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别,她原以为再难见到长姐。却未料中秋过后的第七日,便从二皇子府中传来,长姐丧子之痛。
永乐宫
“慕彩给皇祖母请安。”她福了福身。
“起罢。”皇太后抬抬手。
“慕彩有个不请之求。”她再次福了福身。
“哀家知道,馨儿也是哀家的孙女,也是极雄的,你和娴儿多陪陪她,也好。哀家准了你。”皇太后道。
“多谢皇祖母。”慕彩跪下磕了个头。
坐在去二皇子府路上的轿撵上,她是难安的,虽只有几日相处,但她明白,长姐是雄她的,长姐亦是个温和且谨慎的人,不会如此不小心,莫非……她打住自己的想法,这一切,都令她毛骨悚然。
“主子。”素然轻抚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二皇子府
“夫人,慕彩公主来看您了。”一位侍女推开长姐的房门。
“长姐。”她扑到长姐的床头,看着她的面容,无怒无喜,无娇无慎,洗去了胭脂,留下青色的面孔,苍白的嘴唇,闪着泪的眼眶。她忍不住红了眼眶,“长姐。”
“暮儿。”长姐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姐姐。”娴儿唤了唤慕彩,娴儿眼中布满血丝,早已哭成了泪人。
“娴儿。”慕彩将她揽入怀中,“你很久没休息了罢,先回去歇息罢。”
“这……”娴儿望向长姐,“长姐?”
“放心罢,这儿有我呢!嗯?”慕彩轻抚了娴儿的后背。
娴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你们先下去罢。”慕彩淡淡启唇。众人退下。
“长姐,怎么会如此呢?”慕彩道。
“怎么会如此?!”长姐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泪水夺眶而下,“因为我不是二皇子妃啊。暮儿,你不懂。”
“长姐。”慕彩将长姐拥入怀中,此时的长姐人比黄花瘦,她雄长姐,就像那日长姐雄她,“长姐,慕彩懂。相信暮儿,告诉暮儿,让暮儿为长姐分担痛处。”
“这……”长姐犹豫着,眼中满是悲凉。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暮儿,若自己难过便罢了,再扯上自己的妹妹,那么,才是罪过。
她悲伤得如同万箭穿心。
慕彩宛如看穿她的心思,紧紧的握着长姐冰冷的手,她想让长姐感受到自己的温暖,“长姐,你若是不告诉我,我依旧不能安心呐!”
长姐深吸了口气,咬了咬嘴唇,“二皇子至今尚未有子嗣,二皇子妃不得宠,如今都未有身子,可,即便如此,亦能如何?有谁曾听过正室还未产子,便轮到侧室有喜呢?二皇子妃不会容许,皇后亦是不会允许的。”她的泪奔流而下。
“长姐。你早就知道?”慕彩望向她,眼中闪烁泪光。
“是,我早就有所猜测。也以为,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没想到,我会像如今这样悲伤,你从未感受过一个小生命在身体内成长的喜悦,我……”长姐哽咽住了,“我,也想与世无争呐。真是痴人说梦。”长姐突然笑了,笑着笑着,便泪流满面。
“长姐,你为什么不早说呢?!若是当初我和娴儿知道,是定不会让你离府的!”慕彩道。
“不离府,能长久吗?这个孩子,注定不会来到这世上……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不住我的孩儿。”
一时屋中陷入沉寂,是啊,亦能如何。令慕彩永远想不到的是,这个世界上竟如此险恶……
此时,门被轻轻开启,二皇子快步走了进来。他的眸中充满伤意,凄凉的伤意。
慕彩起身给他让位,她从他的眼中,可以感受到一个将为人父,却越愿望破灭的心情。
为什么,这个世界带给她的,不是浴火重生的希望,而是恐惧,她开始想念在冷宫中的日子了……不,应该是在想念更早以前的生活,
“馨儿……”二皇子悲凉地轻声唤着。
“二皇子,此时,不是该早朝吗?你怎么……”长姐道。
“若是没了你,上了早朝亦能如何?”二皇子道,“馨儿,你的身体本就欠佳,如今,又是伤心过度,可,怎么使得?”
“劳夫君挂念,令夫君不早朝,倒是我的罪过了。”馨儿道。她的心中愈来愈不安,她很享受二皇子的牵挂,可她清楚,这些只会减少他们相处的时光,怎么会有人容得下呢?
“你可真傻,如今,还在乎这些。”
二皇子指了指身后的侍女手中的药,道,“这是母后,刚儿,差人送来的五服药。说是补身子的,每日多喝几次。身体早日养好,才能多陪陪本皇子呐。”
馨儿缓缓闭上双眼,泪水流下,她明白,该来的总归要来了,只是,太快了,太早了。这是她的命,她只能认命。
“怎么哭了,你真是……”二皇子用手拭去她的泪水。
馨儿又笑道,“自然是要多谢母后的挂念。”
“好了,你先歇息罢。本皇子先回去了。”二皇子缓缓离去。
“长姐,你该知足了。过几日,身体养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慕彩道。
长姐苦笑。浓重的悲凉,笼罩在她的心头,心仿佛冷得发颤。
良久,一位侍女走了进来,手端汤药,“夫人,药汤炖好了。”
慕彩从侍女的手中端过药汤,“来,姐姐。暮儿喂你。小刑……”
她缓缓启唇,喝下药汤。
夜间,慕彩宿于二皇子府,与娴儿同睡。
窗外,寒风呼啸,星斗闪烁摇颤。馨儿捂住脸,努力地抑制着哭声,憋得肩头一抖一抖。
她信命,信命。原本是不信的,只是从嫁入帝王家时,她便信了。她难舍,这世间还有无数她想流连的东西。
已经喝完两服药了,只剩三服,她便要永别世间这一切,她只能接受,只能听天由命。
次日,夜间。这是第五服药了,慕彩笑着喂着,她的脸色渐渐红润,这使慕彩很欣慰。娴儿也守候在她的身旁。
药汤喂到半碗时,她好似想起了什么,道,“暮儿,娴儿。你们记得,无论如何,不可嫁入帝王家,不可不可!”
“长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长姐不是很幸福吗?二皇子靛贴倒让妹妹羡慕极了。”娴儿笑道。
“是啊,长姐。”慕彩笑着应和着。
“切记啊!不可嫁入帝王家!一旦如此,就得认命。”长姐并没有笑,眸中闪出严厉的光。
“这……好吧。长姐,我们答应你,记住了。”慕彩道,“先喝药罢。嗯?”
长姐喝下最后半碗药汤。那两行泪,恰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滚地从闪动的眼皮下流了出来。
“长姐,你怎么哭了?”慕彩伸手拭去她的泪水。
良久,馨儿只觉一股股寒气像千百条冷蛇缠绕在馨儿的身上,使她的筋骨僵硬,血脉也都凝固。
她感到痛苦,五张六腑都再抽搐。“对不起,长姐又没有告诉你们,药汤有毒,听天由命。”
“长姐!”她们惊呆了,此时的长姐面色苍白得恐怖,她的额头上还冒着虚汗,“怎么会这样!”
她的嘴也动了一下,她的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记住,刚才……的……话。”她的头微微动了一下,淡淡地闭上双眸,浅浅地睡去,永久地睡去。
一听这话,娴儿再也忍不住,趴伏在床头,哭得浑身,“长姐……”娴儿拼命地叫唤,这哭声很苍凉,很悲愤,一阵紧似一阵,好像,激流出匣,一泻不可收拾。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继之以无声的饮泣。
这个时候,慕彩的泪才滴下,她没有喊叫,她明白为何皇后容不下她,二皇子的罢朝,‘刺激’到了皇后。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当初,长姐为何对她说,“一切不可看表面。”
皇后,想到这两个字,悲愤,如狂怒的海潮,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心胸。
不知不觉,天空飘起了小雨。
天上飘着那如丝细雨,心中填满如雨的哀思,她跌跌撞撞地走出屋子。雨丝打在脸上,身上,还有那忧伤的心灵……
她无法理解,长姐说的那句‘听天由命!’
不知觉,她想起大文豪鲁迅说的那句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不信命!
长姐的葬礼定在七日后
接连几天,雨不断地下,秋更加深了;风瑟瑟地夹着不少寒冷,由外吹到内,吹落了还没十分枯黄的树叶。
长姐的葬礼,是风光的。
那天席间,她再次看到二皇子,他早已没有眼泪,憔悴的脸上毫无表情,恰似一尊泥塑。他喝了很多酒。
她不知道,若是姐姐在天边看到,亦会如何?
席散后,她独自走在幽静的院内小路上。
一个人突然迎面扑来,“馨儿……馨儿,真的是你!”
她看清了他,原来是二皇子,怕是醉酒了罢,“二皇子,我是慕彩。”
“不,你就是馨儿。馨儿,我寻你寻得好苦呐!都是母后,都是她的错!”二皇子将她重重压在柱子上。
她欲想挣月兑,“二皇子,本宫是慕彩。放手!”她根本拗不过二皇子。
“二哥。”太子的声音幽幽在身后响起,他走了过来,将二皇子的手放下,“她是慕彩。”
二皇子有些恍惚,渐渐,跌跌撞撞的走开。
“你没事吧?”
慕彩摇了摇头,心中再次想起了鲁迅的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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