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二十一,是左相府相爷的六十寿辰,天还未亮,各府中的夫人小姐便开始梳妆打扮,打算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参加相府的寿宴。
相府内,老夫人头天晚上就托人嘱咐云冷歌好好的休息,第二日好生的为左相祝寿。
想来,老夫人的确是十分的重视这次的寿宴。
毕竟之前的云冷歌不通才华,大字不识,就算老夫人带她出去也是丢人现眼,平白的让别府看尽了笑话,再加上她以往跟左相府并不亲近,需要出席的宴会都是云春歌两姐妹代替她去参加的。
而现在云冷歌的德艺双馨,知书达理,为人处事也极为稳妥,宫宴那天更是压下了各府小姐的风采,一枝独秀,这样优秀的孙女,老夫人是打算趁着这次寿宴去好生炫耀一番的。
因此,二十一寅时刚过,老夫人便派了云嬷嬷前去怜冷苑,让她亲自把云冷歌请到了福寿堂。
云冷歌今日终于换下了那身浅粉色罗裙,穿着水红色的烟云蝴蝶裙,裙角绣着几只扇动着翅膀正翩翩起舞的银色蝴蝶,蝶翼用金线勾勒,极是逼真灵动,发髻间仍然未着太多的首饰,斜斜插着一支青玉蝴蝶步摇,垂出一串串珍珠流苏,莹润光泽,在光线下泛着盈盈的光。
外公的寿宴,自己打扮的喜庆点,他自是高兴的。
老夫人精明的视线上下细细打量了云冷歌一遍,眸底划过一道满意的光芒,冷歌随着年岁渐长,模样身段也越发出挑,虽然相府只有这一个孙女能带的出去,但兵贵在精不在多,这般的风华足矣比压下别府任何的女子。
云冷歌瞧着老夫人像观察货物一般的审视自己,不漏痕迹的微微蹙了蹙眉。
老夫人亲自帮云冷歌整了整发髻和首饰,还特意事无巨细的嘱咐了要需要注意的事项,直至快到辰时,两人这才坐着软轿来到相府门口,而此时,相府的马车早已等了足有半个时辰了。
二人登上马车,老夫人拉着云冷歌亲热的坐在她身旁,握着她的小手说话,“冷歌,你觉得四姨娘这人怎么样?”
“孙女不甚清楚,四姨娘沉默寡言,很少与府内的人来往,看上去挺老实的,在府内算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人。”云冷歌心知这是老夫人的试探,装模作样的思索了片刻,“掏心掏肺”的点评道。
“我打算先让她跟着我学习一段时间管家,待到她能上的了台面的时候,就将后院管事的权利交予她,冷歌,你同意祖母的做法吗?”老夫人对云冷歌的回答很是满意,消失了两个不安分的,她可不想来了更厉害的。
“孙女无所谓啊,只要她能替祖母分担一些事务,免得祖母太过劳累伤了神,孙女自是十分喜悦。”云冷歌眸子里含着担忧的光真诚的说道。
老夫人的心里现在最不喜的就是那些心思缜密,无法被她掌控的人,万凤梧嚣张跋扈,行事张狂却有着致命的缺点,就是太过冲动,这样的性子以老夫人的心机手段根本不惧,但李玉儿能够蛰伏隐忍十多年,真实的癖性连老夫人都瞒了去,她怎能不戒备,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她狠下手除掉李玉儿,就是因为李玉儿超月兑了她的掌控,让她隐隐有控制不住的感觉。
老夫人需要的是一个傀儡,一个能够帮她处理府中诸多大小事情,但又能听从她命令的替身。
陈素兰给老夫人的定位形象恰好是她一直寻找的那种人,但经过万凤梧李玉儿两人,她的戒心已经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所以这个时候就需要自己推波助澜,促使老夫人下定决心。
“嗯,那就先看看她的能力是否能担起这份大任。”老夫人笑逐颜开,拍了拍云冷歌的手,笑道。
马车停妥在左相府门口,老夫人领着云冷歌下车,才发觉今日的左相府的门口早已被围挤的水泄不通,各府的马车早已把原本十分宽阔的街道给堵住了,车水马龙间,显示着左相府在东阳国,在皇帝心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老夫人见林海博的面子竟如此之大,那双精明的眸子渐渐散发出羡慕的神色,眼底有一丝不忿隐约浮现,转瞬即逝。
云冷歌粲然一笑,因着母亲的原因,左右两相府的关系日渐疏远,平日走动稀少,亲家之间该有的热切和亲厚之情压根不曾出现过。
刚欲走进府内,云冷歌竟听到有人轻呼自己的名字。
“云二小姐。”目光往旁边看去,只见李国公府的马车也正巧停在了左相府的门口,而那李巧慧还不等马车挺稳,便已是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朝着云冷歌挥手!
云冷歌笑着朝她点头致敬,回头对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向她解释来人是谁,自己则微微上前几步,等着那李巧慧下马车。
“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竟连来参加宴会都挑着同一个时间。”马车刚刚停稳,便见李巧慧在丫头们的搀扶下快速的走下马车来到云冷歌的身边,随即热忱的挽住她的手臂笑道。
而云冷歌只是抿唇一笑,她可没忘记上次宫宴那天李巧慧仇恨的目光,很是佩服她今日举动这般自然,看着那走过来的李夫人,不着痕迹的自李巧慧的手中抽搐自己的手臂,朝中吴夫人款款行礼,“见过李夫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份热情的背后只怕是别有心机。
“云二小姐客气了。”那李夫人身姿消瘦如纸片,像是被风一刮就能吹走似的。
“见过老夫人。”李夫人和李巧慧显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老夫人,忙福了福身,齐齐说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了句客气,便踏进了左相府的大门。
老夫人等一行人在左相府婆子的引领下来到后花园,那是今天专门用来招待女宾的地段。
云冷歌似闲庭漫步般的跟在老夫人身后,余光有些奇异的打量着府内的光景,即使是盛春,后花园内却并无多少红花绿草,反倒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比比皆是,一景一物都被打磨硬朗的痕迹,看上去别具一格,心知这是外公府内多男儿的缘故。
而府中的下人们均不是多话之人,即便是领路的嬷嬷,也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提醒各位客人注意台阶、小心墙角的话,其余的一概不会开口!
林舒寒老远的就看见云冷歌朝这边走来,忙吩咐丫头们领着她正在招呼的夫人小姐往凉亭中坐去,将手头的事情安排妥帖后,这才眼带欣喜的迎上前打招呼道,“表姐,你可来了,不然寒儿都要忍不住托人去请你了呢。”说着,朝老夫人行了礼。
云冷歌看着她穿着与自己一般的同色长裙,心中觉得好笑,道,“咱们撞衫了呢,走在一起倒像一对孪生姐妹呢。”
听到云冷歌这么一说,老夫人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有些不悦,自己今日是打算让冷歌独占风头的,怎的刚进门就出了这等不让人顺心之事,当真是出门忘了看黄历,事事不顺。
老夫人心烦意乱,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寻她那些熟识相好的老姐妹去了。
林舒寒从表姐的眼中只看到调侃和戏谑,并未有任何的不高兴,便调皮的勾唇笑道,“表姐说的是,寒儿以前总盼望一个孪生姐姐,现下倒是梦想成真了。”
“表妹。”微微落后在云冷歌身后的李巧慧见林书寒只顾着与云冷歌说笑,满脸的笑容顿时沉了沉,眸中带着一丝不满开口说道,似是提醒众人她的存在。
“惠表姐。”林舒寒礼貌的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表妹称呼云二小姐为表姐,为何到了我这里偏要加个惠字,莫非表妹心中已有比较?觉得云二小姐更加讨喜一些?”李巧慧皮笑肉不笑的走上前,语气更是阴阳怪气。
“惠表姐多虑了,加了一个字只是有所区分,免得混淆罢了,惠表姐莫要多想。”林舒寒年纪轻轻便打理着林府后院诸事,又岂会被这暗藏讥讽的三言两语给难住?
云冷歌看着林舒寒面色冷静,说话亦是十分清晰,眼中冒出了些许赞叹之意。
“是我多想还是表妹有所偏心,你心里最清楚。”李巧慧眼底攒出一层极淡的寒意,尖酸开口道。
“李小姐何必无事生非呢,今日乃是左相生辰,还请注意德行仪表,免得惹来嘲笑。”云冷歌微微侧目看向林舒寒,却见她同时看向自己,那明亮的大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原本扬起的唇角此刻已是紧抿了起来。
为何此刻尖酸刻薄的李巧慧与刚才门口和颜悦色的模样判若两人?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口头上的称呼?若真是如此,那李巧慧当真小肚鸡肠,心眼比针尖还要小。
今日是外公的六十大寿,她决不允许有人破坏这祥和的氛围,就是舅舅发妻的李国公府的人也不行!
“惠儿,咱们走吧,何必跟人置气,平白失了自己的身份。”站在李巧慧身旁的李夫人眼带怨恨的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林舒寒,尖着嗓子说道。
云冷歌只觉这声音十分刺耳,竟像指甲划过黑板的那种噪音,听的人心口泛起了点点燥意。
“母亲说的是。”李巧慧洋洋得意的应了声,觉得母亲的话语十分合她的心意,正是她心中所想。
李夫人母女二人甩下林舒寒等人,往凉亭内早就朝这边纷纷探头观看的夫人小姐那边走去。
云冷歌粗略的草草扫了花园一圈,已是到了不少的名门闺秀,不由得小声说道,“寒儿,今日宾客甚多,你一人可忙的过来?”
“自有丫头带路领着客人四处赏玩,表姐不必担忧。”林舒寒知晓表姐这是故意挑了话题用来缓解自己沉郁的心情,心头弥漫出一阵暖意,轻声道。
“外公舅舅她们呢?”云冷歌心中十分不解李巧慧方才的态度,脑海始终存着一个疑问,但觉得总是别人的家事,即使对方是自己的舅舅,也不好问的太过直白,只得把疑惑压在心间。
“父亲和大哥二哥正在前院招待男宾呢,祖父说在书房内等着你的寿礼,三哥哥一早就没看见人影了,估计藏了起来躲懒呢。”林舒寒用帕子掩唇一笑,随即凑近云冷歌的耳边将府内各人的动向一一说出。
“趁着现在人不多,咱们可以偷溜一会子,寒儿先带我去书房见外公吧。”云冷歌浅浅一笑,低声说道。
林舒寒微微点点头,上前挽着云冷歌的手臂相互说着趣事打发着路途的无聊,不一会就到了府内的书房。
“祖父平时都在前院的书房呢,今日为了等你,特意选在了后院小书房中。”林舒寒向守在书房门口的两名侍卫点点头,小声说道。
侍卫会意,见小姐领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过来,便知这定是让相爷放在心尖上的表小姐,顿时不敢怠慢,纷纷拱手,“见过表小姐。”
云冷歌见状,便知外公早就知会过了,当下也不客气,推开了书房的门,与林舒寒一同走了进去。
“外公(祖父)。”二人齐齐屈身行礼道。
“小丫头还知道尊老?信笺上却为何大言不惭?”书房内除了林海博并无其他人,他坐在书桌前像是早已等候多时,见云冷歌恭敬的行礼,嘴里轻哼一声,道。
“外公若是不想见外孙女,那我可就走了。”云冷歌眼中浮出一抹狡黠的光芒,随即唉声叹气的道,“可怜准备了许久的寿礼,竟白白糟蹋了,看来是某人无福消受了。”
林舒寒垂着的面上溢出笑容,嘴角微微的抽搐,听着表姐说的一本正经,忍不住的想要大笑,却又不敢惹怒祖父,生生的将一张娇女敕如芙蓉的脸憋得通红。
“哼,既然你都准备了,我再拒绝岂不是不通人情?快拿来吧。”林海博眸光上下闪了闪,见到林舒寒憋笑的模样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却又舍不得那心心念念盼了好些时候才终于要得到的寿礼。
云冷歌唇畔亦是噙着一抹促狭的笑容,但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再者今天外公是寿星,若是被自己气到了那她可就难辞其咎了。
“祝外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云冷歌从宽大的水袖中掏出那个红色的小盒子,双手呈上,跪倒在地高呼正色道。
“起来,起来,别跪了,搞得我老头子好像多严肃似的。”林海博见云冷歌双膝跪在冰凉的青石地板上,眼底最深处闪过一丝浓浓的心疼,似是而非的说道。
云冷歌知道外公言不由衷,口是心非,不在意的轻轻笑笑,顺从的起了身,但仍然半躬着脊背恭敬的把手中礼物朝他递去。
林海博看着已经长大成人,容貌出落的跟慧心越来越像的云冷歌,心里很是感慨,慧心嫁给云伯毅,半生孤苦,但她留下一个好女儿,九泉之下她若是知晓,也可以瞑目了。
接过云冷歌手中的礼盒,林海博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被包的奇形怪状的盒子,问道,“这是何物?”
“是不是很好看?孙女可是很用心的为您准备寿礼哟。”云冷歌一副邀功等待夸奖的小孩子模样,言笑晏晏道。
“包的这般花花绿绿都是小姑娘喜欢的样式,我老头子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竟扯这些花花肠子,真是不懂老人家的心思。”林海博一翘胡子,佯怒的瞪了一眼得意洋洋的云冷歌,气呼呼的说道。
“外公不喜欢,还给孙女就是。”云冷歌见这个老头一再否认自己的良苦用心,知道他口不对心,也装着生气一般的伸出了手,似要讨还方才送出的礼物。
“送出去的东西还能收回的?你这丫头真是不知礼数。”林海博眸子精光一闪,拿起桌上的书籍就朝云冷歌伸出的手貌似重重的一打,口中教训道。
林舒寒瘪了瘪嘴,她分明瞧见,祖父那书籍扬的高高的,看似用了很大的力气,其实落在表姐手中的力道,实在是轻若鸿毛。
云冷歌做了一个鬼脸,收回手,殷切的问道,“外公,快打开看看嘛,您一定会喜欢的,这份礼物可是孙女呕心沥血之作,绝对当得起前无古人。”
“小小年纪也不怕吹破了牛皮。”林海博白了她一眼,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打开了盒子,拿出里面的图纸。
“外公您就不能温柔一点,好好的漂亮盒子被您拆的七零八落。”林舒寒孩童心性,自是喜欢那些小巧精致的玩意,见外公将盒子撕的乱七八糟,忍不住抱怨道。
而林海博则根本顾不上她的话语,双眼不可思议的紧紧盯着面前的图纸,心中的惊骇几乎搅乱了他整个心海,若不是性格沉稳,只怕早就忍不住想要惊呼了。
烨烨与皇权的战争就早些拉开帷幕,婚后生活也会酌情删减很多,情节会比较紧凑,嗯,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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