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找了一家小吃店。
小店搭着橙白条纹的棚子,下面悬着五颜六色的彩灯,还有一块巧克力色的“休闲居”字样的牌匾。看来店主人是个善于装点的家伙。
将街上的喧嚣关在门外,店内播放着的舞曲轻快而富有节奏感。顾客挺多,侍者却只有一位,是个很年轻的斯文女子,戴着黑框眼镜,此刻正在柜台后忙得不亦乐乎。
“麻烦来一杯酸,两份面包。”
“酸已经没有了。”
“啊,糟糕。”作为酸控的我表示很失望,只得点了杯咖啡。
“加点牛防止钙流失。”眼镜娘热心地说。
我点点头,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随手拿起一片烤得焦黄的面包。从进店到坐下没花多长时间,街上的人却明显减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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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9时。用餐已毕。
又坐了大概十分钟,算是得到了暂时修整,精神也好了一些。
店里灯光关了一半,音乐止歇,除我之外就剩一名灰色西装的男子。我向眼镜娘打了招呼,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路旁店铺都在打烊,整条步行街沉浸在喧嚣的余热之中。头顶的桥梁上也不再听到列车通过。
唯一能察觉到的比较清晰的声音,是匆匆扫过地面的七月夏风。
离开步行街,再度踏上宽阔的柏油路。
古典的A-zone街道,西洋风格的建筑群落,在路灯清澈的金色光晕下居然给人置身于雾都伦敦的错觉。的确这片旧城区吸收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文化,日积月累的浓缩升华孕育出百家齐鸣的诱人果实,这也是明兰最具魅力地色之一。
打开车门,看到副驾驶座上的导游手册,心中一动,倚在驾驶座上看了两分钟,然后插入车钥匙准备启动。不经意间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在远处,大概五六十米外的路灯下有一个人。
咦。
很快,那家伙消失在灯光范围之外的黑暗中,化作一团模糊不清的人影,向我的正前方走来。
这家伙,分不清人行道和车行道的区别吗?
我皱了皱眉头,拍了两下喇叭。空荡荡的街道回荡起汽车的鸣笛,那人却好像听而不闻,依旧我行我素地前进。他的身影一次次出现在越来越近的路灯下,我渐渐看出那是个年轻人,大概比我小一两岁的样子,个头中等,体形和我有几分相似,不过更瘦一些,头顶牛仔帽,一件米黄色短褂,靛蓝牛仔裤,宛如刚从美国西部电影里归来的模样,就差掏出左轮手枪了。
他是有意挡我的路?
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这时距离缩短到十米,我能够清晰看到那人没有被挡在帽檐下的半张脸孔。他生有一张倔强的淡色口唇,此刻嘴角正微微扬起。
那种笑容,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很多次。
所以,几乎是下一秒我便明白了其中所包含的意义。
车窗陡然碎裂。
黑暗,如墨汁一般浓稠的黑暗,飞快涌入车内,化作尖锐的爪子扼住了我的咽喉。
唔……
呼吸沉重起来,手中的导游图册跌落。眼前被大片的黑雾遮掩,透过残缺的视线,我看到那年轻人依旧在逼近,一只胳膊高高扬起,像是指挥家般挥动手指。
可恶……这家伙……
伸手抓住了紧紧掐在脖子上的爪子,那种感觉绝难形容,明明如同望眼欲穿的飘渺,却有着实实在在的触感。
浑蛋……
扳动不开。本来就已经呼吸困难,根本使不出力道。再加上爪子本身如同铁钳般沉重。
要死了吗?
果然这其中绝对有古怪……无论是那个梦境,还是眼前的这个人……
呯。
毫无征兆地,一声通透的枪响撕裂了夜的静谧。
我看到前方的那个人向后一个趔趄,头顶的牛仔帽飘落。路边是一连串仓促的脚步,紧接着侧面的车窗被打碎,有人钻了进来。
“发动引擎,开车,快!快!快!快!!”
脖子上的压迫感在枪响之后突然消失,此时哪用提醒,我发动车子飞快打了个弯,在街道上加起速来。
黑色泥沼在石子路面上化开,无数锋利的黑色尺刃贴着墙壁横空划过。
这一切从倒车镜看得清楚,我急打方向盘,避开了一波从墙上喷下的黑色尺刃。远处的少年并无移动,然而其四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被黑色海浪逐渐包裹。少年头顶上方的路灯骤然熄灭,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
半分钟前还灯火通明一片宁静祥和的街道,瞬间变得凄冷。黑暗刹那间膨胀,以海啸般的威势向我们的车呼啸而下。
“再快点!沿着光亮的地方走!”副驾驶座上的人半身探出车窗,继而冲我喊道。
我踩足油门将速度飙到240km/h,千钧一发之际与重重扑在地面上的黑潮拉开了距离。再次看向倒车镜,波涛在街道上翻滚,像一只没有捕捉到猎物不甘心的猛兽,突然间扬起了脑袋——
“不好!快拐弯!!”
身边的人吼道,我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不过是下意识地听从了他的指令。当下握紧手刹的同时猛转方向盘——
飘移。
越野车一个甩尾干净利落地过弯,轱辘在地面上旋出一道灰白的烟气。
车身斜过的刹那,无数箭矢从黑潮激射而出,将百米之内的灯盏全部击落。
黑暗瞬间增幅,填满了整条街道。好在这时我们已经驶入了另一条街。虽然由于速度过快,在甩尾的最后阶段还是撞上了路边的消防栓,激起一股喷泉。
涡轮增压,氮气加速,直线。
引擎轰鸣着,越野车夺路狂飙,终于与黑暗拉开了距离。作者黑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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