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靠人命来填的,而国力也是靠人命来填的。这同样是一场需要流血的战争,而不是前世写在史籍之中所谓“不流血的战争”。
在王国东部以及北部的矿井,在各地的工厂里,每天都有人死去。矿主们为了从他们的投资里获取最大的利益,他们会榨干矿石里每一克有用的矿物。这种矿物的筛选过程除了机器洗选之外,还需要大量的妇女以及儿童来手工筛选。
男人们在危险的矿井下面干活,那种矿井随时可能坍塌,而不可靠的蒸汽抽水泵也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工作,把他们淹死在矿井下面。妇女和儿童就算远离矿井依然非常危险,死亡以及工伤每天都在发生。粉尘到处都是,冶炼排放的浓烟更是伴随着毒性。一个大型矿场的运作会污染方圆几公里的土壤和水质,这里原本的中世纪村庄也将不再适合居住。与之相比,所谓野蛮的中世纪以及一百多年来的圈地运动看起来则要温和得多。
同样,由陆逸一力推行的巴黎改造计划在开掘下水道系统的过程中一样每天都在死人,这就是工业时代,这一切都比陆逸在前世所看到的“发展”要残酷得多。就算陆逸记忆之中有着再多的历史经验,在这个时代他也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状况,这就是事实。
在这个工业化已经到来的时代,一个乡绅将自己故乡的资产变卖,很容易就可以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开办起工厂。这就意味着随时都会有不顾行业规矩的劣质商品诞生,这些商品将会压低整个行业此类商品的价格,从而冲击此行业的工人正常收入。
而所有的商品在没有能够形成优势经营之前,都是以没有品牌的形式存在的,钢铁、棉花、棉布以及其他纺织品,基本上各国流通的大宗货物种类单一,不可能形成什么品牌。全部都是以国家品牌的形式而存在。货物种类单一就导致国际贸易竞争就变得极其激烈,而在国内更是如此,在这些种类单一的货物上打击他国也成了拥有工业优势国家的必要手段。而在这种环境下,国内工人频频罢工、暴动,甚至是形成准军事组织也就不奇怪了。
在法兰西王国的大革命开始之前,陆逸就曾听德博蒙老头提及过一个叫卢德王的名字在英国的工人之间流传,就像罗宾汉与舍伍德森林的传说一样。这个所谓的卢德被英国工人视为正义的化身,他深得民心的原因不是劫富济贫,而是捣毁工厂的机器。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卢德王”组织正在英国形成,就算将来法兰西王国同样也出现“第二个国王”,陆逸也不会感到惊讶。因为陆逸记得在前世的教科书之中,都专门提及过里昂的起义,似乎是欧洲几大工人运动之一。
不起义才有鬼了,换成陆逸自己是一个工人估计早就在谋划一场起义了。但是他现在是国王,所坐的位置不同,所想的事情不同,他也只能对那些工人表示同情。
陆逸认为这是自己唯一与自己父亲路易亲王不同的地方。陆逸与他一样都有同情心,也一样想要仁慈地统治自己的臣民。但是路易亲王会把这种同情付诸于行动,而陆逸更多考虑的是围绕政权稳固进行权衡。如果工人能够维持他的统治,那么他就应该支持工人,如果工厂主能够维持他的统治,那么他就应该支持工厂主。陆逸认为国王不应该有太鲜明的立场以及信仰,而一旦决定,更不应该轻易地改变立场。
不过说这件事不会影响心情那是不可能的,既然有心情,那又怎么可能没心?想着,靠在椅子上的陆逸笑了笑。因为他发现在自己将公心和私心分离开之后,似乎在私心方面的感情与思考能力正在退化。突然回忆起来,自己竟然找不到近期在生活方面的记忆。那些他人所说的生活话题在大脑里竟然毫无印象。
想罢之后,陆逸站了起来,打开房门走出书房。开始顺着凡尔赛宫之中的长廊漫无目的地游荡,过往之处,宫廷的贵妇名嫒纷纷行礼。但是陆逸对此统统视而不见,饶有兴致地认真欣赏着这个由太阳王路易十四一手打造的宫廷。或者说是豪华监狱……
曾经,凡尔赛宫在陆逸的心里一度是个大监狱。国王将那些权贵囚禁在这里,而被囚禁在这里的人们又以他们的流言蜚语将这个地方变为一个囚禁国王的地方。陆逸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宫殿,但是除了此处之外,他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其他比这更能够令他喜爱的地方。他重生在这,在这里担惊受怕,在这里感受人们的流言,在这里感受人们的尊敬。他在凡尔赛贵族之间诞生,而作为国王,他终有一天也会在这群凡尔赛贵族之中死去。路易十四国王爱这座宫殿胜过于爱他的所有情妇,而这是后来法兰西国王的幸运,因为路易十四给了他们一个比欧洲所有国王都要庞大辉煌的牢笼。
而对于陪伴独孤国王的“小丑”,陆逸比以往的国王都要慷慨。因为陆逸现在不用去面对比王室更有钱的亲王权贵,而且也不用慷慨而让自己囊中羞涩,赏赐出去的东西最终还是会回到他自己的手上。这对于一个想搞点闲钱的国王来说太容易了,陆逸甚至觉得当初若是他重生在一个商人家庭可能会过得更逍遥一些。
不知不觉地,陆逸来到了镜厅之中。仰望着镜厅穹顶的金色太阳雕饰,他愣住了。凡尔赛镜厅,路易十四国王的镇宫之宝,见证了多少荣华衰敝。路易十五国王在七年战争结束,签订《巴黎条约》将一个日不落帝国交给不列颠王国之后,曾在这里独自一人垂泣。路易十六国王在大革命爆发之后也曾独自一人在这里仰望那颗金色但阳雕饰。他们都曾在+激情小说
而它,又将为路易十七国王见证什么呢?是一个无上荣光的路易十七时代,还是黯然退场?陆逸现在不知道,但他知道,无论是无上荣光还是黯然退场,这都比他预想之中的要难得多。以一己之力去开拓一个时代的**君主路易十四也比过往陆逸印象之中的路易十四国王要伟大得多,其统治艺术甚至要远高于陆逸前世印象之中的法兰西第一人拿破仑。
历史总是亲睐失败者,靠一己之力登上王位的拿破仑成为前世许多年轻人的偶像,其中就包括了陆逸。这些偶像同样也包括了失败者切格瓦拉,还有阿道夫希特勒。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知识的增加可能会摒弃这些偶像,但是在前世的印象之中领土与军威依然还是评定一个历史人物的最主要依据,反而最后是否能够将那些领土吞下去并不是那么重要。可现在身为国王,陆逸知道,统治要比单纯的征服难得多。
仰望着穹顶的金色太阳雕饰,陆逸在心中做了一个设想。以法兰西的产能,能够让自己驱动这台战车平推到那里?大革命的破坏比前世历史上要小得多,就目前法兰西王国的总体产能来说,殖民地物资源源不断的法兰西王国应该是高过于前世自1793年以来就战争不断且连年大清洗换政府的法兰西共和国。
只要法兰西王国专门针对军事做个两年的战争准备,一口气横扫意大利北部、德意志邦国、一直推到东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两西西里王国和西班牙王国都属于波旁王朝,不需要征服,那么基本上构建一个拿破仑王朝统治疆域那么大的波旁王朝应该压力不大。
可就算麾下有一群名将,陆逸也不相信将领的能力,更愿意用看得见的数字,也就是国家的产能堆。陆逸更相信那种充足的后勤保障以及系统的军事制度。而占领之后呢?占领那些地方之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将让法兰西再也无暇去干其他任何事情,接下来就会任由不列颠王国摆布。当然,在征服的过程中,陆逸也不会把自己当成一个解放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