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婢眼角若有似无地扫向孟随心,她低声道:“还是没醒……”
“微臣已命人暗中探寻神医,姑娘怀有龙嗣,定要珍重。”这话说得很是真心实意,孟随心含泪颔首,柔柔回了句:“多谢大人。”
那男子忙道不敢,忽地目光一凝,顿在孟随心身上。
孟随心不自在地往萧戎的方向缩了缩,宫婢道:“薛大人,这……”
左相薛中齐忙垂下头,顿了顿,侧身与另外几位大人目光交汇:“是我冒犯了,只是……我见孟姑娘脖颈间戴着的坠子,像是……”
孟随心闻言低头,疑惑地挑起玉坠子攥在手里:“这个?花”
这是萧戎送给她的,她一直戴在身上。从前是因为忘记了,后来想起了一切,也没再动过。
“这是皇上给姑娘的?”
孟随心微微一顿,点头:“是,他给我的,嘱咐我好生收着。”
“原来皇上竟这样看重姑娘,”薛中齐叹道,“看来皇上早料到会有这一日,竟留下了后路。”
“薛大人的意思是?”另几位大人不解,薛中齐道:“几位大人莫不是忘了,这玉乃先皇所赐,近可调动内宫禁卫,远可调令长安守卫,向来只传爱重的子嗣。”薛中齐一叹,“看来皇上对姑娘月复中的孩子,是有了大期望。”
“相爷说的是真的?”门外传来一道虚弱嗓音,众人侧目,就见拓跋遗由宫人扶着走了进来。她容色苍白,似是疲累至极,受了几位大人一礼,这才继续道:“本宫怎地从没听过?”
“这也不怪别的,”刘敞道,“长安禁卫各司其职,只听今上一人号令,从未用过这玉坠。但在前朝的本子里写过,此玉可代今上,若遇特殊情况,由今上亲信执掌,护卫皇城。皇后娘娘来自漠国,不知这其中缘故,也是正常。”
拓跋遗微微一顿,颔首道:“既然几位大人都这样说了,自然是真的,本宫多言了。”
薛中齐叹道:“娘娘也是一片赤诚之心,何来多言之说。只是今上如今昏迷不醒,还不知何时能好,臣等俱无权调动宫中守卫……孟姑娘既是今上信重之人,我等亦遵从上令,由姑娘执掌。”
“不、不,”孟随心连连摆手,“我一个妇道人家……”求救似地看向拓跋遗,无措极了。
拓跋遗一顿,道:“孟姑娘身怀六甲,若还要劳神这些,实在伤身。依本宫看,不若由太后暂时替孟姑娘守着玉坠子,众位……”
“这可不行,今上选定的既是孟姑娘,自然由孟姑娘来担。”薛中齐蹙眉,不赞同的话一出来,谁都不敢再多言了。默了片刻,他道:“明日臣让禁军总管杨开来见孟姑娘,孟姑娘有任何吩咐,与他说便是。”望了望窗外天色,垂首道:“皇后娘娘、孟姑娘请保重身子,朝堂内外由臣等拼死维护,直到皇上醒来。”
孟随心搭着宫婢的手站起来,虚虚行礼,泪眼迷蒙道:“多谢几位大人。”
拓跋遗与他们又说了两句,这才让人送着走了。屋子里恢复安静,孟随心靠着床沿坐下,低头轻轻摩挲着萧戎的脸。他仍是一无所觉似的,睡得沉沉,呼吸慢而缓,胸膛略略起伏。
她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一道黑影慢慢走近,须臾阴影覆住萧戎半边身子,来人缓缓在孟随心身侧坐下。葱白的手指亦是放在萧戎脸上,涂了丹蔻的指尖从他眉眼拂过,仿佛有柔情万千,但嗓音冷然,如同初春的雨:“居然还有后招。”
孟随心抬头看她,这才发现宫人都不见了。拓跋遗容色清丽,眉眼低垂,看不清神色:“他该有多爱你,才会为你留了这一招。”
孟随心抿抿唇,低低道:“我也没想到……”她忙捂住嘴,将泪意忍下,这才开口:“我什么都不懂,他给我这玉坠子又能怎么样,我宁愿他好好醒过来,陪着我。”白皙细女敕的手指狠狠捏着那块玉,“我要这个做什么……”
拓跋遗眸色一闪,竟放柔了声音:“你这样便很好,即便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有了这个东西,也能好好活着。皇上想来也是这样为你打算的……“
“那他呢?”孟随心看着她,“他也会好好活着吗?只要他活着,哪怕一辈子就这么睡着,我也知足了。”语声一凝,神色竟有几分恍惚,“其实这样很好,多好呀……他只是我一个人的了,你和玉妃都不会再来和我争抢……”
看着孟随心那副似痴似狂的模样,拓跋遗一默,须臾道:“只要你永远这么乖,他当然也会这么活着。”
“乖?”孟随心蹙眉,拓跋遗道:“我让你一辈子和他厮守,好么?”
孟随心安静下来,似乎在认真思考她的话。拓跋遗笑了笑,眸光转到萧戎脸上,心口钝钝。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拓跋遗觉得有些恍惚,可是却没有半分后悔。他不爱她,有什么好后悔的?她甚至勾了勾唇,重新看向孟随心,却见孟随心神色清明,再没了方才半分痴傻的样子。
tang拓跋遗心里一惊,耳边已听孟随心道:“不够。”
“什么不够?”
“光是厮守,不够。”孟随心冷冷笑起来,“你愿意保我,可是玉妃呢?她昨天亲口说的,不会放过我。她一定会杀了我的。”
“有我在,她不会的。”拓跋遗安抚。
“现在不会,将来呢?”孟随心冷声道,“你现在顾忌着,不会动我,可要是将来萧楠当了皇帝,天下江山都是她的,你还会管我的死活吗?”
拓跋遗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孟卿玉的多嘴,面上却是一脉平静:“那你想要如何?”
孟随心眼里立时涌上一片雾气,她的手模着自己肚子,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知道你看重我的用处,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等到拓跋遗离开,屋外黑沉一片,烛火摇曳,风声渗人。
没有人来带她走,孟随心月兑了鞋,在萧戎身边躺下。他身上暖烘烘的,她像藤蔓一样缠着他,脸蹭着他胸口,心里一片安静。
泛红的眼睛发烫,她伸手模了模,冰凉的指尖让自己舒服了些。
“阿戎……”她轻轻叫他的名字,“我不怕,你也别怕。”
她虽然不如从前,但好歹还是有用的,至少现在,拓跋遗放她留在他身边,她已经很知足了。脑子混沌,耳边仿佛又浮现方才说的话——“我孤身一人,没有外戚背景,没有野心企图,我要的,只是一生与皇上相守,如今所做,不过为了自保。你让我的儿子做太子,将来他什么都听你的,不用担忧孟家,不用与孟卿玉纠缠,岂不是百利而无一害。”
“要是生的是女儿呢?”拓跋遗冷声。
她一顿,眉眼绽出一点笑:“生男生女有什么要紧,只要皇后娘娘愿意,‘我’的孩子,一定会是皇帝。”
她的孩子,一定会是皇帝。
“阿戎,如果你醒着,你会答应我吗?”她在萧戎耳边低声问,“玉儿就是害怕我会和她抢,所以投靠了拓跋遗,她这样做,你还会原谅她吗?等你醒来,就会明白吧,你身边,只有我……”她贴靠得更紧,嘴角是弯着的,眼里却有许多酸涩。
到底还是为他不值吧,他对孟卿玉好了那么多年,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可她也对他好了那么多年,还不是照样伤身伤心……或许可以算作报应?只是经此一次,但愿他明白,只有她孟卿云,一心一意为着他。
她偏头,在他脸颊印下一个温软的亲吻,气息纠缠,她眼角发酸。
翌日杨开果然来见她了,她照着拓跋遗的话吩咐了几句,打发走杨开,拓跋遗派来侍奉的宫婢笑得赞许:“孟姑娘辛苦了。”
孟随心对她一笑,顿了顿,问:“可否告诉我,郭公公到底去了哪儿?”
宫婢笑道:“郭公公并无大碍,姑娘不用担心。”
既然这么说了,孟随心也不好再问,就此揭过。拓跋遗晚间来和她说话,也没说同不同意孟随心提的事,只是态度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她也没再见到孟卿玉,似是拓跋遗下了命令,除了几位大人专程来见她,旁的人,谁都无法接近。孟随心照旧吃好睡好,除了担忧萧戎,其它的与以往一样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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