥。我刚要把它撵下去,电视里的画面转了,转到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一面对着街道,一面被一堵墙壁封死,封死的墙壁上有个没有关紧的水龙头在一滴一滴淌着水。
我只觉得心脏里有个小小的东西轻轻抽了一下。
镜头又转了,一路沿着那条巷子朝前走,走过一块朝上突起的青石板,那是梦里那个女人奔跑时被绊了一脚的地方。然后在一处锁着的房门处停下。
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有一大片墨汁似的印子。
“狐狸!”
赶紧丢下碗朝厨房里跑。进门却没有看到狐狸,一只蒸笼还在炉子上蒸着,边上新出炉的糕热气腾腾,却并没有被摆到凉盘里去,看来他应该刚离开不久。上哪儿去了?我跑去厕所,可他也不在厕所,连房间里也不在。
杰杰蹲在地上睁大眼看着我在客厅和厨房间走来走去,欲言又止。过了会儿终于忍不住问我:“你怎么了?”
“刚才那个新闻,里面那地方我去过。”
它眨了眨眼:“这很稀奇么?”
“但不是真的去过,是梦里。”
“梦里?”
“对,就是那个让我做了七个晚上的梦。《》”
“喵!”杰杰朝我叫了一声,因为有客人正站在厨房入口处朝我们这里张望@黄色。“老板娘,好久了,点心什么时候来?”她问我。
我很内疚地发现我居然连对方点了些什么都已经忘记了。“就来。”
处理完了手头所有的事,狐狸还没回到厨房,这真叫人有点烦躁。我有很多事想跟他说呢,关于那个梦,关于那条巷子,关于那个女人以及那女人的死……直到看见他从房门而不是店门外进来,天已经黑了。
他是从一辆很漂亮的汽车里下来的,汽车里还坐着个很漂亮的女人,那女人我见过,她是著名的万盛国际大老板殷先生身边的助理——夏氲。
狐狸怎么会突然坐在夏氲的车里呢?我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眼见他进了屋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我赶紧跟了过去,想问他这一下午的人跑哪去了,还没等我推开他的房间门,冷不丁里头响起一个人的说话声,让我搭载门把上的手一停。
“他找你了?”说话的人是铘。很奇怪从之前到现在我都没见铘下过楼,也不知道他是几时进的狐狸的房间。
“没有。”狐狸回答。话音淡淡的,好像有点疲倦的样子。
“你身上有他的气味。”
“我去见他了。”
“是么,还是忍不住了。”
这话一出房间里静了静,片刻狐狸的话音再次响了起来:“你知道些什么。”
“如果再和五百年前一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威胁我?”
“对你?我根本不需要威胁。”
“呵……”
“她已经在恢复。”
“你说宝珠。”
“那七天,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存那种侥幸。”
“你认为那是侥幸?”
“难道不是。”
“她已经动过一次我的元神。”
“所以你没走。”
“我,”不知为什么铘的话音一顿,继而一阵脚步声从房间里响起,听声音似乎是直朝着门的方向。我赶紧退回去几步跳到了沙发上,端起那碗已经凝成了块的粥。
“你在这里。”推门出来,铘朝我看了一眼。
他身后站着狐狸,狐狸在换衣服,似乎并没有留意到我的存在。
我朝铘扬扬手里的勺子:“饿了,看到狐狸了吗?”
他再次看了我一眼,片刻一声不吭上了楼。
“喵,”杰杰跳上我膝盖冲换好衣服出来的狐狸伸了个懒腰:“铁母鸡找了你一下午,老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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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冷了是很难吃的,尤其是结了块的那种,我搅拌着它们,感觉自己像在搅拌一堆浆糊。
“找我什么事?”然后听见狐狸又问我。《》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懒懒的,比杰杰还懒散的样子。他看上去真的很累,身上还带着一种不属于他的香水味。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犹豫了下,我道。
“她说今天新闻里播的地方和她梦里去过的地方一样。”还没继续把话说完,杰杰就迫不及待地接了口,它说得眉飞『色』舞,好像有点兴奋的样子。
我真不知道它到底在兴奋些什么。
“这样?”狐狸看了看我们两个。
“而且我梦里有个女人在那里被杀了,新闻里那地方也有个女人被杀了。也就是说,我梦里发生的事情,在现实里面发生了。”
一口气说完,狐狸听着并没有作声,事实上他看起来有点困了,在我一眨不眨的注视下,他『揉』了『揉』眼睛,然后道:“你确定?”
“我确定,那地方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被杀的女人也是?”
他这么一问我迟疑了一下,因为不敢肯定。梦里那条巷子很暗,整个天整个环境都很暗。我只记得那女人很高的个子,穿着双高跟鞋,别的就什么都记不清了,因为当时我很害怕,又急又怕,所以所有的注意力都只集中在那女人身体不停涌出来的鲜血上。
“我不知道,没看清楚……”
“我觉得,你是受那天晚上的影响太深了,小白。”伸了个懒腰,狐狸在沙发里窝了窝舒服。他用目光提醒着我从黄记回来那个夜晚发生的事,那段我不愿意去回想的事。似乎他认为我做的那个梦完全是因为那一次可怕的经历。
可我觉得不是,虽然我得承认,没准确实和那晚有一点瓜葛。
“狐狸,”我『舌忝』了『舌忝』舌头:“也许我做了点不大好的事情。”
“什么事。”眼睛已经合拢,在听我这么说之后,狐狸的眼皮又抬了抬,朝我扫了一眼。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站在我边上的那个红衣服女孩子么。”
狐狸点点头。
“我做了件事情,本来没觉得什么,后来想想,会不会都是因为那个……”
“你做什么了?”
“那个红衣服的女孩子,她在买调料的时候问我赊了三『毛』钱……”
“嗯?”
“我今天一直都在想这问题,越想越不对。姥姥以前说过……那东西,如果我们跟它们有了媒介,那么就会成为它们跟着我们的桥梁……”我不知道自己的形容对不对,因为在我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我发觉狐狸笑了,杰杰也是。他们笑起来都有一双月牙似的弯眼线。快乐得让人不知所措。
“这么说你一下午都在纠结这个原因?”
我不置可否。
狐狸拍了下手:“我很困了小白。”
“你真的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
“我真的很困。”
“我还梦到那个女孩子了,还梦到黄记……”试图再一次把我心里搅腾了一天的东西整理出来,用一种比较通顺合理的方式陈述给狐狸听,这当口突然一旁电话猛地响了起来,把我吓得一跳。
回过神接起电话,没等开口,里头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传了过来。
我吃了一惊:“谁?”
“姐姐……”回答我的是道细细的话音,声音有点闷,因为抽泣得厉害。
我忙再问:“谁?!”
“姐姐……”
第二声姐姐叫过之后,电话里什么声音都没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看了下电话,电话还保持着通话的状态。可是里头什么声音都没有。
一时抓着话机不知道该挂上好,还是继续拿着好,我看向狐狸,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动不动站在窗台前,两只暗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窗外。
窗外一抹淡淡的黄『色』。
在风雨里矗着,安静而悠然,就好象这些天一直飞扬在我家店外的那些小而脆弱的东西。
是个和尚。
同前两天来我店里点肉包子吃的那个和尚一个打扮的,年轻的和尚。
细软的僧衣被雨淋得紧贴在他身上,包裹着他周身修长挺拔的线条,他低头捻着手里一串细小的佛珠,另只手里牵着个小女孩,小女孩一身红衣红裙,那张苍白的脸在周身火似的『色』彩里瓷女圭女圭般美得可爱……
“砰!砰砰砰!”突然听见有人在敲门。
一晃神的瞬间,窗外那两道身影不见了,一辆汽车从刚才两人站立的地方开过,溅起一蓬雨雾。
“砰!砰砰砰!”门再次被敲响,很急。我赶紧跑了过去。
一开门一个人随即从外头闯了进来,我连退好几步才避开他大幅度动作挥洒下来的雨珠,然后看清来人的长相,那瞬间我心里不由自主暗吃了一惊:“罗警官?”
“宝珠,不好意思现在过来打搅。”
“怎么了……”
“这个人,你认不认识。”来不及擦一下头发上的雨水,他湿漉漉的手从口袋里拿出张照片在我眼前晃了晃。
照片上一个红衣服的女孩子,歪头小心翼翼对着镜头方向笑着,就好象几天前在黄记见到她时那副模样。
“她……”
“今天下午我们在她家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已经死掉好些天了,我在她桌子上发现了你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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