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并州,其实,君的想法,倒不是没有机会啊……”
见自己的话语成功的激起了丁原的兴趣,王允面色依然平静。他正襟危坐,发挥一位名士的风范,侃侃而谈道:
“南匈奴势力强大,如今我大汉日渐虚弱,这些蛮夷的态度,明显不如原来恭顺。这样下去,吾却担心,数年以后,南匈奴将有尾大不掉之祸。”
“不过,如今汉室威信依然未衰。这些蛮夷现在闹上一闹,正好可以让吾等借机狠狠的教训一二。而且,本次匈奴变乱,牵涉到单于之位的争夺。目前匈奴的‘左贤王’于夫罗,正在向天子哭诉,想要天子派兵,助他夺回‘单于’之位。”
“不瞒丁并州,吾已经写下书信,邀请于夫罗率领麾下精骑,到并州前来助战。”
对于匈奴骑兵,丁原并不感兴趣。在边地的汉军中,“一汉当五胡”的观念根深蒂固。若是没有汉军骑士作为军中的骨干,区区数千名纯匈奴骑兵,根本无法引起丁原的注意力。
相反,这些匈奴人,在族中头人贵族的统帅下,打仗不行,抢东西、扰民倒是很有一手。丁原可不想手下不经意间,就多出这么一伙惫懒的家伙。
至于被南匈奴攻杀的并州刺史张脀,那根本就是一个不通军事的蠢货。即使是对上这个家伙,南匈奴人也是依靠五倍以上的数量优势,才敢于围攻并歼灭张脀统帅的并州边军。
如果当时带兵的是丁原,丁原有自信,能够将那些首鼠两端的匈奴崽子打得连他妈都不认得。
“王豫州,你把这些蛮子叫来,是嫌俺并州的事情太少吗?”
“当然不是。于夫罗这个‘左贤王’,是匈奴人认同的首席‘单于’继承人。有了他的旗号,我军便可以将那些并未参与反乱的匈奴部落,招揽到手下。而且,当我军帮助于罗夫登上‘单于’之位以后,还可以让他下令,强攻太行军……”
丁原眼睛一亮,接口说道:
“不管是匈奴崽子,还是太行军,死的都是越多越好。而且,由于俺们并州军并没有直接动手,在朝廷那里,这件事俺们也说得过去。就算是太行军,吃了这个亏,也不能公开说俺们如何如何!
果然是妙计!哈哈……”
——吾之计较,又何止于此?
看着丁原脸上的大胡子,因为大笑而一抖一抖,王允心中依然是意犹未尽。不过,后面的事情,现在还不必让丁原知道。那是王允和冀州刺史王芬之间的事情,丁原这个武人,还没有资格参与到天下名士间的筹划。
——果然是老奸巨猾……
丁原一边做出大笑的样子,心中一边月复诽了王允一番。
——计划虽然好,可那个张狂,绝非常人。此人真的会像王允的预计一样,老老实实的与匈奴崽子拼杀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突然就出现在丁原的头脑中,久久不能消去。
不管心中是怎么想的,两天以后,代表太行军的“太行校尉”张狂,与代表汉室朝廷的“并州刺史”丁原,还是成功的在前“豫州刺史”王允的调停下,进行了亲切、友好、和平的会谈。
双方就目前并州的“南匈奴之乱”,深入的交换了意见,达成了共同对付匈奴叛乱分子的一致协议。根据协议,太行军将作为并州州师的援军,进入兵力薄弱的并州西河郡,配合当地的郡县兵,捕杀敢于南下滋扰西河郡郡治的匈奴游骑。
张狂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西河郡是当前并州太平道影响较大的一个郡。虽然并州太平道由于某些原因,将总部迁移到了属于“司隶校尉部”的河东郡白波谷,可留在并州的势力也不算太小。
河东的白波谷,就在西河郡的正南,距离西河不过数百里地。有太平道渠帅郭太、郭大贤派出的使者协助,张狂也不怕在西河郡当地被官兵暗算。
作为“大贤良师”座下“八大弟子”之一的郭太,虽然在天下士人中,有着“胆小”、“平庸”的评语,却绝对是“大贤良师”张角最忠心的信徒之一。
别的不说,单看郭太到如今依然坚持太平道的大旗,自认为“大贤良师”座下弟子,对同属太平道一脉的张狂极为友好,尽力提供各种帮助,就可以证实这一点。
若无郭太事先最坚定的表态,行事并不缺少谨慎的张狂,可能将手下的精兵良将,一股脑的带出来冒险吗?
只是略微读过一些《三国志》的张狂,自然不会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郭太率领的并州太平道,将在此时,掀起一场新的起义。这只义军的名号,以并州太平道大本营所在地为名,叫做“白波军”。
张狂这只小小的蝴蝶,终于将翅膀轻轻的扇动起来。那么,历史的惯性,是否还在继续呢?
对于黄巾军余孽“太行军”,丁原自然是高度重视。在正统的大汉官员心中,这些曾经造过反的家伙,永远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异己分子。所以,自从“太行军”在原“临水县”治所屯驻下来,并州斥候的视线,就从来不曾离开那里。
根据斥候们传出来的消息,一连半个月中,太行军都没有什么异动。
可是,没有异动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动。丁原心中,坚信这一点。
既然刺史有了疑虑,汉军斥候就不得不加倍辛苦起来。
可是,太行军的行动,依然正常的很。不时有小股的太行军,接到匈奴游骑兵骚扰的信报,前去出击。时不时的,丁原还能收到一车被硝制过的人头。
只要看上一眼这些人头的发式和辫子,丁原就能辨认出这些胡人的身份。然后,按照军中的惯例,这些“首级”将换成一车财帛,运回太行军的驻地,以表示赏赐。
如果丁原没有亲自见过“太行军”首领张狂,这种局面,将是丁刺史求之不得的。可是,一想起年纪轻轻,却气度非凡的那位黄巾余孽,丁刺史就感觉,一定有什么事情,会被那个“张无忌”做出来!
能够将好几位“万人敌”一级猛将收入麾下的一方霸主,会是一个轻易就能够被看透的人吗?
但是,这个“张无忌”,到底会干些什么呢?
丁原直觉的排除了“造反”的选项。若是为了造反,张狂有必要跑到苦寒的并州来吗?就算丁原自己是并州刺史,他也不得不承认,并州实在是一个要钱没钱,要粮没粮的穷地方。
而且,在这里起事,还要直接面对强悍的边军围剿。如果易地而处,丁原认为,选择冀州或者兖州,都比并州要强。
强得多。
更何况,这些黄巾余孽,才刚被“招安”几个月?
对于“太行军”被朝廷“招安”的内幕,丁刺史根据自己的官场经验,连蒙带猜,可以估模出八、九分实情来。若是没有花费到一亿钱以上,张常侍张让会让天子同意这件事情么?
除非太行军嫌自己钱太多了。否则,刚被招安又造反,这样的反复,完全没有必要。
只可惜“并州州师”与“太行军”,既不是敌人,也算不上友军。汉军的斥候,无法深入探察对方的底细,只能远远的吊在太行军队伍后面,隐约的了解一下太行军的战况。
——这个张狂,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丁原一边纳闷着,一边看起斥候送回来的最新军报。
不以为意的将木简抛在案几上,丁原刚想得出一个一切正常的结论,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这里……有问题?
丁原急忙翻出前几天的斥候军报,一一翻看。看着看着,丁原猛的一击掌,大声叫道:
“原来如此!”
这一刻,丁原认为自己已经猜到了张狂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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