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风吼叫,重兵像巨型蒙古沙虫的圆齿啃跄包围过来,受到威胁气息的感染,黑蛟蛇鳞一阵阵蠕动延伸,软韧的肌肉在不断耸动时涨大,变粗。
“嘶嘶……”
“嗤嗤……”
软甲步兵重轧首位,他们只觉一阵寒风似剔肉般刮过他们脸面,眼睛跟鼻头一酸,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却在揉胀酸鼻头时,目瞪口呆地发现眼前竟然横亘着一条水缸粗细的黑色蟒蛇。
它那硕大而粗壮的身子直愣愣的横拦在他们眼前,没错,以数量来计他们的确占足优势,密密一排铺去,呈倒三角的战阵,但看到巨蟒如同像是一座不可翻过的小山一般,十分的硕大而高大,他们只觉得人数再多,也如同蜉蚁撼树。
黑蛟似乎感觉到了来自于他们的挑衅,蓦地,只见那它陡然间直接横起了它那巨大的头颅,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看着,那有若脸盆大小的眼睛中射出一种丛林界弱肉强食的幽光,在它眼中,他们可以是猎物,亦可以是食物,它那婴儿臂粗粗细的蛇信子不断的吞吐着,显然它已经暴躁,处于随时准备进攻的状态。
“啊——!”
鏮锵一声伴随着一声短促而惊惧的尖叫,一种是某种金属坠地发出的,一种则是人在突如其来的惊吓中本能地发出的声音。
据某项研究发现,人在恐惧时产生的汗液散发出一种化学信号,周围其他人会下意识地接收这种信号,从而同样产生恐惧感,这就说明,恐惧是会传染的,而那一声尖叫与刀落撞击的脆响,便是原发诱因。
心,不断的在加速跳动,此时,全部软甲士兵瞪大的眼睛里,全然填满了那一条黑蛟蟒,望着它身上那让人心颤的蛇鳞以及猩红的蛇信子,他们甚至能嗅到他身上一种尸骨腐烂的味道,这一刻,众人只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麻了,后背心不断的渗出冷汗。
虽然一开始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对条巨蟒并不怎么畏惧,当然这也是因为远隔视线产生一种模糊概念的原因,这就跟亲眼看到一尸体与在电视上看到一具尸体感受是不一样的。
当他们真正地看到一条近在咫尺的黑蛟那阴冷无比又硕大强横的蛇躯时,那猩臭的味道,迫人头皮发麻的气势,内心深处感受到了最真切的恐惧,这是一种无法逃避的现实。
所以,景帝派来的软甲步兵前锋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袭击,最前一排直接变成一排木桩雕塑,嘴巴张得大大地,只能凭本能地一吸一呼,而后排的看前排的没动,也心生害怕,一时也没有主意,一支队伍便就这样僵持住了。
“嘶嘶……”
黑蛟不耐地甩着一人粗的蛇尾啪啪砸地,直鞭得地面雪花飞溅,寒雾胧胧,猀华一看中原兵那怂相,走到黑蛟旁边,细长的狐狸眼弯成一条缝,仰嘴笑得那叫一个得意与鄙视。
——
景帝的脸已冷若冰霜了,触之甚至会连着视线一道被噼里啪啦冻成冰雕。
其实他早就知道用这群普通武力的士兵去拿捏惰只是一则笑话,他也没异想天开到这种程度,他只是想让他明白,他待的地方究竟是谁的地盘,来去自由放肆亦轮不到他一叛逆作主!
他左掌翻手朝下,强大的气息不断从他身体内涌出,他的苍青发丝,他的衣袂,无风自动,眉目间妖魅冷森的煞气氤氲成一种危险而令人心惊的杀意,冰冷而黑黯的灰眸此刻半眯,比女子尤长的睫翎覆下,形成一道斜佻阴鸷的弧度。
此时的他与之前跟怒、傲慢跟嫉妒三个人斗殴发泄不同,此刻他是对惰存了必杀之心的。
“嘶嘶……”
动物的直觉是最强烈的,黑蛟感到景帝身上散发出的黑暗暴戾危险气息,不安地朝着他嘶叫,却又谨慎地游离摆动身躯,似在掂量一战获胜的几率。
“婪啊,不过是一条畜生就将你的兵吓懵了,你有空还是得亲自好、好地操练操练他们啊,否则这丢人的可是你啊,不过我最爱驯兽了,等将它大卸八块下酒那可是一大美味呢。”怒含笑随意地拍了拍肩头的雪,眼神直直地盯着惰,漫不经心的语调却带着一股子寒意。
七罪里,惰、婪跟他三人比起其它几人,算是相识相处得最久的,他前几年性格不好,好斗勇战,时常要见血才能平息身体内的杀戮,是以常坑婪对战,那时候婪的性子也并不似现在沉稳冷清,他心中随时就像埋着一颗炸弹一样,桀骜凶狠,愤世嫉俗,一点就能爆炸,所以他时常找他邀战,而他想发泄时便会应战。
而惰就跟懒蛇一样,身子骨总是软若无骨瘦得弱不禁风似地,挨着哪儿便靠着哪歇着,从不参战,却会陪着他们,暗中观察着他们,就像一名研究稀奇动物的学者,带着一种奇怪而有趣的眼神。
而他知道他的确身子骨孱弱,那张脸长年青白病态,便也没拗着他来战。
渐渐地,随着他跟婪的成长与熟悉,他就像分化开来,不再参与他们之间的事情,也不再与他们一道行动。
他们三个人按认真而论,既不是朋友更不是亲友,唯一能够联系的只是一样臭的名声,所以会分开,有隔阂,有秘密,有各自的打算与谋略,这都很正常,但是彼此相处这么多年,要说到头来半分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至少比陌生人要熟这是事实。
如今他跟婪与惰成了不死不休的敌对双方,这种事情,即使到了现在,他依旧做不到从容面对,甚至婪亦一样,否则凭他这么多年磨砺下来的绝情心性,不至于如此不冷静。
但此时大家立场已定,异域与中原亦难以和平并存,战是不可避免的,他们可不是那种会因为某人或某事顾及退缩的人。
另一边,嫉妒跟傲慢与惰没什么交情,但以他们国的立场跟异域却是交恶,但这两货从来没啥爱国之心,更不是那种热血嫉恶如仇之人,所以看有婪跟怒与惰对上了,则选择旁观。
“婪,怒,我这一次来,只是想带走三年前不慎遗落下的人,请神坛时的失手,我一直很遗憾。”或许与惰的身体健康有关,他说话时总是比一般人的语序缓慢一些,每一个字吐出都像艺术般,娓娓而谈。
由始至终他的眼神都不曾落在这两人身上,更像是没看到他们的战意汹汹,他周身沉静如娴花幽静,白骨委飞霜,看似淡渺虚芜,但触之却战粟肉颤。
这个人的厉害不在于势,而在于风骨,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他给人的感觉静时若艳鬼,动时如恶鬼,总该都是一种食人不吐骨头的类型。
“呵呵呵~经你这么一提醒,我这才想起,三年前咱们那笔糊涂账的确也该好好地算一算了。”怒感到自己脸上的那一道疤痕正在火烧火燎,像被万虫噬咬,又痒又痛,他过去三年间已记不清多少次在梦中看到从高处摔落的虞子婴被万虫尽数吞沉的场景。
“好不容易躲过了三年活命,现在却跑来送死,看你这世间真有一种活得不耐烦的人。”景帝双眸阴翳沉下,一字一顿而道。
寒冷的空气本就很压抑,此刻加上巅峰武者所交迫撞击的气压铺辗开来,直叫周围人几乎都快透不过气来。
眼看他们一触及发准备动上手时,一道没有多少感情起伏,就像波澜不起的死水一样平板的声音插入。
“小黑,退开些,你快压到我的人了。”
这道声音脆稚干净,声调跟别人的不一样,平平仄仄,跟和尚念经似的,平淡得紧,但它的威力却不压于别人的嘶声裂肺地尖吼,直震得对战双方都停滞了一瞬。
什么?!他、的、人?众人齐齐转头,茫然又错愕地地看着那一位骑在马上,万绿丛中的一枝面无表情的较弱小白花。
话说回来,“小黑”这么简单随便的名字叫的又是谁啊?
这时,叫到名的“小黑”站起来,乖巧地移了移,顺带用一双委屈又询问地眼神睇向虞子婴,好像在问——这样够不够?
要说它那庞大的身躯一动一移,那动静都是非一般的惹人注目,所以下一秒,便捕捉到了众人的视线,所以它的一切举动都一一落在他们眼底。
动、动了?难、难道这货就是小、小黑?!若他们眼睛没被刺瞎,刚才这条蛇,呃不,这条巨蟒朝小白花使眼色了吧?吧?吧?
还有,这条黑蛟、蛟竟真特么地叫小黑这么狗的名字?!
等等,好像哪里的主题歪了。
众人仔细一观察,要说会被压到,以黑蛟为中心点,它背面的就是一片软甲步兵,前面则是怒跟婪,再其后站着的就是傲慢跟嫉妒,最后是单人匹马的虞子婴。
这两方人马都跟景帝有关,按她话里的意思推论如下:这分明是景帝的人,若变成她的人,那就等于她跟景帝两人不就是合二为一了吗?
得到这个结论的众人都醉了。
此话一落,惰比谁都更快得出结论,他的表情明显从刚才的风轻云淡,变得有几分阴郁。
她这是在向他宣告自己的位置吗?
可景帝却没有被高兴冲晕了头,他多少了解虞子婴的尿性,她之前可一直都是不情不愿,这惰一来,她就瞬间拥有这么高的觉悟,准备与他合二为一了?
怒、傲慢、跟嫉妒听了虞子婴的话,一张张脸那是黑沉底了,对婪是森森地各种羡慕嫉妒恨了。
等小黑听话地挪了挪位置,眼尖的人发现,在虞子婴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连眼梢都没有瞄过景帝一眼,他们奇怪地顺着虞子婴的视线望去,在小黑蜷缩的尾巴后露出一团布料边角,再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之前被猀华扔在地上的北珞公主,可怜她在雪地里躺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个人理会,刚才一团混乱之中,更险些被那黑蛟沉重的蛇躯给辗压过去。
“你刚才说的你的人,是指她?”傲慢嘴角一抽,指着那一团东西,艰难地保持着贵族风范绅士地问道。
“嗯。”虞子婴没注意到四周围的气氛,很莫名其妙地瞟了他一眼,勉为其难地对他颔首。
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费了这么大的精力将人给弄出来,如果就这样被活活压死了算什么事?
她应得倒是很轻巧,可刚才那一群想入非非的人却都黑线了,总觉得自己被人很随便地玩弄了。
景帝额头青筋突起,他就知道不该对她有任何的期待!
“虞子婴,你真想嫁给他?我以为,以你的身份,绝不会如此轻易地嫁人。”知道自己误会了,惰此时的脸色才好一些,他施施然地问道,语气中却带着一种笃定的自信。
要说七罪当中,无疑他对腾蛇一族的事情是研究了解较深的一个。
这话绝对是有依据可寻,扒一扒他的过去,他曾经被一个腾蛇巫祭血脉的腾蛇族人爱恋,身边还有一个腾蛇半血脉的奸细派去贪婪城卧底,最来又收养了两只腾蛇半血统,其中还有一只腾蛇皇族的半血统,比起这些人找了半天连一只腾蛇族人都没找着的其它几人,他自然知道的消息就更多些。
所以他很了解,在腾蛇族内,不拘男女,尊者为尊,女子亦可娶夫,只要她够强大,如果她真的是腾蛇族唯一仅剩的纯血皇族,那她将来无疑会顺理成章地继承腾蛇一族,成为腾蛇女皇。
如果她此时嫁人,那她将置腾蛇一族的祖训与尊严于何处?
“这……”
虞子婴既然知道他怀疑她的身份,便不会讶异他怎么知道她不会嫁人的。
她考虑着,不如趁此机会将刚才耽误的事情说明白,可当她刚张嘴吐出一个字,便被景帝那骁桀暴躁冲杀上去的身影截断了。
虞子婴僵硬地眨了眨眼睛:“……”嗳?她后面的话是什么来着?
惰的这一句话明显除了影响到景帝,亦影响到了嫉妒跟傲慢的情绪,怒则有些犹豫。
若帮婪对付了惰,那么今日的婚礼恐怕真的会变成板上钉钉的了,可若说要帮惰来抵抗婪,那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惰在景帝杀来时,身若浮云先一步朝后移开,黑蛟长长的蛇身一摆动便勇缠而上,猀华则侧攻交击。
看婪被黑蛟跟猀华缠斗,怒眼底有了主意,转过头跟身后两人道:“杀了惰之后,我们再商议别的,美人是属于最终获胜的英雄,你们打着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趁几日我们五罪在这里,便好好地分一分胜负吧。”
怒的话很轻易地挑动了傲慢跟照耀在嫉两人心底的一根弦,一人是傲慢的贵族作派,身上总带着一种浓烈而隐晦的个人英雄主义,如西式的骑士般,美人配胜利者,这无疑是一个很美好、又令人感到兴奋的彩头。
一个天生就嫉妒不服输,刚好趁着这些“敌人”都在,他绝对要拔得头筹,让他们都来跪舌忝他,而他则在他们面前夺走属于他的猪妖,以一种无以伦比的胜利姿态。
怒看两人焕发神彩的眼神,便知道他们“意动”了,想要他们“身动”,估计还得加一把火。
“惰是必须趁现在截杀的,想想他的能力吧,或许下一次再遇就是在战场上了,那时候你们有信心能像今日这般天时地利人和地轻松解决掉他?”怒是打定主意绝不会留下这两个威胁在这里扯他后腿的,所以不余余力地劝说道。
“怒此话差矣,若杀了我,到时候九洲岂不是朝渊国一家独大?到时候版图上还有你们和你们国家的位置吗?”惰如浮幽神移般残影一闪,便欺近了他们周边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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