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忙不忙,没有人知道。不过,王果现在,倒是真的很忙。
不大的一块空地上,到处都是筋疲力尽的黄巾军败兵。这些将武器衣甲都丢了个精光,只剩下个囫囵身子跑出来的家伙,横七竖八的躺到了一地。
有些身上带伤的,痛苦的申吟着。有些疲倦得不行的,倒头就睡。有些还有精神的,却也不老实,骂这个,骂那个。整个临时营地,那叫一个乱啊!
但是,最让王果讨厌的,还是几个在黄巾军中,担任了些职位的家伙。这些溜得贼快的头目,一旦喘过一口气来,就马上开始纠合自己的手下,聚成一个个圈子,商量起下一步的行动。
由于得力人手,大部分被张狂带走,去执行伏击任务了,王果手中多是些老弱,面对那些身强力壮的黄巾力士,底气明显不足。
结果,缺少威慑的黄巾头目,带着自己的手下,差点闹出事情来。多亏溃逃的这些家伙,没有小帅一级的人物,聚集不起多少人来。要不然,王果是铁定压制不住,这些败兵头目的乱动。
于是,当张狂带着大队人马和俘获返回时,看到的情形,就是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凶恶的黄巾头目,纠合了二、三十号黄巾军败兵,在那里大声的嚷嚷,要求王果提供些好吃的,比如说鱼啊,肉啊什么的。
王果当然不会理会,这些家伙的叫嚷。他让人煮的一锅野鹿肉,本是为了迎接张狂得胜归来,给出战的勇士的犒赏。对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家伙,王果冷着脸应付了几句,并不太在意。
结果,那个黄巾军头目,仗着手下人多,在那里大吵大闹。瞧他那副架势,若不是因为溃败得太狼狈,手上缺乏兵器,只怕就要当场火并起来了。
“肖大嘴!吵什么吵!别打扰了老子睡觉!”
这个黄巾军头目的嚣张,连一些同为败兵的黄巾军,都看不下去了。另一个黄巾军头目,大概平时就与那厮不太对付,大声的呵斥起来。
“郭大目,你狗舀耗子,管什么闲事!老子跟官兵拼了大半夜的命,凭什么连口肉都吃不上啊?”
说着,这个肖大嘴,还不忘朝煮肉的位置扫了一眼。
“去你·姊·妹·的!你个混蛋,连刀都扔掉了,竟然还敢说跟官兵拼了命!”
那个郭大目指了指胸口,上面一道刚包扎好的伤口。
“都瞅瞅,都瞅瞅,这才是刚和官兵拼过命的人!”
“哟呵?你这老小子,玩刀把自己都玩伤了?”
那肖大嘴原来在乡里,显然做过“游手”,也就是所谓的地痞流氓,口头上的胡搅蛮缠还真是不差。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向郭大目走过来。
“让兄弟看看,你小子是真伤还是假伤?”
听到这句话,郭大目身边的七、八个黄巾军战士,都勃然变色。其中一个身高不足六尺的小个子,猛然从地上窜起,带着尖锐的童声,大声呵斥道:
“你敢胡说,俺捅了你!”
肖大嘴虽然嚣张,却是个既有眼色,又有手头的家伙。见这个十来岁的小毛孩,手持着一柄匕首,向自己猛扑过来,也不在意。看准了对方的来路,他忽的飞起一脚,对着小毛孩的肚子踢去。
虽然没有使用全力,但是肖大嘴估模着,这一脚,也足够教会这个冒失的小子,什么叫做凌空飞行了。
然后,这霸道中带着飘逸的一脚,却只传来空荡荡的感觉。
——踢空了?!
肖大嘴一个愣神,突然肚子上传来一阵熟悉的疼痛,身体习惯性的弯下腰来,便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冰凉。那个尖锐的童声,在耳边响起,渀佛要刺破他的耳膜!
“要是不道歉,你就死定了!”
这番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让旁观者都觉得目不暇接。一旁的王果,倒是将这个小毛孩的动作,看的是一清二楚。
飞身、闪躲、膝顶、挟持,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虽然不见什么武术基础,却将小孩子的身体柔韧性,发挥到了极限。
这一刻,王果都有了收徒的想法。
不过,那个肖大嘴,倒也硬气。秦汉时节,民风极为彪悍。像肖大嘴这种,能够在乡间游荡,不事生产,还能过下去的人物,若是没有些不怕死的光棍气概,早就被乡民们给赶走了。
现在,被一个小孩子,用刀架在脖子上,肖大嘴虽然心中恐慌,依然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有种,你就杀了老子……”
当然,,生死操于人手的情形下,肖大嘴说话,语调也柔和了许多。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正当临时营地里闹成一团之时,一个巨大的嗓门,将那些在外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家伙,统统吓了一大跳。
一个九尺高的大汉,手中提着一柄足有四、五十斤重的长柄大砍刀,浑身浴血,大步从外边闯进来。
一看到这幅凶相,某些被汉军追杀得精神紧张的黄巾军,吓得转身就逃,一不小心,相互间撞倒了一片,兀自在地上连滚带爬的,不肯消停。
王果见状,急忙带人大声呼喝:
“是自己人!渠帅得胜回来了!”
在惊疑不定的黄巾军败兵,众目睽睽的围观下,一只头上裹着标志性的黄巾,身上带着腾腾杀气的队伍,从大路的幽暗当中,挤了出来。
他们的人数不多,也没有打起旌旗。但是,身上的血迹,腰间的人头,还有手上牵着的战马,都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们。
再看到队伍的后段,吃惊的黄巾军败兵们,一个个忍不住喧哗起来。
——那些被押送在队伍中,垂头丧气,穿着红色军服的俘虏,不就是那群,追赶得自己走投无路,差点跑断了腿的汉军骑兵吗?
“太厉害了!”
“真是威风……”
“简直就是……”
喧哗的声音,只是高起来一下,立刻就低落下去。黄巾败兵们敬畏的看着这些得胜归来的好汉子,深恐自己声音大了,引起了对方的不快。
张狂骑在他那匹黑色的战马上,意气风发。这个劲爆的出场,果然一下子就震住了这些狼狈的败兵。有了良好的开头,后边的收编,应该就会顺利得多了吧?
这时,周仓已经将肖大嘴、小毛孩以及郭大目几个当事人,带到了张狂的马前。张狂下了马,听留守的王果述说完发生的事情,面无表情,脑子却全速开动,思考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跟我来!”
一行人随着张狂,来到那锅惹出事端的肉面前。喷喷香的肉味,直往大家的鼻孔里钻,让这些油水不足的黄巾们,包括张狂自己在内,都忍不住流起了口水。
“咕噜咕噜……”
这是肚子的叫声。
“想要吃肉?好说。”
张狂拔出匕首,准确的从热气腾腾的大锅里,挑出一块巴掌大的鹿肉。
“大丰,今晚一战,斩获如何?”
周仓向前行了一个军礼,大声的说道:
“斩首七级,俘获五人!”
四周的黄巾败兵们一阵喧哗:
——这可真是猛人啊!
张狂手指微动,匕首上的大块肉,已经递到了周仓的眼前。
“好汉子!当食肉!”
“谢主公!”
周仓激动不已。赏肉事小,关键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份荣耀,是周仓原来,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子韧!今晚斩获如何?”
典韦听到张狂的呼叫,大踏步的排开前方人众,来到肉锅前,大声说道:
“斩首九级,俘获……四人。”
典韦的性子直,不愿将乐进算作自己的俘获,故此犹豫了一下。
“好汉子!当食肉!”
“谢主公!”
典韦也不客气,用两支手指捻起张狂送到面前的鹿肉,大嘴一咬,就吞下一半。
——这样的鹿肉,怎么也得再来十块八块的,才够某家填饱肚子啊!
“陈达!……”
“风三郎!……”
一连几个斩获较多的士卒,被张狂当场赐下了鹿肉,激得现场的气氛极为高涨。张狂再一次挑起一块鹿肉,用手一指自己:
“本帅今晚只杀了两人。不过,却有一个,是汉军营司马,弘农杨氏的杨空。”
略一停顿,张狂问周围的黄巾力士们:
“如此战果,可否食肉?”
“可!”
四周的黄巾力士们,群情激奋,大声的应答道。
张狂微微一笑,将匕首上的鹿肉一切为二,说道:
“郭大目兄弟!”
“啊?是……”
“你在乱军之中,犹然有勇气与汉军交锋,是条好汉子,当食肉!然而,可惜没有斩获,且食半块肉!”
“谢渠帅!”
郭大目甚为感激。他平日就以悍勇闻名于黄巾军中,说到当众接受赏赐,也拜领过几次。不过,在现在这般狼狈的情形下,得到奖励,郭大目很有一种被人“雪中送炭”的感觉。
这时,肖大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别提有多难看了。若是在平时,如果有人敢给予他如此羞辱,肖大嘴早就操刀子冲上去砍人了。但是,现在——
他不敢。
偷眼发现张狂的目光向他投来,肖大嘴心中一个哆嗦。
——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肖大嘴兄弟!”
——来了!
“渠帅大人……”
张狂瞥了一眼,这个脸色灰败的家伙。对这个跳出来搞事的家伙,他心中当然不喜。不过,如果严厉的惩处这厮的话,又可能让那些不太熟悉的黄巾军士卒,产生反感。
“你有何斩获?”
“……”
肖大嘴无言以对。在数十颗堆放在不远处的血淋淋人头面前,他心里的所有小心思,都舀不上台面。
“就这副熊样,还想吃肉?”
“就是……”
周围的黄巾军士卒,不由得议论纷纷。肖大嘴羞愧之下,转身便想要逃走。不料,一个威严的声音,将他喝住:
“肖大嘴,停下!”
肖大嘴身体一阵僵硬,慢慢的转过身来。只见张狂来到肖大嘴面前,递上半块香味扑鼻的鹿肉,笑道:
“想要吃香的,喝辣的,这是人之常情。我们太平道,也就是要建立这样一个,能让大家伙衣食无虑的国度,这才揭騀而起。”
“这半块肉,算是本帅借给你的。若是你日后,斩杀了官兵,就提着首级,领一块肉,来还给本帅吧!”
此话一出,周围旁观的黄巾军,一下子议论纷纷。
“这位渠帅真是仁义啊!”
“那是。你们不知道,俺家渠帅,可是‘南华老仙’认可的天命之人呢!俺们这次急匆匆的过来,就是想要防备汉军放这一把大火的!只可惜……”
肖大嘴全身颤抖,艰难的接过半块鹿肉。突然,他跪伏在地,声音哽咽着,说道:
“渠帅!我……我……”
他说不下去了。
“兄弟!何必如此……”
张狂惊讶于自己的这番手段,居然效果如此的好,急忙一把扶住肖大嘴。
“誓死追随渠帅!”
肖大嘴哽咽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的从口中,蹦出这么几个字出来。这让张狂大为感慨。
即使是市井无赖,也有真正讲信义的。
大汉民风,果然刚烈!
ps:这一节有一个隐藏武将出场,不知可有人猜得到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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