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的圣旨,应是要事,苏安琪知道耽误不起,便只好回身进屋去叫醒华万霆。
“庄主,庄主?醒一醒,圣旨到了。庄主!”
庄主?这个称呼可真奇怪!华万霆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随口应了一声。
苏安琪不知华万霆得了什么病,生怕他坐不起来,“你哪里不舒服?能下地走路吗?”
“我……”他一脸为难,声音又沉又慢,听似虚弱得很,“雄病犯了,所以……”
“雄?你这?能行啊?”苏安琪诧异道,真看不出如此健壮的人会有这种大毛病。
“没事。”他勉强用手臂撑起身体,在苏安琪的搀扶下,刚要下地,便捂住心口,接下来是一声低低的。
苏安琪看着他揪紧的眉心,忙道:“不行啊,找大夫来看了没有?你别动,我去跟公公说。你这样子,怎么能下床呢?躺好了,我去去就来。”
“这位公公,请谅解,庄主雄病发作,下不了床。这道圣旨,他可以不跪听吗?”
“怎么会雄呢?严重吗?”
苏安琪不加思量道:“是,相当严重。所以,请公公通融。”
“要么,有劳贤王妃代为听旨吧!”
王妃?苏安琪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管贤王的名号多么虚无,既然华万霆是贤王,她就是贤王妃。与宫里的人走动不似在山庄内随意,该有的称谓一定不能错。
“我?”苏安琪犹疑地回望床上的华万霆,见他轻轻点了点头,只得勉强答应了。
非得看见人家下跪才舒服么?直接把圣旨拿过来不就得了,我又不是文盲,非得听你念!无奈,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苏安琪瞥了那圣旨一眼,跪听宣旨。老太监高声朗诵着圣旨上的内容,听来听去不过就是皇帝宣华万霆入宫议事而已,竟然啰嗦那么久,形式主义害死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安琪双手接过圣旨,起身言道,“多谢公公。”
“王妃客气了,老奴还要回宫复命,却不知王爷这身体……”
“哦,公公稍待片刻,我去问问他。”苏安琪携圣旨来到床前,轻轻问道,“圣旨的内容,你可都听清了?”
他抚胸,微颔首,仿佛不准备说些什么,就把眼睛闭上了。
“喂,喂,你醒醒啊!”她大惊失色道,“清儿,快去请大夫,庄主昏过去了!”
阆轩瞬间成了前几日的暖阁,所不同的仅仅是彼时抢救苏安琪,此时抢救华万霆。苏安琪问过大夫,华万霆的病况需要静养才可能会有起色,切忌移动、劳累、动怒……
“公公,您都瞧见了吧!贤王到现在都没有睁开眼睛,我想,他暂时无法入宫议事了。劳您回宫复命时,对皇上禀明一切。”
“这可真是,哎!好吧,好吧。老奴告辞。”
言自在握住了老太监的手,苏安琪眼见他塞了一张纸到那袖口里。
“有劳了,公公您慢走。”
“好说,言爷留步。”
“你给了他银票?”苏安琪悄声问。
“嗯,也不枉他辛苦一趟。”言自在凝眉道,“庄主此次病得不轻,大嫂你还撑得住吗?”
“我啊……”苏安琪咧咧嘴,华万霆这一病,她倒把自己给忘了,“我大概是好了,没事了。他这病如此来势汹汹,究竟何时生的?”
“隐痛已有几日,庄主没有告诉你,本以为会挨过去,不想今日……哎!”
“他不会雄着,还下湖救我吧?那该多危险呢!”
言自在低头,默然望着苏安琪,一脸“你才知道吗?”的表情。苏安琪为此,心下生出一些自责,虽然投湖自尽的人并不是她,但她毕竟是受益人,并且在前几日还狠狠气了她的救命恩人两回。
“娘亲,”倾雪抱着苏安琪的腿,努力抬眼望着她,“爹爹何时才能醒来?”
苏安琪一时无言,心头倏然酸痛,只有她清楚倾雪失去了母亲,如今父亲又……
“倾雪,来,言叔抱抱。”言自在抱起倾雪,对苏安琪说,“大嫂若还撑得住,便只管去陪着庄主。我先带倾雪去找娘吧!”
“也好。倾雪,你一定要乖。”苏安琪向倾雪挥了挥手。
“倾雪跟言叔去玩吧,让你爹好生休养。咱们走喽!”说罢,他带着孩子一溜烟地跑远了。
苏安琪回到卧室,屋内伺候的丫头们不等她开口说一个字便识趣地退下。她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望着他叹息。虽然她期望着能够避讳与他见面,却不愿以这种方式实现。她起身,帮他盖了盖被子,便一直守在床边。时间一点一点地自身边流逝,她出神地回忆着近日急转直下的桩桩件件,心,日已西斜,月初升……
“夫人,晚饭备好了。”
“放着吧,我不饿。”
华万霆的眉头忽而动了动,像是醒了。
“庄主,你醒了吗?庄主?”
他重重地呼吸一声,随后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只见她正守在近前,面露无限期盼的神色。
“你醒啦!心口还痛不痛?好些没有?大夫还没有走,我去叫他来……”
“不必了,自己的病,自己知道……”
“你知道,还会任它如此严重下去?你刚才吓死我了,不行,一定要大夫再来看看!”
“我死了,许多事便可平息了。你又何必请大夫来?”他拉住她,从容的样子仿佛被说死的是不相干之人。
他显然在怨着谁,也许就是梅若邻吧?苏安琪并不了解他们夫妻的矛盾,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又刺激到他那暴躁的脾气,加重他的病情,遂友好地微笑道:“不提那个不吉利的字,大家都好好活着。你渴不渴,饿不饿?我想,你需要吃点东西,待会儿还得喝药呢!”
他静静地看着她,不说渴也不说饿,只在回忆她有多久没有如此对他嘘寒问暖了。
即便他神情如此平静,她仍然有一丝胆怯,“怎么不说话呢?”她不自在地说。
“我若死去,你会不会嫁给他?”
难道有第三者?这种事情最麻烦!苏安琪迅速收敛僵硬的表情,尽量和颜悦色道:“一定要提那个字吗?倾雪怎么办,她才多大呀?”
“我只想知道,你怎么办?”
“我……”苏安琪一头雾水,这问题,她不可能会答。
他带着一脸看穿的表情笑了,突然说道:“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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