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自然战争 EXTRA 雨的镇魂曲

作者 : 黑白雨

一月的雨,是雪。

宛如雪白的精灵,在寒冽奠空中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总是踏着无声的足音,在人们间强化着冬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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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new-part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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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盛夏一个阴霾的傍晚,窗外却没有夕阳。大团厚重的深灰色将苍穹封闭得严严实实,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等到回过神来,橱窗外已是滂沱大雨。摘下头顶的白帽放到柜台上,接着动手解围裙。他看了看墙上的挂着的时钟,六点一刻。

这个时段,这种鬼天气,这条偏僻小路——综合考虑以上,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客人光顾了。随手关掉了店内一半的灯光,那些颜色鲜艳的糕点顿时像是失去了生气般隐没在黑暗里面。那么,收拾一下准备——

啪嗒。小店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他直起腰来,看到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子走进店内,沾着水渍的头发在剩余的照明灯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这很奇怪,因为她手中明明有伞。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疑问,女孩子捋开贴在额前的鬓丝,似乎是对自己的囧态表示歉意似的笑了笑:“举着伞跑不快,外面风挺大的,到最后干脆不打了。”

他扫了一眼女孩子的短裙:“看得出来,你这身打扮不适合在鬼天气跑步。”

“我太急了,看到店里面灯关了以为要打烊。”

“确实如此。”他将月兑下的围裙和帽子搁在一起,“要点什么吗?全是当天烤制的。”

“不,我是来……”她有些忐忑地扭过头看了看干净明亮的橱窗,“那里曾经贴过招聘告示吧?不过现在没有了,我在担心是不是已经——”

“不,改主意所以撕掉了而已。本来店面就小,一个人是应付得来的。”他慢慢说道,“只不过在太阳临近落山之前总是会剩余一些没有卖出去的糕点,而这段时间我又有其他事情要做,才会想着雇人。”

“我可以帮你,”女孩子兴高采烈,“放学之后到晚上七点钟,我能帮你照看店铺。”

他绕过透明的玻璃柜台走到女孩面前,再次打量了一下她。

“你是第十中学的?”他缓缓问道。

“对,是从这身黑色校服看出来的吗?”

“你的靴子上那些紫色的土,”他指了指女孩浅褐色的长筒靴,“我在雪城的其他地方从来没见到过。”

“哗,好厉害。”

“前人的技巧而已。”他淡淡回应,“看你的样子不像是缺钱,学生的话好好上课就是了,为什么要来店里打工?”

“保密。”她撇撇嘴,不愿意回答。于是他耸耸肩也不再询问,径直走到店门口取下放在衣架上的皮夹克。

“工资明细你应该从告示上看到过吧,半个月发放一次。”打开店门,他转头对着昏暗的店厅内说道,“把灯打开,你今天就可以开始工作了。我会在七点多的时候回来。”

“等等,店长你的名字?”

“……墨月。”他明显地踌躇了一下才回答,同时侧过脸来,“你呢?”

“忆芯。”女孩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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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in-the-nigh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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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依旧阴沉。

墨月缓缓地沿着街道步行。晴天的时候,这座位于山谷之中的城市确实是多姿多彩,尤其是小店附近一带的建筑都带有明显的欧式古风,阳光一耀砖墙上那些温暖的橘色就像被烤化了的乳酪泻入长街。雨天独自在眼前蒙蒙路灯下前进,如果再头带礼帽、手持礼杖,真的非常近似于伦敦街头的一景。

接近傍晚的时候,从城郊刮来的山风总是冰冷异常。无论日历上标明的是什么季节,对于那些耸立在天之一角的崇峦叠岭来说一十二月皆是寒冬。墨月又紧了紧夹克的领口——等到温度降到吐出的气息化作白气就该回去交待忆芯关门了,年轻人都爱耍单,太晚回去的话她恐怕会冻感冒的吧。

路过一条不算特别狭窄的巷道,他瞥了一眼挂在几十米远的院子前简陋的电灯泡,以及在那下面的同样简陋的,上书“太平诊所”的招牌。八成是因为名字起得太惊悚,以致于他从没看到过有人表现出光顾这家店的意愿。院子里面没有其他的照明设施,诊所中的灯光倒是经常亮个通宵。透过那扫过地面的凄惨惨白光可以看到大片的黑赭色在泥土地上零零落落。

那些是被氧化之后的血迹,并非来自病者,而是来自正常人体内……虽然到现在他还没有证据。阳光下的城池固然美好,然而那不能代表全部……墨月缓缓经过小巷,将目光拉向长街彼岸。

为了窥测埋藏在阴影之下的雪城真面目,已经过去十年了吧。停下了的脚步在原地静静伫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面对着位于一大片枫林之中的高大玻璃建筑群,他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

雨声沙沙穿过林梢的声乐袅袅回绝。他默默地注视着HTC(High-TecCenter),这是作为GSCL(Global-Scientific-research-Confidential-Lab,全球科研机密实验室的简称,位于南方沿海城市ZeroLine)在北方设立的附属机构,是一个每天都要进行大量机密实验的地方。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匪夷所思:面包师和研究所,似乎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然而墨月心里清楚事情要复杂得多。正如HTC并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科研机构,他也并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面包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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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Beaucarnea-recurva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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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rget-did-not-appear,no-progress-in-survey。

“店长,店长?”

唔。末夏的阳光仍然活力十足,刺得眼睛微微生疼。墨月从台子上支起脑袋,迷迷糊糊地看着四周。放在厅堂一角的14寸小电视正在播报一条新闻,看到萤幕下方滚动的目录中HTC三个字母并且确定它不是智能手机生产厂家之后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目不转睛地盯住荧幕。

“HTC负责人森古再三申明本次在机场泄漏的病毒感染率不到千分之一,不会对市民生命造成危害,但是对于这种新型病毒的其他细节他并不愿过多透露。”

“病毒?”墨月对着电视机喃喃道,记忆的海底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向上涌动。当镜头给出森古一个特写时他突然间心头一凛。不会错的,那么那种病毒一定是——

“墨月店长,我在叫你诶!”

带着些微不满的叱责口气将他从思索中拉回。墨月皱着眉头转过身去,看到忆芯正站在墙边,兴致盎然地望着墙上挂着的油画。

“呐,这是什么植物呢?”周末的午后鲜有顾客,小丫头一个人在店里也没什么玩伴,问这问那是典型的无聊表现,如此看来,一般的敷衍了事是不管用的了。

“酒瓶兰,你之前没有见过吗?”

“应该是吧,我家倒是有两盆吊兰,但是和这个看起来不大一样。”忆芯端详着油画上如喷泉般优雅四散的枝条,“这是哪位大师的杰作呢?”

“不敢当,这是鄙人画的。”墨月一边回答一边从口袋掏出烟和火机。

“不许在店里抽烟,我讨厌那个味道!”忆芯回过头有模有样地训斥,看到他苦笑了一声放弃才面露喜色,“这真是你画的吗?店长你还真是多才多艺呢。”

“如果单单因为工笔绘画和烤制糕点就称赞我,你还需要提升你的赞美能力,不然你马上就要词穷了。”墨月慵懒地靠着椅子坐直身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个车手。耳闻过雪城历史上最年轻的山道冠军么?我连续三年蝉联‘北山蛇王’的尊号,无论是直线加速还是甩尾过弯都高人一筹。你知道我靠的是什么吗?”

“什么呢?”

“那些家伙说,‘这小子不知道生命是什么’。”墨月淡淡地叙述道,嘴角露出一丝对自己的嘲讽,“和其他顶级车手相比这恐怕是我唯一的优势。现在想一想,其实当年决赛的驾驶方式够我死七次了。可惜风华正茂的年代,人总是会忽略重要的东西的……咳,那些岁月我甚至被神化过,拥有一个称号——‘留痕’,雪城的车手都知道这个名号。”

墨月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然而转瞬即逝。

“后来呢?”忆芯问道。

“后来?后来我就退出了车手生涯,因为我终于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墨月喃喃低语,似乎是在回答忆芯,又似乎是在同自己交谈,“接着过了一段时间,我正式成为了侦探。”

“侦探?”忆芯惊讶地叫了一声,“你在开玩笑吧。”

“直到现在我仍然兼职着。另外,在这十年之间我还从事过其他很多工作。那幅画……”墨月往墙上指了指,再次拉回话题,“是我前几年经营花店期间卖出去的唯一一盆花卉,这个画作可以说是纪念。”

忆芯再次抬起头,看着色调鲜艳的酒瓶兰:“这个名字不怎么雅观呢,是因为它那粗大的根部而命名的吗?”

“显而易见吧。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也并不好听——象腿树。”墨月缓缓地说,“人们在为它命名的时候只注意到了粗壮的根,而刻意忽略了优雅的叶……总是如此。”

“可是,我很喜欢它呢。”忆芯笑着说道,“再说它不是你卖出去的唯一一盆植物吗,那证明同样有喜爱它的人存在。”

“啊。”墨月简单地答复道,上下眼皮又开始打起架,“好了有什么问题留到晚上吧,我要再小睡一会儿。”

“等等等等,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你找到了生命的意义,那是指的什么呢?”

墨月的头已经锤在了柜台上。

“丫头,你也快到了能够明白的年纪了。”困顿的声音融化在午后温暖阳光下甜甜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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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in-the-night-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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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夜风依凉。晴朗的虚空下,一片月光喷涂在堆积得浩浩荡荡的集装箱海洋之中。

墨月顺着犹如迷宫的道路终于模索到了仓库的位置,他爬上一个集装箱,拉长视线对准不远处仓库的入口。半悬碟门内只有一小块月光,即便如此他仍然能够看到五六个人的双腿沉浸在之后的黑暗里。

哼,情报正确。他暗自得意,果然自己不论干什么都能出彩,侦探这份职业从最开始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在赛车之余找点刺激做罢了,没想到居然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挖掘到BLUEPEACE这个雪城地位显赫家族的血腥内幕。貌似他们要在今晚进行又一次杀戮前蹈判准备,在这里收归一份证据,就能让这个家族不出24小时走向毁灭,而雪城将迎来更加光明的。

仅仅过了不久,一行披着白褂的人慢慢走入了视野之中。墨月微微探起头来,看到仓库里那几个黑衣人迎了出来,出现在月光之下。

“蓝殇,好久不见了呀。”沉稳的声音响起。墨月看到那群穿着类似于科学家的人群中走出一个老者站在最前面。

“唔,森古。”黑衣人这边同样是一名老者在前,声音比前者更加苍老。

“既然是老朋友,我就开门见山吧。”名叫森古的科学家说道,“实验进展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虽然我们拥有母体的直系后代,但是很难将SNV(Super-Natural-Virus)病毒移植到正常人身上。”

“感染率过低么,唔,这也是好事。”蓝殇缓缓道。

“也许吧,然而这就导致我们的科研工作难以进展——虽然我们还是成功过一例,在没有使用**的基础上。”

“这也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吧。需要‘原材料’对么?”

“啊,就是这样了。”森古嘴角露出一丝冷酷,“为了崇高的科学事业,需要这座城市的居民做出他们应有的贡献。作为BLUEPEACE的首领你明白怎么做。”

“其实我本意收手,”蓝殇声音低沉,“爱子的逝去,再加上其他两大杀手家族势力的进驻,我早已无心再让家族成员犯险了。”

“哦,那就是说你的孙子,你不打算让他再走这条路了吗?”

“我不会强制。”

森古无声地笑了笑,拍了拍手掌。“那么就是这样。现金我带来了,”话音,身后已经有两个麻袋被掷了过来,“希望你可以在一个月之内,为我们提供五百左右的数目。”

“有点多了。”蓝殇缓缓地说,“会引起多方注意的。”

“只要没有人刻意捣乱,我保证安全。”森古冷笑一声,“偌大的城市少了那么区区五百人谁会在意呢。话说,大雪之时你能够看到泥土吗?”

“唔。”蓝殇终究点了点头,身后立马闪出四个黑衣人抱起麻袋,其中一个短发的家伙在转过身的时候突然站住了。

墨月正手握着录音笔,突然本能地一缩脖子——那人扭过头来,突然盯住了自己所在的方向——糟糕,被发现了。

“什么人!”蓝殇嘶哑着嗓子,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已经掏出枪来。一连串火星扫过集装箱的边角。墨月连忙蹲起身向着集装箱的另一边跃下。

风在耳边加速,他脚不沾地在集装箱迷宫中飞奔起来。身后的脚步声慢慢减弱——哼,这是当然的吧。这里的地形可是事先专门熟悉过的,怎么可能被你们这群路痴逮住呢。大约五分钟之后他冲出了工厂区域的外延,跑向自己的白色跑车。

跟前,他突然心中一震。在跑车的后方,停靠着另外一辆跑车,深红色的烤漆如此眼熟,同时车里空无一人。

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为什么她的车会在这里呢。

对了,因为今晚到达这里之前刚刚在山路上同她性地飙过一次。已经在赛后叮嘱过她乖乖回家了的呀,已经答应过她自己不会做危险的事……啊哦,糟了。

收起录音笔,别无他法,只得回过身再次冲入工厂之中。还出百米远,身后突然传来声响。墨月连忙回头,却见一个矫健的身影灵敏地蹦到自己面前,一头短发在月光下精神地耸立着。这家伙就是刚才察觉到自己藏踪的人。之前有过调查,他是BLUEPEACE家族首领蓝殇最得力的手下,从刺杀任务中失败过的顶级杀手——龙夏。

还稳脚步,短发男子已经一拳正中墨月的脸颊。这一下击打过于凶狠,直接把墨月破翻在地,脑子嗡嗡直响。

可恶,明明是差不多年纪的人,却被揍得一拳都招架不了。挣扎着要爬起来,短发男子的又是一脚踹中他的月复部。

“唔啊啊!”四肢蜷缩在一起,他痛苦地弓起身子。

“真不走运,”带着诙谐的冷酷,龙夏冷冷地俯视着他,“居然来管BLUEPEACE的闲事。那么不好意思,你就安心地死吧。”

听到枪体上膛,墨月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正逢龙夏背后闪出一个修长的身影。

“不要!”

尖叫声划过长夜。龙夏头也不回,手中的枪口潇洒地平移150度。一道艳丽的火光照亮了女子的脸庞。他看到她静悄悄地倒了下去。

“你这个畜生!”墨月猛地跳了起来,拉住龙夏的衣领将他往集装箱碟皮上撞去。巨响之后龙夏整个人跌坐在地。墨月捡起他的手枪,朝着倒下去的女子飞奔过去。

月光徐徐落下。他站定着身子,不去理会四周渐渐聚拢的脚步声。地面上,娇美的女子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地对着天空。然而漆黑的弹孔无情地刺穿了这层美丽,透过她的脸颊黯淡地与墨月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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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in-the-night-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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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回过神来,站久了的双腿同时发出酸痛的抗议。他再次抬起头,张望着空荡荡的巷道。也许是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居然不由自主地分心了。

而且,居然回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听到了引擎发动的声音,墨月精神一振。两道黄色的车光射在破败的矮墙上,他看到一辆白色的长面包车缓缓驶进太平诊所的小院子里。车子还稳车门已经被迅速拉开,两个壮汉抬着一副担架慢慢向诊所内走去。

他站在暗处,拿出直筒望远镜,借着诊所内透出的白光瞄见了担架上躺着的人的面部,尽管心中已经大略有数,他还是心头一颤。

“果然。”他咬着牙暗暗道。这几日的调查主要放在这个诊所上面。情报显示它与HTC之间有某种联系,如今看来绝对不会有错。担架上的男子是两天前整理D区人事档案的时候看到过的,可以说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然而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成为目标。就是因为作为个体在人头攒动的城市中存在感稀薄,所以即使消失,也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可以总结出太平诊所客户的两个特点。第一,非自愿光顾;第二,心智健全。还记得曾经偷偷在白天过这家诊所,那时候无人看管,里面是一间破败的手术室,一间大型贮藏室。储藏室大门紧锁,只能闻见里面散发出的阵阵恶臭,但是无论如何打不开……就好像他想要打开一样,实际上门缝下弥漫而出的黑色污渍已经很清楚地说明了问题。另一间屋子的无影灯还亮着,透明的帘子上的液体还闪动着赤色的光——

汽车再次发动打断了思绪。他转过身子走出漆黑的巷道,慢慢地在街道上前行。身后的长面包缓缓驶过跟前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余光不由自主地往车行道瞥去——他突然一个激灵,浑身发凉。

倒车镜之中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回应般的目光,随着长面包的快速离去而消失。然而不会认错,那家伙一定是——

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仍然不敢相信。十年前,在自己逃月兑之后,递交上去的证据已经使得BLUEPEACE家族毁于一旦,在通缉行动之后明明得到了确切的验尸报告,上面赫然有龙夏的名字出现,何况——

浑身的毛孔都在散发着颤栗,他明白那原因。

——何况,他亲眼见到过,龙夏的尸体。

究竟是怎么回事?罪恶的交易,隐秘的试验,开的病毒……他突然间似乎有些省悟……整件事一定和INFECTION工程有关。莫非HTC内部的那帮科学家们在进行类似于“死者复活”的的试验?

其实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龙夏的话……他快步沿着街道而下,冲向自己的糕点铺。还差几十米的时候,远远望去店门口似乎站着两个人。

如果说那个人真是龙夏的话,他就不可能不。首先糕点铺必须关门,然后,他还必须再隐蔽一段时间,不然随时会有杀手找上门来。也是因为正在思忖这些事情,当墨月看到门口站着人的时候心着实一悬,心说难道杀手已经来了?

这么快死神就来催命,阎王的簿子上最近写不出字了吗?

忐忑着走近,墨月又是一愣。只见一身围裙打扮的忆芯正在将一个青衣女子从店门口向外推,她本就显得娇女敕,再配上宽大的围裙实在是很有可爱的味道。而她身前的女子则身材高挑,奇怪的是居然带着圆边遮阳帽,帽檐上挂有薄薄的青纱,令人看不清面容。等走到门口,墨月才听到她不停顿的喃喃细语。

“侦探……该死的侦探……”像是失魂落魄般她如此絮叨,声音如烟飘渺。

他眉头一皱。她口中的“侦探”是指的什么,我吗?这么想的功夫忆芯已经将她推到了街上。“好啦,你清醒一些的时候再来吧。”她冲那个女子说道。

“侦探,该死的……”女子回过头来,似乎望了他一眼,“……侦探。”

墨月目送女子走远,直到忆芯在我面前拍了拍手才回过神来。

“店长,你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呢。”她说道,“不过生意还好,在那个喝醉酒的女子来之前。”

“唔。”,墨月点点头,突然掏出上衣口袋里的钱包,从里面掏出几张钞票,“已经半个月了吧,这是你的工钱。”

“太好了,啊等等,这、这是一个月的数目啊。”忆芯拿着钱呆呆地说。

“嗯,我接下来一段时间有点事情要办所以要外出,店铺得关门一段时间。”墨月收起钱包,平静地说。

“是吗,可是,你要去做什么呢?”

“这个嘛……”墨月咳了一声,目光在四周无人的街道上扫了一圈,“……不如你先说说你的秘密。明明不缺钱的样子,为什么要来打工呢?”

“要送给最好的朋友礼物。”她有些羞涩地回答,“想要用自己的努力去换一份礼物献给那个人。”

“那是个男生咯?”墨月继续追问,实际上是想要将话题调开得尽量远些。

“不是!”忆芯立马说道,还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往里面的照片亮出来,上面是她自己和另外一个微胖的女生,两人在学校门口对着镜头微笑。

“哼,没必要这么激动啊,丫头。相信我,你的否定只是暂时的。”墨月模出一根香烟点上,“好了,那么从明天起,你还是好好上课去吧。”

“可是,你到底要去干什么呢?还有,你会回来么?”她终究还是问道。

“抱歉,我还是不能说。”墨月有些黯然,抬起脚步走进店铺,“再见吧,这两个星期谢谢你了。”

“应该是我谢谢你,墨月先生。”她在身后说道,“希望可以马上再见到你。”

那样你就危险了。在心里这么说着,他无言地冲着后背挥挥手,关上了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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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BLUEPE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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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风铃响起一串独奏。

“欢迎光临。”他坐在柜台后面抽着烟,无精打采地盯着天花板。当初想到经营花店真是个脑残的错误啊,已经两个月了还没有任何东西出手,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古玩店租个铺子,“三年不开张,开张歇三年”的模式倒也舒适,也比成天对着红花绿叶干瞪眼好。

斜眼瞟了进店来东瞅西瞅的两个孩子两下,估模出是初中生的年纪。哎我去,这两个家伙怎么看都更不像是来买东西的吧。怎么搞的,把我的铺子当成网吧或者桌游吧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靠住椅背向后仰倒。

“老板,我要这个。”

噗,嘴里如果有东西肯定要喷出来。他迅速直起脊梁从椅子上一跳而起,从面前的方桌一跃而过,闪电般欺近两个中学生。

那两人定定地站在那里,似乎对他的反应有点过敏。其中一个中学生估计是提前发育了,一米八多的个头不但比自己稍高,而且肩宽比自己威武,温和的面孔上满是惊奇。另一个孩子则瘦瘦小小,眼中有一股似曾相识的神色。

“这盆酒瓶兰么,好的,交钱吧。”言多必失,既然都说了要也不还价,这种顾客还真是极品。墨月收了钱,叼着烟转身朝着椅子走去。

“烟味太大,咱们赶紧出去吧,梨羽。”身后的瘦弱少年说道。

“你确定要这个啊。挑选速度也太快吧,不再仔细看看啊?”

“嗯,走吧。”

“唉,真是没办法说服你小子呢,蓝雨。”

心中一凛。蓝雨。他迅速回过身子,两个少年却已经走出店外融入了大片的人潮之中。联想到那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几欲要追出去的他跑到店门前时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BLUEPEACE家族的后代而已,作为一个还年的孩子,其本身并没有任何过失,不应该承担上辈的罪业吧……这么想着再次返回店深处,倒在椅背上的他懒散地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

“……更多的人活着……”

墨月回过头,望着走下天桥消失在雨雾中的,轻声自语的少年的背影。两人仅仅擦肩而过,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几年不见,那名少年高了很多,虽然看来也健壮了不少,却依旧身形如刀。

唯一完全没有改变的,是他那冰冷的眼神。——蓝雨,拥有BLUEPEACE血统(杀手天赋最高)的最后一个人。原本以为他能和朋友在一起变得活泼开朗些……真是可惜啊,难道那种冷漠是与生俱来的吗?

墨月默默地踏上最后一级石阶,于天桥上慢慢前行。雨水打湿了桥面,将之洗刷得如同镜面般透澈。薄薄的雾气中,他察觉到有人倒在几米开外的桥栏下。

流浪汉么,还是……注意到那个人体形高大,他突然心中一寒。快步过去,他蹲下来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叫做梨羽的男孩。在他太阳的位置,那一点突出的红是这寒冷世界之中唯一的暖色。

然而,这股色调却只能令人感到愈发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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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in-the-night-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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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m-at-the-pursuer,and-hit-him-badly。

翻了翻手腕,表盘在路灯下滑过一段圆弧。

八点一刻。街道对面的店铺仍然死气沉沉,除了亮着的半排灯光别无他物。也许应该做点糕点装饰出来迷惑敌人一下?空荡荡的店铺放在那里钓人上钩恐怕很难成功吧,我可不是姜尚。墨月这么想着点起了一根烟。

反守为攻,这就是他的策略。躲藏终究不符风格,不然现在也许早就离开雪城了吧。可是现实是他仍旧在跟那帮道貌岸然的科学家对着干。根据所得情报,“被发现”这一事实已经铁定,接下来肯定会有刽子手光顾。不过既然已然明了危险所在,坦然就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一连三天敞开店门,都没有在附近发现可疑人物的踪迹。由于之前闭店过一段时间,所以也没有老顾客光顾,所以造成了门可罗雀的景象。会不会是是因为这样子看来很假,杀手才不现身?毕竟他们也不是笨蛋,不全是。

八点半。无可奈何只得关了店铺,离开之前又看了看墙上的油画——当初涂抹上去的鲜艳色彩如今已经黯淡了许多。走出店门的时候,他发现不远处路灯下站着有个人影。

还是那天看到的青衣女子。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带帽子,漫漫青丝在夜风中飞舞,茫然地盯着这边,嘴里仍然是那番陈词滥调。

“该死的……侦探……”

墨月沉着脸,朝着她的方向迈出一步。女子似乎受到了惊吓,整个人往后幅度极大地跳了下,发出类似于哭腔的叫声,同时脸庞仰了起来,映照在灯光之下——墨月只感觉在一瞬间血液冻结。

等等,这不可能……他又往前踏出一步,女子突然脸色惨然地跌坐在地。他这才留意到女子的脸上贴着一块白色的膏药——在那弹孔曾经穿过的位置,十年之前。

“若汐?”墨月话音。

女子发出呜呜的叫声,一脸惊惶地爬起来向后跑去。

“若汐!”墨月急道,在路灯星星点缀的夜的长街上追赶着女子。女子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尽管如此想要追上仍然不是一件易事。他咬着牙逐渐将速度提了上去。

晃过眼角的长街被逐一甩去,在横穿一条非常宽阔的大道的时候,远处传来汽车低沉的引擎轰鸣。他没有去理睬,仍然直冲向前——这么空旷的街道,那车怎么可能会撞上自己呢?

“墨月先生,停下!”女孩子的尖叫在夜空中回荡。他感觉自己被人拽住了胳膊往后拉扯,而前方的若汐继续奔跑着远去。他如火烧心,用力甩月兑了身后人的手,连去辨认那是谁的功夫都抽不出来。

“不要,危险!”

刹那之间,灯柱从几丈开外的地方乍泄出来,喷了他一脸。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便传出沉重的“嘭”的闷响,他护着脸部站在街道中央,直到刺眼的车灯随着车轮地面的噪音远去,才慢慢回过身子查看。满地烟尘散尽,浑身是血的黑衣女孩躺在路中央。

睁大着眼睛,墨月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喂,喂,忆芯!”他喊着女孩的名字,冲过去俯身把她抱起来。可是半边血染的脸孔上那双可爱的眼眸中已经失去了盎然的光彩。

紧紧地攥着拳头,湿润的视线环顾着再次死寂下来的街道。在几十米外的地方,若汐抱住路灯默默地站着,嘴里喃喃的言语在漆黑夜空下异常清晰,就像是无形的手,抑制住他抽动的肩膀。

该死的,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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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in-the-nigh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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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再次缓缓开动起来。

已经是秋天了。在把若汐送到雪城周边的小镇之后,他也在那里住上了一段日子。每日闲来无事,望着悠悠南山,心中却无法平静。

医生告诉他,若汐的脑部有过手术的痕迹。也许是子弹打穿颅腔,也许是那帮混蛋科学家对她的身体做过什么实验,又或是对她洗过脑,反正她根本认不出他来。医生说需要做一次脑修补手术。后现代的医学发展早已是他所不能掌控的事情,所以他只能点头同意,然后终日陪盼在她的床边。

每当阳光打进,落在她熟睡的脸庞上,他都在想她一直喃喃着的话。

——该死的侦探,也许真的是该死。她也曾经是南山最强的车手之一,后来看到他离开了赛道,也随之离开。墨月从没有告诉她自己还是一个侦探,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所以还是保密为好,没想到反而会因此害了她。若汐一定是恨透了作为侦探的自己吧,即便失去了那些记忆,中枪之前的那些哀怨却仍然停留在脑海中。

墨月叹了口气,正想从口袋里掏烟出来,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地铁明明已经出站很久了,这时候怎么会有人想要来回跑动呢?

转过脸去,在寥寥数人的车厢里,他看到一个肌肉发达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车厢中间看报,他一头火红的头发和胡须非常惹眼。而在他的面前,一个长直发的少女站定了身子。

“我叫忆芯,你呢?”她就这样,用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说道。

“……尼古拉斯里德蒙特因。”红胡子折起报纸。

“是么,幸会——”

一道绿光乍泻而出,墨月还没反应过来,接连而至的是震耳欲聋的狂吼。瞬间整个车厢突然黑了下来。

乘客在惊叫,墨月迅速蹲来,感觉到身边有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晃而过,消失在下一车厢中。目光移了过去,他发现似乎所有车厢的照明设施都被黑掉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说有人事先对这班地铁做过手脚吗?

顾不了这么多,他飞快站起身来,从一地的乘客间跳过向着脚步声追去。才追了一个半车厢,他突然听到前方传来狂怒的咆哮。

“我不会受制于你,你们。我只不过是一个受害者而已,为什么要逼我至此?”

紧接着,是另一个人的回应:“你根本就不是‘受害者’,你是‘施罪者’。”

“这是我的存活方式,亦或是存活意义。对于我来说,这并非‘罪’。”

“胡说,你明明知道你已经不是‘自己’了。你却仍然不断模仿着,你的存在对于其他人的生命是一种威胁。我不能允许你出现在实验室之外的地方。”

实验室?HTC的实验室吗?墨月刚刚思考到这里,便听到一阵阴郁低沉的喃喃自语。

“……我是一种威胁。”

又是一阵杂乱的撞击声,碎裂声。墨月暗叫糟糕,急忙加速前进。然而乘客们惊惶着像是疯了一样,挡在身前张牙舞爪。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挤出一条路来,谁知还到下一节车厢的门,已经被一阵劲风扫倒。慢慢适应黑暗的眼睛往来路上一看,已经倒下了一片乘客。貌似刚刚有一头熊从车厢中间开足了马力撞了出去。

墨月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还是了下一节车厢。外面仍然是一片漆黑,一个手电筒掉在地上,灯筒放出的光线照射到窗户上映出斑斓的裂痕。一名少女在他面前俯去,她长长的头发垂在一个倒地昏迷的少年脸上。

“你……”墨月嗫嚅着启齿。

少女抬起头默默地看着他,澄澈的目光一如之前。可是,这不可能的。墨月颤巍巍地走过去,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仔细地打量着她。

“忆、忆芯?”他不由得有些结巴。

少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的月复部上有一道狭长的裂口,斑斑血迹从衣服中浸透出来,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低头去看少年的脸庞。他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又是一凛。躺着的人居然是蓝雨。那个,杀手贵族的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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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u-r-my-princ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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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黑到极致的夜色离开了地铁站。汽车舒缓地行进在公路上,直到在路边一所半新的公寓楼前停下。

一路上的时间,墨月对坐在后排的女孩只问了一个问题便不再吭声。心就像是被锁链五花大绑之后沉入了水缸之中,窒息感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那个问题是,“还记得我吗”。

看来似乎和若汐的状况一样。莫非那些科研工作者真的拥有令人死而复生的技术?脑海中不断有昔日的画面掠过眼前……手术室……病毒……不对,不对,绝对不是起死回生,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目送背着昏迷少年的少女踏上公寓楼前胆阶,墨月远远地站在街道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喊道:“喂,你和他住在一起吗?”

她回过头,无言地点了点。

“你们之前认识吗?”他有点别扭的感觉,果然是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吗。

“不记得了。”她淡淡地回答。

“那么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呢,这家伙、这家伙是……”墨月顿了顿,觉得“是个不折不扣的杀手”这句话有些难以出口。

“我醒来的时候,他在身边。”忆芯轻声说道,“他请求我协助他,完成森古博士的委托。”

森古。墨月只感觉续一停。

“我明白了,”他喃喃道,倏然抬起头冲着忆芯微笑了一下,“谢谢你……小公主。”

“公主?”忆芯茫然轻问。

“啊,童话中的公主,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了。”突然哽咽了一下,男子回过身去留给少女英挺的背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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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lASt-cho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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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掉监测录像,墨月吐出一团烟雾,咬着烟嘴的嘴角弯出一抹桀骜。

最后的证据到手,太平诊所和HTC暗中的联系终于掌控在自己手中了,单凭提供这方面证据他就能够让那些疯狂科学家走上末路,何况他所挖掘到的真相不止这些。合上笔记本电脑从旅馆的床上跳了起来,他走到窗前深呼吸了三下。阴沉奠空上积满了黑压压的云,那下方的实验区在如火枫林的包围中隐隐约约。该是收网的时候了,他对自己说着,现在就去警署总部结束一切吧。

从小旅馆下来走入停车场,刚刚坐进车里,面前的马路上便疾驰过一辆黑色轿车,速度之快简直是在玩儿命狂飙。他皱了皱眉头,觉得那低斜的车身令自己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既视感……似乎自己曾在编号B的情报袋中看到过……然后他想到了,那是专为BLUEPEACE家族定制的车型。

蓝雨。这家伙开得简直神经病的快,是要去干什么,执行下一个任务吗?已经查清他确实是步先辈后尘助纣为虐,既然碰巧发现了行踪那就索性跟上去吧。

迅速发动汽车,虽然早已不是当年在赛道上藐视群雄的白色座驾,经验技术却仍然保存在脑海里,所以并没有花费多少心神便轻松跟上了目标。

目的地是仁德街79号。那是一栋废旧的高楼,装修了一半的时候停工了。只有一个大楼的框架,没有门窗摆设,空荡荡的树立在楼宇群之中,与周围格格不入。

追踪的车开入建筑工地内的荒草丛生的泥土地里,过了一段时间目标才从车里走出来。墨月把车停在街道对面,尽管离的很远还是能看到目标手里攥着的枪。直到少年消失在建筑内部他才打开车门,刚刚站直身子,肩膀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

没来得及转过身,一股的压力就将他按在了车前盖上。借着如镜面光洁的车盖表面,墨月看到背后站着身着深蓝背心的短发男子。

“上次和你交谈,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吧。”龙夏缓缓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诙谐,“一直没机会跟你道歉,不好意思把你的女友脑袋打爆了。”

他只感觉一股怒火直窜上胸腔。只想掏出腰间的枪来。然而龙夏的力气大的超乎常理,使得他丝毫不能动弹。

“嘿,有时候我就在想,其实我完全不用这么做。”龙夏紧紧地制住墨月,“我说你这家伙,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墨月使劲地扭过头,用眼角去瞥背后的敌人,然而只能勉强看到敌人刚毅的下巴。他努力地动着嘴唇,挤出一句话:“我要消灭你们这些人渣。”

“人渣?”龙夏轻蔑地笑了一声,“墨月,其实我很佩服你。所以,是我跟森古说放你女友一马。”

“开什么玩笑,她都成那个样子了。”

“成那个样子?成那个样子?!”龙夏的语气里有一丝愠怒,他猛地把墨月的身子掀过来,一只手捏住他的衣领轻易地提起他的身躯,“我告诉你,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也许她会成为像我这样,也许她会像红胡子那样,或者更惨的是,成为太平诊所储藏室里那些收藏品的一员,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什么意思?”墨月喘着气道。

“你确实了解了很多事情,大侦探。”龙夏冷冷地说,“但是一个人永远无法和一个势力作对,现实不是童话,而你注定不会成功。你以为你已经掌握了很多,是的,可是还远远不够。和INFECTION相关联的阴谋,这趟水究竟有多深恐怕只有GSCL的人才了解。你,我,蓝雨,甚至森古,HTC都不过是旗子而已。”

“我才不是旗子。”墨月吼道,努力想要挣月兑那铁钳般的控制,却是徒然之举,“我和你不一样,龙夏。我才不会投靠那帮科学怪人!”

“我,”龙夏突然松开墨月,后者一下子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早已不是从前的我了。这句话,你也许永远无法了解。”

“什么?”墨月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身姿矫健,筋骨结实的青年。

“不只是我,那个叫做忆芯的女孩也是如此。所以GSCL不会放过她的。”龙夏看着自己的手,“SUBJECT4,指的就是我,你明白吗?——你并不明白。本体早已逝去,现在的我们不是任何人,我们仅仅是‘感染者’,而且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以令我们逃生的路……关于这些事情那个女孩并不了解,车祸确实对她的头脑造成了创伤……等着吧,蓝雨就要做出抉择了。”

“什——”墨月一呆,心中突然充满了不祥的预感。他满身泥土地爬了起来,向着街道对面的大楼狂奔过去。

“没用的。能够左右那个女孩生死的,目前只有一个人。车祸已经令她丧失了一切,他是她唯一的依靠。”龙夏高声说道,“她已经不认识你了,墨月,你是知道的。在地铁站的时候我见到你们在一起,那时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

墨月顿住脚步,突然间脑海里电光石火流过,他不由得回过头来。

“蓝雨的那个同学,”他喃喃道,“莫非他也是感染者?”

“显而易见。你不是截获了HTC的内部消息吗?——森古交给蓝雨的任务十分明确,就是‘杀死感染者’。蓝雨所知的感染者只有三个人,梨羽、红胡子和那女孩。现今除了已经死亡的梨羽,余下两名感染者都在这栋大楼里,红胡子的死是必然的——你明白,只要让女孩和红胡子两相残杀,而忆芯的能力无疑完胜于红胡子,别一脸不懂的表情,这不是关键。””龙夏盯着墨月,用极其平淡的口吻说道,“关键是,究竟蓝雨会不会对那女孩子下杀手——”

呯、呯、呯。

几声枪响打破了白日的沉寂。墨月转过身来,想要跑向大楼,脚步却固执地定在地上。他明白,龙夏已经死了,忆芯也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所谓的感染了病毒的不明生物。的确,他已经无法改变现状了。尽管掌握着诸多内幕,然而仅仅停留于此而已。他没有能力,去拯救那个“女孩”。

雨不知不觉间下了起来,初如蚕丝,继如薄纱。龙夏大步从沉默着的墨月身边经过。“离开吧。”肩与肩并行的时刻,他简略丢下一句,“你的女友和我们不同,她还有希望……那就意味着,你还有希望。”

“为什么帮我?”无顾他离去的背影,墨月仍然仰望着罩在雨雾中工的大楼。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最后的话语随着离人渐行渐远,“在GSCL找到我之前,我也想做一些……不同的事。”

雨中伫立,直到又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视线透过浸湿的刘海,墨月突然看到少年跌跌撞撞地从那建筑中走了出来。条件反射般的,已经站得发麻的双腿再度移动起来,他冲过去一把按住蓝雨的肩膀,把他压在墙上。少年的手上有血,而他脚下的泥土上丢着一把沾血的枪。

“你这个混蛋!”墨月一拳揍在他脸上,“不亏是杀手后裔——当年就不应该对你手下留情!你杀了她,对吗?”

少年缓缓抬起头,以往漠然的双眼似乎失去了刀锋的锐利,像是迷失了方向般无神地回应着墨月愤怒的视线。

“你杀了忆芯,对吗!”墨月歇斯底里地吼道。

“她早就已经死了,你比我更清楚。”少年用毫无气力地声音慢慢地答道。

心头一震,双手不听使唤地起来,他就好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开了少年的衣襟。少年背靠墙壁,虚弱地坐倒在地。

“今天,她给酒瓶兰浇过水了……她说过……枝叶很优雅。”他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地嗫嚅着。墨月低头望着少年,直到他再次抬起脸,直到两行清泪混入雨水——他曾以为BLUEPEACE家族的人是不会哭泣的。

“杀戮,是为了更多的人活着……”少年喃喃地重复着,曾经他听到过的话。

墨月转身从少年身边离开,深吸了一口气,走入漆黑的建筑内部。雨声在楼内的一瞬间减弱,踏过空无一物的底层,他径直走上二楼。

连绵阴雨透入没有镶嵌玻璃的窗户,黯淡地扫在小片水泥地上。墨月站在空空荡荡的楼梯上,向远处望了一眼。在一扇窗户附近围着许多披白褂的人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没过多久那群人中走出四个,抬起两副担架当先引领着一行人向着他这边走来。

墨月踏上二楼的地面,毫无胆怯地那些人走去。两相照面他发现对面的人都带着面罩,看到他没有任何表示——就好像他融入了周围的空气似的。路过的时候,他看了看担架上的人,第一个是满身致命刀伤的红胡子……第二个是她,眉心处一抹丹红。

人去楼空——不对,他直直望着前方——在那里,面对着苍穹的阴沉,还有一个人正把手机举在耳边进行通话。于是他走过去。

“是的,SUBJECT17回收完毕。明日就能送往GSCL……不,没有必要,这个女孩的能力比较特殊,不需要医疗处理……好的,明白……”

电话挂断。那人转过身来——苍老的面容,灰色的髯须,不可冒犯的威严,雪城家喻户晓的森古博士,High-TecCenter的主管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我知道你会来。”老者缓缓地说。

“结束了。”墨月掏出腰间的枪,对准老者的胸口,“我决不会允许你们再伤害任何无辜的人了,森古博士。”

“哦,你认为这样子就管用了是吗。”老者弯起褶皱的嘴角,毫无惧意地看着墨月,“或者说,这是你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别耍花招了,老头!”墨月怒声说,“你们做的肮脏勾当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没错。”森古毫无笑意地笑着,“对你来说确实如此。但是对于已经陷入其中的人,一切才刚刚开始。很快雪城的阴云就会散去,这也许是拜你所赐,也许是拜其他人所赐,但是距离结束还早呢孩子。这阵阴雨也许会暂时南下,但是总有一天它会回移,并且遍布全世界。”

“你这个疯子。”墨月带着冰冷的怒气说道,“你们都是疯子。”

“那么,来结束我的性命吧。”森古依然笑着站在当地,“我和你一样,戏份已经接近尽头。历史的舞台将会留给那些感染者,留给GSCL,留给人类伟大的事业。”

“荒谬,人类的事业就是在自相残杀中建立起来的吗?”墨月突然放下枪,大步走过去狠狠地将森古打翻在地,“这根本不是为了人类,不过是为了你们这些疯子的一己私欲。”

“哼哼哼哼……文明的前进总是需要牺牲才能实现,而绝大多数牺牲都被人们所忽视了,墨月。”老者嘴角吐着血,趴在地上仍然笑着。一道电光闪过天际,他的面容被映刻得越发狰狞。

墨月抬起胳膊,枪口对准了森古的脑袋。

“要开枪吗?那就扣下扳机好了。话说,今天在这个地方还真是血光之灾不断啊。”森古丝毫没有理会墨月的枪,靠着墙自顾自坐起来,微扬尖尖的下巴。

握着枪的手没有,却也迟迟没有扣动扳机。眼前这个混蛋没有对死亡的畏惧,究其原因,不过是自豪于完成了使命沉浸在卑微的个人世界里,或者说,他甘愿作为旗子发挥出丁点为他人所利用的闪光来。现在的他没有任何价值,即便杀死他一切也不会挽回。

“哼,下不了手吗?你还真是不如蓝雨呢。明明想要保护那个已经感染了的女孩,最后却还是下得了手。你必须这样,如果是为了你的愿望,那么就应该不顾惜一切代价。”

——杀戮,为了更多的人活着。是这样吗?不,那是少年扭曲了的理想,不是我的。

“不杀你就算顾惜代价么,你不配作为代价。”墨月冰冷地说道,放下枪转身离开,“我是侦探,不是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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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雨的镇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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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gh-TechCenter在寒冬中落下帷幕,着残缺棋局的终结。

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然而,只要坚持着,也有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尽管对于INFECTION所知甚少,尽管不能了解埋藏在城市下阴谋与真相的全部……即使如此,仍然可以借助目前所拥有一切,为这个世界带来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光明。那样,对他来说便足够了。

一个人毁灭HTC的根基,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森古说得对,他的故事已经结束,剩下的事情就要留给那些仍然为梦想奔跑着的人了。

车行在冬日的山道上,直线加速,降挡过弯,甩尾漂移。他的目光在飞快后退的景色中游离着,一连超越了数十辆车,似乎在一瞬间又找回了当年还是“蛇王”时的感觉。

自己当时,究竟是为什么要离开赛道呢?——无论回答几次都是一样,因为不能再无视自己的生命,因为它已经不只属于自己。只可惜在作为侦探的时候,他不懂这些。

不过现在,他不再是那该死的侦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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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雨,非雪。

而是,能使灵魂镇定的空灵乐曲,奏在灰色的蜿蜒山路上,奏在山下凌寒绽放的白梅花海中,奏在仍然残留着善意的人们的内心最深处。

一地雪意的被冷雨点上了清幽。他走进小镇的医院,在花漫枝头的窗前站了一小会儿,继而转过身来凝视着闭目在床的她。

“若汐。”他轻轻道。

没有回应,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所以没有失望。反正会一直等下去的,也许在大地回暖的春日,她会醒来吧。

无声地叹了口气,向着门口离开。手腕刚触到门把,身后突然传来她的声音,宛如窗外雨声的轻柔。

“墨。”作者黑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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