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任何梦,要说感觉的话,就像从深海中慢慢浮出水面。
睁开眼,看到了熟悉奠花板。
咦,什么时候回来的?
伴随着知觉的恢复,痛觉也相继到来。我坐起身来,盯着月复部的绷带发了一会儿呆。
昨天夜里……
回想起来了,之前的那一场恶战。本来十分放松的心情沉重起来。
唉,让坎瑟逃走了啊。
同大多数杀手的行动理念没有区别,我也很看重一次成功率。因为首次失败带来的不良影响是非常惨重的。既有来自于雇主方面的压力,还可能威胁到杀手本身的生命安全。
无精打采地走出卧室,看到忆芯站在窗前,正细心地给酒瓶兰浇水。说起来,浇花的工作似乎已经全全托付给她了。看那认真的样子,怪不得在她照料下的那些植物越发生机盎然起来,令人有种季节不是在渐渐转冷的错觉。
然而,季节确实在渐渐转冷。
我向忆芯走去,她听到脚步声偏过头来——刹那间,我瞥见熟悉的赤红色流动在她的眼眸里,不由得站住了。
“你醒了?”她开口道,如果不是我的错觉,那听起来有种隐隐约约的失控感。
“嗯……我去做早餐。”我一边假装着日常的宁静,一边向后慢慢退开。她的眼里释放着的杀气,追随着我的身子移动。
好不容易走进厨房,后背已经冒出冷汗了。
我将冻在冰箱底部的NF.溶剂取出,倒在忆芯的碗里,然后冲上牛,又切了几块面包端进客厅。我们相对无言地吃着早餐,期间我的手一直在微微发颤,这并非紧张,而是临敌自然而然的反应。总之这顿饭吃的很不安心,忆芯每一个幅度稍微大些的动作,都让我有种想跳起来的冲动。
饭后,离开了公寓。
忆芯想要陪我,我却感觉她的情况并没有太大好转,或许NF.的药力还没有完全发挥吧,这时把她带到街上是不明智的,于是我督促她看家。“坎瑟已经知道了咱们的身份,以他收集情报的能力,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来找麻烦,有个人看家比较好”用这样的理由敷衍过去,忆芯竟然天真地信了。
所以说大多时候,我喜欢和天真的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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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十月中旬普通的一天。
天空呈现秋高气爽的蔚蓝,树木灿灿依旧,一番“满城尽带黄金叶”的味道。
不知不觉间沿街而下,在丁字路口处有一家二手货商铺,满是裂纹的橱窗像是用胶水勉强固定的。一台破旧的黑白电视机放在橱窗上最不起眼的位置,正在播报昨夜地铁站的事故。
“……5号线突然发生的断电原因已经查明,是由列车监控录像中所示男子强行破坏内部电路导致的后果。好在列车的动力电源是**的,车内停电并没有影响到列车的正常通行……截止目前还人员死亡的消息,6名受伤乘客恢复状况良好……警方正在介入调查,目前该男子仍然下落不明……”
深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离开了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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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依旧在街上转悠,直到夕阳投下美丽的黄昏才开始往回走。不经意间抬起头,发现自己竟然来到鲸鱼曾经开设的花店前。只见铁门半悬,如同斩头铡。
鲸鱼死后,这家小店无人处理,随着时间的推移又被人洗劫了数次,如今真是一穷二白了。
一时兴起,我弯腰花店。
头顶的架子上是几盆枯萎了所以没人要的植物,垂下的枝蔓由于极度干枯已经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植物了。橘黄色余晖透入窗户,折射着空气中厚重的尘粒,使我不由得捂住口鼻。
哎,这里太久没有人了。
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我来这里,也已经失去意义了吧?
望着他曾经站立的地方,只觉得脑海中圆圆的脸庞还很清晰,而他一手拎着水壶乱撒清荷,一手抠鼻之后做出炮弹发射状的姿态也历历在目。
突然间不可遏止的愤怒起来。
把他害死的,是名为SuperNatural-Virus的病毒。
Cyan,作为不应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体,只能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我想要除掉坎瑟,既不是为了无关紧要的酬金,也不是为了杀戮的。在把忆芯领回家的一段时间里,我确实有点迷失了方向感,不明白自己接手这个任务究竟有什么意义。
※杀戮,为了更多的人活着。
啊,没错。
我要消除病毒带来的一切威胁,守护人类的。这才符合沉默家族的信条。
门外街道上传来一阵脚步,似乎在铁门前停了下来。
怎么,我向铁门望去,莫非有人觉得这里还有剩余价值可以榨取,打算来个临终洗劫?没看到就罢了,谁要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带走这里的东西那也太嚣张了,他绝对要付出代价。
我没拿武器,不过一般人的战斗力根本无需考虑,于是静候在原地。很快我看到一只带着手套的手,像是拉帘子一样轻松地将铁门抬起。夕阳大面积涌入,披着一身金辉的男子颇为优雅地月兑掉手套,缓缓走进店内。
脸孔于黑暗中黯淡了两秒钟,又回归于从窗户外透入的光明之下,坎瑟走到我的面前,这一次没带墨镜,锐利的目光直直盯住我。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他看出我没带武器,悠闲地点燃一支烟,“你靛质确实不错,然而受了伤,还是在家休息几天比较好。”
“你现在被警方盯梢,所以才跑到旧区来了?”
“嗯,确实如此。”他吐出一团烟圈,“你贸然于地铁进攻,就是想达到这种效果吧?不得不说你这么做忽略了H.C.方面的感受呢,他们不会希望我的身份被公开的。”
“我不在乎,”我冷淡道,“事实上,我倒是希望他们的计划被迫中止。”
坎瑟叼着烟,打量了我大概有十秒钟左右,突然咧嘴笑了一下。
“果然不假,和我调查的情报大概吻合。”他竟然令人惊讶地转身离开,“行了,再见吧。”
“不杀我吗?”我盯着他的背影。
“啊,你之前不也放水了吗?”坎瑟漫不经心地走出店去。
“可笑,你在跟我讲道义?”
“战争中没有道义可讲。”坎瑟仰起头,背对着我向夕阳看去,“现在杀掉你于我有所不利,仅此而已。”
“这么说,我是你的一枚棋子咯?”
“你最好这么理解,”他将帽檐压低遮住了眼睛,对我露出一丝危险的笑容,“保持警惕,蓝雨,你的敌人可不止是我。”
心头一凛,坎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道上。莫名而短暂的邂逅,毫无意义可言的对话结束了。
天上夕阳如旧,奇怪的是,好像没有十分钟之前那样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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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后的时间全部在酒吧里度过。
没有喝酒的习惯,仅仅要了一杯白水静静坐在角落,盯着对面的空座位出神。整个人突然有一种无力感,那本是作为新手执行任务时才有过的感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曾领略了。
我感觉自己要对付的,已经不单单是坎瑟这么简单了。
如果坚守自己的信条,我所对抗的敌人就变成了一方的势力。我要干涉iPRJ.,我却只有一个人……忆芯虽然拥有可怕的能力,却不幸是计划的组成部分。她与坎瑟同是病毒携带者,既然我有必须杀坎瑟的理由……
也就是说,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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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0点,打开公寓的门。
屋里静悄悄的,忆芯已经睡了吧。
压低声音走入客厅。餐桌收拾得很干净。A5被放在窗台下面的茶几上。我走过去,将A5收进大衣,心道下次出门绝对不能疏忽大意了,万一再碰到坎瑟而那家伙改了主意,那就只有被当场暴毙的份了。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呜呜”的低吟,好像是从储物室传来的。
忆芯?……是在说梦话吗。
声音若有若无地持续着。我悄悄走向少女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的折叠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藏在角落里,抱着脑袋,长发披散于胸前。
“忆芯?”我轻声询问,直觉告诉我不太对劲,所以脚步仅仅停留在门口。
没有反应,她仍然哭泣似的“呜呜”着。
“忆芯,你还好吗?”我提高了音量——话音,人影却突然抬起脸来,黑暗中我什么都看不清——除了赤红色的视线。
怎么会——
我向后退了一步,忆芯已经从储物室冲了出来,一掌探向我的左肩。
回想起她昨晚的攻击强度,我仿佛预见下一秒钟自己的肩膀直接被击穿的惨状,急忙侧身避开,顺势捏住她的手腕将她反转过去,另一手勒住她的脖子,却也没敢使力。
“忆芯,醒醒——”
的喘息呵在手臂上,她的身子火烫,明显符合Countdown启动时靛征。还好这里没有光,她只不过比正常人力道大一些而已,不然我可能早就被秒了。
“忆芯——”
无论怎么呼喊都没用,她不停地挣扎,快速消耗着我靛力。
到底是怎么回事,NF.溶剂失效了吗,还是说——我回想着H.C.地下实验室的情景,心底一凉——难道说这该死的溶剂口服无效,必须注射才行?
那就没有时间了。
在坎瑟之前,忆芯先一步沦为怪物。我要像杀死鲸鱼那般杀死她吗?
正犹豫,忆芯突然挣月兑了我的手臂,转过身来就是一掌,不幸正巧击中了我受伤的月复部。好在没有光的加成,这一下并不是非常沉重。即便如此我还是痛苦地弯下腰,却见忆芯再度扬起了手臂——
完蛋了。
头顶的攻击却迟迟。我抬起头,见那通红的视线中竟然也闪过了犹豫的神色——虽然转瞬即逝,很快她的手臂斩落下来——
在那之前,我突然抱住了她。
的轻喘,清新的发香,危险的气息同时喷在脸上,趁脑袋还没开花,我前倾着身子,竟然吻了过去。
噫?!
赤红色瞳孔惊讶地睁圆了,她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力道尽数松懈。
时机。我顺势将她推倒在卧室地板上,趁她还没爬起来,飞快拉上了房门,随即转动钥匙上锁。只听门后“呯”地响了一声,一切归于沉寂。
我顶着房门站了很久,确认感受不到门后的动静才慢慢坐倒在地。心脏怦怦跳动,唇齿间还残留着香味。
哈、哈、哈啊……真是低级。
居然连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即便用无可救药来形容我也毫不为过。
自嘲地叹着气。月复部伤口处帝痛很快涌上来取代了知觉,将一切淹没……
意识远去之前,心中不知为何有个小小的心愿,假如第二天早晨醒来,能看到她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
那时一定要说句,对不起。作者黑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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