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成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陈观,满是轻蔑之色,似乎陈观真的侮辱了他的智商和水平一样!
青天白日的,堂堂桐花镇派出所所长竟敢面对下属撒谎耍赖!
陈观只想一拳照着孙玉成的脸打上去,打他个西瓜开花!但是不能打,一打孙玉成就越发有理了!
要是孙玉成承认同意陈观以个人名义借款、签合同,然后再以县局不批准为借口,让陈观自己想法处理,陈观照样得坐萝卜!但是,孙玉成连找借口都省了,直接反口否认自己说过的话,分明是根本就没把陈观往眼里揉!
孙玉成背后有张成义做靠山,这事儿又是帮着张成义的儿子张海鹏往死里整陈观呢,他哪里会有什么顾忌!
陈观也不怕,他有证人!
陈观马上出门喊雷治民,让他上来当着孙玉成的面说说昨天晚上向孙玉成请示的事儿!
这事儿在场的又不是陈观一个人,陈观就不相信孙玉成能赖掉!
雷治民来了,还真的是当着孙玉成的面把昨天晚上陈观向孙玉成请示的情况说了一遍。
雷治民一说完,孙玉成就问:“小雷,你是到咱所工作几年的老干警了,表现一直很好!我问你,你听到没听到我再电话里说让陈观以他个人名义向郭占山借20万元?听到没听到我再电话里说让陈观以他个人名义和王运来等人签合同买下矿口?”
这话威胁气味很重,但这事儿太大了,孙玉成反口抵赖的话,就把陈观送到死地了!
雷治民不为所动,还是说到:“孙所长,陈观给你打电话,我咋能听到你说的话?但是我在场!陈观两次给你打电话请示我都在场!你要是不同意,陈观敢向郭占山借那20万元?”
孙玉成又是一声冷笑:“我不同意陈观就不敢干了?陈观胆子那么大,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你没有听到我说同意或不同意,就敢相信陈观的话?他要是骗你咋办?你这工作组成员是咋当的?失职不失职?”
雷治民反驳说:“我也向你请示了!”
孙玉成就问:“你是咋请示的?我是咋答复的?你把你给我打电话的情况再说一遍?”
雷治民理直气壮地说:“我一打电话,你就批评我说‘屁大点事儿都办不了,都是私心在作怪,怕担责任,还是不是人民警察’?孙所长,这可是你说的,一个字都不会错!”
孙玉成两手一摊:“对啊,我是批评你们怕担责任啊?这难道有错么?我这话里有同意陈观以个人名义借钱、签合同么!”
雷治民一想,孙玉成还真的是没直接对自己说同意陈观以个人名义借款、签合同,只是批评自己。
雷治民不服气,又反驳道:“你虽然没有直接对我说同意这两个字,但是陈观请示在先,你批评我们怕担责任在后,那意思很连贯、很清楚!就是个三岁娃子都能听明白!”
孙玉成脸一板:“雷治民,你怎么说话呢?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你问问所里的其他干警,谁敢这样说我?你要小心,不要跟陈观混到一起,自毁前程!”
这是在公开的威胁雷治民了!
还别说,孙玉成这一公开威胁,雷治民还真的是有点怵了,再看孙玉成的眼神儿都有点畏惧之色了!
不过,雷治民确实是条汉子,眼里的畏惧之色很快就消失了,昂着头、对着孙玉成说到:“孙所长,不存在我和陈观混到一起的问题,是你派我去参加工作组、协助陈观工作的!我们是按照你的意见办的,我们没错!这事儿,你不能不承认!那会把陈观害死的!”
孙玉成不耐烦了,仰着脸大声说到:“不是我不承认,是我根本就没有表过同意陈观以个人名义借款、签合同惮!你们去吧,该干啥干啥!我还有事儿,忙着呢!”
陈观气得不行,恨恨地说:“孙玉成,想不到你一个所长,竟然出尔反尔,公然赖账!你等着,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孙玉成哈哈一笑:“陈观,我告诉你,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还真把话撂这儿了!你随便去告我,到哪里告都行!你有我签字的东西么?有第二个人亲耳听过我说同意你以个人名义借款和签合同么?我给你说,你这是假公济私,利用办案机会给自己买矿口!我就不信,你陈观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没有的事儿说成有!”
得,孙玉成已经直接说是陈观借机买矿口了!
多说无益,陈观拉着雷治民就走!
回到办公室后,气不过的雷治民,抓起桌上自己的茶杯就摔到了地上,哗啦一声,茶杯就成了碎片。
陈观坐在桌前抽了一支烟,找了个大信封,把收据、协议、清单都装了进去,拿着就出门去镇政府了!
还不错,张磊早上回来上班了!
见面后,陈观就把处理王运来矿口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报告了一遍,又把装在信封里的收据、协议、清单都拿了出来,让张磊过目。
听了,看了,张磊直接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了孙玉成的号码。
陈观神识聪敏,听的清清楚楚,孙玉成在电话里矢口否认自己表态同意让陈观以个人名义向郭占山借款和与王运来等人签合同,反而说陈观发财心切、假公济私,利用办案机会倒买倒卖矿口!
幸亏这是1995年,全民经商的年代,要是放到十年后,孙玉成恐怕还要追究陈观以权谋私的问题呢!
放下电话后,张磊也气的不行,坐在椅子上半天不说话,抽了两支烟后,才对陈观说到:“小陈,这事儿不好办了。孙玉成不认账,这就说不清了。就是成立个调查组专门调查,只要孙玉成一口咬死他没表过态,那也调查不清!这样,先放放,等崔书记、陶镇长回来再说。他们出去这几天了,也该回来了!”
陈观气得脸都变色了,恨恨地说:“张书记,我昨晚是先给你打电话,你不在,然后又给秦镇长打电话,他不管,让我向孙玉成请示,我没办法了,这才向孙玉成请示的。孙玉成先是同意以派出所名义借款,郭占山怕向派出所要不了钱,非要让我以个人名义打借条,我这才再次打电话向孙玉成请示,经孙玉成同意才办的。整个过程我们工作组的其他同志、包括郭占山、牟文、王运来他们都在场,这事儿咋能调查不清呢?”
张磊就说:“小陈,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可惜这只是在电话上请示,既没有白纸黑字、也没有录音,孙玉成现在不承认了,咱除了骂他混蛋,还能说什么?小陈啊,你这事儿办的也太草率,咋就不多长个心眼呢?现在,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是你向郭占山借了20万元,是你与王运来等人签的矿口转让协议,你成了羊山矿口的矿主!这事儿你让我咋说?只能等崔书记他们回来后再商量着咋办了!”
说完,张磊又补充到:“要是我昨天晚上在,象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轻易表态,得请示崔书记、陶镇长以后才能表态。不过,以我的工作经验,崔书记、陶镇长也不会表态让你以个人名义借款和签合同的,只能是同意不同意镇里或派出所出钱!”
说的陈观哑口无言,心里一阵阵后悔!
第二天,崔莹和陶海山真的回来了,陈观赶紧拿着装协议、收款条、接受清单的信封去找张磊,拉着他一块儿去找崔莹和陶海山。
崔莹当着陶海山、张磊、陈观的面,也给孙玉成打了电话,结果和张磊打电话一样,孙玉成根本就不承认自己表态同意陈观以个人名义借款和签合同的事儿!
事情僵住了!
陈观请求书记、镇长把工作组成员和秦镇长都叫来了解一下真实情况,他不能受这样大的冤屈!
陈观是镇党委、镇政府成立的工作组组长,他这是代表镇党委、镇政府处理羊山矿口善后问题的,不管怎么说,崔莹和陶海山也得把事情弄清楚!
崔莹就让办公室通知主管矿山的副镇长秦淮生和工作组成员都到她办公室来,一个一个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
该清楚的事情都清楚了,但孙玉成到底表态没有还是不清楚,因为孙玉成是在电话里说的,只有他和陈观两个人知道,没有直接物证!
赵留财、雷治民、成章、李娟这几个工作组成员都走后,秦海山就说:“孙玉成这是在耍混蛋!这事儿本来就是他调解穆成和王运来等人债务纠纷留下的后遗症,在派出所会议室他也向张书记说过由派出所出20万元的话,虽然最后县局不批准,但他确实是说过这话!让陈观牵头组织工作组处理此事,也是会议上定的!前天晚上陈观也确实找张书记请示,张书记不在,他向我请示了。因为没有明确我分管,我才让他直接向孙玉成报告的。我相信陈观说的话,相信工作组其他同志的话。这事儿,得严肃处理孙玉成,太过分了!”
陶海山就问秦淮生:“孙玉成说他没有表态,又没有直接物证证明他表过态,你咋处理他”
秦淮生反问到:“不处理孙玉成,难道就让陈观替镇里背上这20万元的债务?”
崔莹、陶海山、张磊都不说话了!
半天,陶海山才说:“这事儿就不应该发生,根本就没有镇政府或派出所给王运来他们出钱的道理,他们这是讹诈政府!算了,陈观,既然这矿口成你的了,你就组织开采吧!回头我和崔书记再商量一下,看能不態让镇矿管办不收你的管理费了!回头我再给农技站也打个招呼,让他们给你弄点平价柴油,尽量满足你开矿需要!”
陈观听的心哇凉,赶紧说到:“陶镇长,别说那矿口是个黑窟窿,根本就打不出矿,就算那是个富矿,我一个刚工作的小警察,连工资都还没领过呢,拿什么去开矿啊?这不是逼着我上吊么?”
张磊也说陈观是替镇里开展工作的,当时事情也急,才等不及自己回来、请示孙玉成的。这事儿还得请书记、镇长研究研究,咋着也不能让陈观背着20万元的债务,那会把陈观屈死的!
崔莹一直没表态,这个时候就问陈观到底和孙玉成有啥恩怨。
自从陈观到桐花镇后,就一直和孙玉成闹矛盾,这一点崔莹和陶海山都风闻过,只是不知道为啥闹矛盾而已!
此时如果再不说,陈观就成瓜娃了!
陈观把自己和田秀、张海鹏之间的感情纠葛说了一遍,崔莹、陶海山、张磊、秦淮生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孙玉成为什么往死里整陈观了!
陈观说完后,崔莹这才说到:“我看这样吧,不管怎么说,陈观是在代表镇里处理赵运来等人的羊山矿口善后问题,是在想方设法解决问题。出发点是好的,事情也处理到底了。现在的问题就一点,那就是这笔钱到底应该由谁来出!其它都是次要的!”
陈观一听,总算松了口气,感激得差一点泪都流出来了!
不料,崔莹话锋一转,竟然说到:“镇财政不可能出这个钱!桐花镇开矿的这么多,赔了的也不少,镇财政今天出了这个钱,明天就会再出同样的钱!这事儿是派出所在调解穆成和王运来债务纠纷时留下的后遗症,要出钱也是派出所出!这样,张书记回头亲自去县公安局一趟,见见谭局长和张政委,向他们汇报!”
陈观没想到崔莹会把皮球踢回派出所和公安局,一颗心又掉进了冰窟,赶紧追问到:“崔书记,那要是派出所不出这个钱、或者是县公安局不同意出这个钱,咋办?”
崔莹恨恨地说到:“什么咋办?你自己看着办!都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办事儿都不来回想想!明知道孙玉成在想法整你,还敢以个人名义借款、签协议,你不倒霉谁倒霉?你回去好好想想咋还郭占山的20万吧!”
看陈观脸色都变成灰色的了,崔莹语气缓和了一点,又说到:“现在白纸黑字写的清楚,羊山矿口属于你陈观的了!如果你要开矿,就按刚才陶镇长说的,镇里不收你的管理费,想法给你提供平价柴油。你如果不开矿,又没钱还郭占山,那就只能等!等公安局领导表态后,到时候看情况再说怎么办!”
陈观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派出所的!
雷治民见陈观回来时失魂落魄的,赶紧上前去拉他,陈观一甩手,理都没理他,直接去推出了那辆三轮摩托,骑上,发动着,疯了一样冲出了派出所大门,向羊山上飞奔而去!
站在羊山矿口的竖井架前的时候,陈观脑海里还只有一个念头:“我是这世上最大的傻逼!处理黑窟窿金矿善后问题把自己处理成了矿主!世界上最悲催的事儿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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