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岳景天告别了瞠目结舌的冷文俊,来到了府中。几个下人和他打了招呼:“老爷回来了?”然后吃惊的望向马上的两个孩子,岳景天点头回应着,也不理会,牵着马继续向院内走去。
他来到正堂门前,将两个孩子从马上提了下来,朝屋子里朗声说道:“娘子,你看我带谁来了?”文秀听到喊声,笑吟吟的端着给夫君准备好的热茶迎了出来。当她看到棉袍下的两个孩子时,尖叫一声扔掉了茶碗。两个孩子知道是自己的样子吓到了人,自惭形秽的低下了头。
岳景天哈哈大笑着将两个孩子提到了柴房旁的小屋子里,出去吩咐丫鬟赶快烧水。
小屋里的独孤寒听了个真切:烧水?他在平阳府的集市上听人们议论说,鞑靼人吃小孩,莫不是这个大汉要吃了自己?即使是这样,自己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一会儿,那大汉提着两个巨大的木盆进来,有下人提进了几桶热水。大汉将独孤寒泡到热水中,吩咐道:“你自己洗。”说着,大汉开始给樊迎搓洗起来。
两个孩子实在是太脏了,洗了很久才洗干净。门外,有丫鬟送来的棉衣,虽然肥大,但是很暖和。
那大汉让两个下人把孩子抱进了厢房,那里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大汉坐在桌旁说道:“我!叫岳景天!以后就是你们的师傅!”说着,他一指身边刚才被他俩吓到的那个漂亮女人说道:“这就是你们的师娘!”两个孩子怯怯的叫了声:“师傅!师娘!”就赶忙低下了头。文秀看着两个孩子,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不象初次见到时那样恐惧了,她甜甜的应了声:“哎。”
岳景天又让他们自报了家门,了解了他俩的岁数后说道:“以后独孤寒就是师兄了,樊迎就是你师弟!好了,来吃饭!”
那是他俩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之前,独孤寒曾经在梦里梦到过自己又吃上了干净的饭菜。可是,梦里的饭菜却远没有眼前的这样丰盛。独孤寒一边大口的吃着,一边不停的往樊迎嘴里塞着……
饭后,他们被带到了隔壁的厢房,岳景天让他们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还给他们盖上了一床厚厚的,带着香味儿的被子,就退了出去。独孤寒揽着樊迎,心里想着:能过上一天这样的rì子,即使自己睡着后让他们吃了,也是值得的。
当独孤寒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正午,床边有一摞衣服,床下的一个矮桌上摆放好了饭菜。独孤寒起身的时候,樊迎也醒了过来,他朦胧着双眼对独孤寒说道:“哥,你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独孤寒忍着泪说道:“不是梦,记得叫我师兄。”
独孤寒给樊迎穿好了新衣,移来到床边。樊迎半蹲子,要背他下床,门口处却传来了岳景天的声音:“让他自己走!”说着,岳景天走到床边,递给独孤寒一副手杖。独孤寒迟疑了片刻,接过了手杖。可他刚下地,就因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樊迎急了,伸脚过去扶师兄,却被岳景天制止住:“让他自己起来!”
独孤寒终于在摔倒了几次之后,挣扎着挪到了矮桌旁,岳景天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记住!以后的路要自己走!吃饭!”独孤寒抓起一个烙饼就往樊迎的嘴里塞,却再度被岳景天制止了:“让他自己吃!”独孤寒吃了一惊:“可是他……?”
岳景天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只是自顾自的吃着。樊迎无助的看了看师傅和师兄,又看了看满桌的饭菜,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脚上。当他看到了师傅鼓励的眼神,他将脚伸向了饭桌上的烙饼……
很快,在岳景天的鼓励和帮助下,两个孩子的生活基本上都可以自理了:独孤寒可以用双杖走路了;樊迎不光学会了用脚吃饭,还可以自己穿衣了。文秀师娘更是对他们呵护有加,每rì里嘘寒问暖,视同己出。
不久之后,岳景天开始让他俩练基本功:樊迎扎马;独孤寒双臂支撑。两个孩子练得相当刻苦,因为他们喜欢看到师傅和师娘赞许的微笑。
可是,毕竟是孩子。有一天,樊迎在扎马的时候偷懒,被岳景天看到后大声的训斥,文秀心疼孩子,赶忙过来规劝:“哎呀,练得很好了,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吧。”岳景天不耐烦的对文秀呵斥道:“你懂什么?!赶快回去!以后他们练功的时候不许你过来!”说实话,这还是岳景天头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对文秀说话,文秀抹着眼泪离开了练武场。
当天的深夜,岳景天从冷文俊家喝酒回到家里。刚进内院,他就看见两个小身影向后院走去,他就悄悄跟了过去,想看个究竟。
后院的石凳上,独孤寒坐下后对樊迎冷冷的说道:“跪下!”樊迎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地上。独孤寒问道:“说!今天怎么了?”樊迎嗫嚅道:“偷懒了。”独孤寒气愤的说道:“偷懒?你没看到师娘因为你挨了师傅的骂吗?师娘今天一天都没有笑!”樊迎嘟囔着:“师兄,我再也不敢了。”独孤寒命令道:“把衣服月兑了!”
樊迎站起身,用脚将上衣月兑了下来,然后又跪到了师兄的面前。独孤寒的手杖重重的落在樊迎的脊背上,边打边呵斥道:“让你偷懒,让你偷懒!”樊迎咬着牙承受着,可是刚打几下,独孤寒自己倒心疼的哭了起来。樊迎见师兄哭了,他也哭道:“师兄,你别哭了,是我不好,我该打!”
岳景天一直躲在yīn影之中,看到这里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打那以后,小哥俩儿练得更刻苦了,岳景天教得也更用心了。不长的时间里,独孤寒就能单手持杖站立;樊迎背着小磨盘都能上墙了。
小哥俩儿不知道自己的生rì时辰,师傅就把每年的大年初九定成了他俩儿的生rì,每到这一天,师傅就赶着马车,载着他俩儿和师娘去东昌府赶庙会。每次走到集市的桥头,小哥俩儿看到那个他们曾经行乞的角落,就不禁的泪水涟涟,心底里对师傅师娘的感激也就更深了。
他俩儿还知道,对于师傅来说,没有什么rì子比大年初九更重要。那天不光是小哥俩儿的生rì,还是师傅第一次遇见师娘的rì子。
当然,不光初九,每年开的时候,师傅都会给他俩儿放几天假,那几天不用练功,师傅和师娘会带他俩儿出去踏青,去野地里撒野。他俩儿发现:自己疯的越厉害,师娘笑得越甜。所以,他俩儿就使劲的疯闹,因为在小哥俩儿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师娘的笑再美了。
师傅对师娘真好,几乎是百依百顺:那一年他们外出踏青,到了大名府的玉冠山。满山遍野的野花儿让师娘喜不自胜,那天,师娘一直笑一直笑,几乎没有合拢过嘴。师傅抱着师娘在野花儿丛中转啊转啊,师娘咯咯的笑声回响在那片灿烂的山谷。小哥俩儿看着眼前的情景,醉了……
过了不长时间,师傅竟通过大名府几个武友的斡旋,买下了那片山谷,并斥巨资在那里盖起了一座别院。师娘知道后,嗔怪师傅乱花钱,可师傅却不以为然:“娘子能开心,那比什么都重要。”小哥俩儿觉得师傅说的太对了,师娘的笑是天底下最值钱的东西了。
师傅和师娘对他俩儿好得不得了,每天他俩儿的饭菜师娘都要去厨房亲自过问、品尝。每天小哥俩儿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有了空闲,师娘还教他俩儿识文断字。小哥俩觉得,自己已经过上了天上的rì子。
有一天,几个下人和他俩儿逗乐儿,他们叫独孤寒“瘸子”,独孤寒知道人家是在开玩笑,也没有往心里去。可师傅却不这么想的,他知道后重重的责罚了那几个人,还扣了他们的月钱。从那以后,下人们都规规矩矩的管他叫“寒少爷”,师弟也成了“少爷”。
还有一次,趁师傅不在身边,樊迎故意拖腔拉调的叫了文秀一句:“师……娘!”师娘肯定听出了话里含义,甜甜的答应了一声:“哎!”便羞红了脸逃了出去。师娘前脚刚走,独孤寒就兴奋的揽住樊迎,嘴里不住的赞叹道:“师弟,你真棒!”从此后,他俩儿就一直那么拖腔拉调的喊着“师……娘!”岳景天听到后,竟然也默许了。
其他时候师傅都是慈爱的,可是练功场上,师傅对他俩儿毫不含糊。师傅传授给独孤寒一套不用腿脚也能出神入化的“无影刀法”;他还自创了一套只用下盘功夫就能横扫千军的“盘龙枪法”,传授给樊迎。两个孩子练得起劲儿,很快,冷家庄那些比他们大的习武的孩子,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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