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九洲 第八十六章 一川谁是主

作者 : 狄小箬

麟德深殿雕栏龙蟠,画梁飞檐,沥粉金漆的蟠龙柱巍峨分离笔直,暖炉里悼火极旺,莺黄飙光从厚黄的绉纸中如烟波般洇了出来,直显得整个屋子金碧澄煌。倏地大门打开,银色流光洒进早已等候于殿内的两人身上,在地上投出两道斜斜的影子。

傅敏和孔正泰躬身立在一侧,不经意抬眼却见安陆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帝座。

平日里温和内敛的盛帝,嘴角始终挂有自信优雅的笑意,眼神宛若龙袍上的金龙睿智看透一切。可今日却沉默无言,俊美的脸庞犹如罩上一层寒冰,嘴角不是笑意而是冰冷。

“……”二人相视一眼,心中明了安陆意思——今日盛帝心情不好,说话一定要多费些思量!

迟疑半响,傅敏率先拿出怀中名单,拱手回禀道:“陛下!派遣人员之事臣已拟好人选,还请陛下过目!”

“……”盛帝抬高视线盯着安陆从傅敏拿上来的奏折,手接过去翻开查阅,看了很久,才点点头道:“恩……就按你的意思安排下去。”

“……是!”傅敏偷偷瞄一眼高高在上的盛帝,躬身欲退后。

盛帝却似想到什么,放下奏折喊道:“对了傅敏!各国使节都快到长安了吧?”

傅敏重新上前拱手回道:“确实有不少使节已经到达长安!礼部尚书已吩咐官员安排使节在驿站暂且住下,等候一同入宫面圣。”

“恩!”盛帝点点头,顿了顿又问,“雪狼国主和昭阳公主呢?”

傅敏眼皮一跳,道:“这个……雪狼国主派人通知我们路上出了些事耽搁,会晚些抵达长安。”

“这样……”盛帝长嗟一声,脸上寒霜退减不少,却露出一丝疲态,不由轻揉眉心,双目半眯。

站在后面一点的孔正泰仔细观察盛帝和安陆的表情,上前拱手道:“陛下……”

盛帝手一顿,阖目淡淡道:“玄直还有何话想说?……但说无妨。”

玄直正是孔正泰的表字,他拱手道:“陛下!有一事臣等心中不明想求个明白——昔日先帝曾有明令不许卫王回帝都,可今年……为何陛下下旨召卫王踏入帝都?”

假寤男子面色稍冷,双目利锐似剑直直盯向自己的肱骨之臣,“傅敏,这也是你的困惑?”他早就看出自己的两名臣子心中有事,只是一直小心看着自己脸色不敢多言。

“……正是!”傅敏上前拱手。

当年,先帝封李云齐为卫王迁往雷州,就是因为按照祖制,凡被封王者需即刻离开帝都,没有皇帝旨意,不得擅自离开封地,如有违抗可按罪当处。这十年来卫王也踏入长安城半步,一直恪守本分。

但如今盛帝却要违抗先帝旨意,藐视祖制特许卫王入城。莫说满朝官员就连他二人也猜不透这位君王究竟想干什么?

就见高坐上位的皇者轻捏眉心,眸底锐光化为清淡光辉扫过两位年轻的官员,没有放过他们一丝一毫表情,从喉中吐出的声音略显疲惫,“当年先帝为江山着想命卫王永世不得踏入帝都,却忘了还有一个宁文渊。十年的时间让他在越州拥兵自重并有独大之势,若不借机召卫王入城,难道想看到他领着宁文渊大军攻入长安吗?”

“……”孔正泰和傅敏面面相觑,孔正泰上前道:“皇上多虑了……眼下四海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宁文渊想另立新帝,无异于天方夜谭!更何况他远在越州,若出兵协助卫王,相距千里,实非明智之举!”

“哼!”盛帝倏地冷哼一声,猛地站起身子,语气严肃道,“宁文渊已经率军不日就将抵达长安,昨夜他便递上奏折——希望我恩准他进城!”

“什么?怎么可能?”两位臣子同时出声,一副惊愕模样。

傅敏语带疑惑,拱手道:“皇上!我朝有令——身为驻边统帅,帝王旨意不得擅离职守帝都!宁文渊怎么可能……?”

“你太天真了!”盛帝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扫视下面的人,“他这么做就是在探查朕的底线!他料定朕不敢治他的罪所以才敢这么胆大妄为!一旦让他长安和卫王相见……”

“那陛下一定不能让宁文渊进城!”孔正泰高声喊道。只要不让宁文渊进城就不会发生什么事!到时也就不怕他会出什么乱子!

盛帝摇摇头,语气含有对两名臣子的失望,“玄直错了!不让宁文渊进城,只能落于把柄!他显然是筹划多时!…奏折里言之凿凿,令朕不得不放他进城!”

“皇上是说要让宁文渊进城?”傅敏猜测道,目光却是一片浓黑。

“不错!”宁文渊虽然让盛帝不得不放行,但是他绝对不会束手无策,宁文渊绝对不会没想到盛帝会这么干脆放自己进城,“不但要让宁文渊进城!朕还会为他备下一份大礼!”他的眼神犀利如一把出鞘的剑,毫不掩藏锋芒。

“……皇上,臣等明白了!臣等一定会好好监视宁文渊和卫王,绝不会打草惊蛇!查清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傅敏已经了然,也心知盛帝这次是铁了心要拔掉宁氏一族。

数百年来以宁氏为首的高门大阀曾是无数有为学子们无法逾越的城墙!摧毁宁氏这颗大树就意味着数百年建立起来的规则将被重新改写,天胤朝也会重新书写新的秩序!同孔正泰,傅敏一样的寒门子弟越来越多的涌入朝堂,而不是在街头巷尾谈论国事。可以为这个国家奉献出一份微薄之力。

可是,这些……还要依靠天胤迄今最年轻满怀抱负的帝王,他将会带领属于自己的力量摧毁腐朽桎梏,建立新的秩序。傅敏心中火热,宛若燃起熊熊烈火。他抬头望着、等待着,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

长安城横竖十二条街道交纵阡陌、坊巷交织相缠。从城中心向南走,到南门大街一路东行,沿着永安渠往西北不远处,便是独占一地逾百亩的丞相府。

府内雕栏玉砌的华美楼阁比肩错落,轻烟薄绕,荧荧火光,气象万千。

家丁们将积雪扫到两边,露出大小一至的大理石铺就而成的路面,洁白如玉弯弯延延一直向远延伸。

文相站在大厅满脸堆笑迎向前来拜访的客人,态度好不恭敬。

“老夫久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老夫真是三生有幸!”

迎进屋子的景德轻裘玉冠,长身玉立,洁亮黑发一丝不乱地束在锦冠下,冠上还缀有一颗同鹅蛋大小的夜明珠,流光溢彩,卓朗不群。

他嘴角上扬,拱手淡淡道:“文相过奖了……景德不过一介商人,怎受得起文相亲口称赞!”

文怀遽眼底笑意不减,道:“公子乃是天下第一富商,往常朝廷遇到难解问题都是靠公子出手相助才得解决,此等相助老夫替我帝谢过公子!”

景德忙摆手,搀住欲躬身的文相身子,道:“丞相言过了……如此小事根本不值一提,今日只叙旧……可好?”

“当然好……”文怀遽笑着拉着景德与自己一同上坐,“公子今日能前来看望老父,老夫再高兴不过……”

景德端起桌上热茶,微微抿一口,凤目上挑直视文怀遽双目,嘴唇稍弯道:“眼下年关将至,新年伊始景德前来拜访。一是向丞相拜声早年,二也是望丞相日后能在生意上多多帮助景德,景德他日…必有回报!”

文怀遽却故意转移话题,模棱笑着:“公子哪里话……公子今日能来就已让老夫极为高兴……互助之事也是应该的嘛……哈哈哈!”

“……那先谢过丞相!”景德盯着文相,始终保持笑意的唇瓣忽笑的讳莫如深。

转移视线,景德忽看见站在文相身后年轻少年,年近弱冠,五官分明,天庭饱满,狭长的眼睛中闪烁着猥琐的冷光,鹰鼻薄唇,上扬的嘴角勾勒出蔑视的味道,脸部过于狭长也因为身上散发的阴冷气息而总体偏向阴柔,满脸酝酿着一股沉溺酒色的腐气。

文怀遽有感景德视线落到自己身后之人身上,忙为他介绍道,“瞧老夫糊涂的都忘了介绍——这是犬子世俊!”

文世俊走上前一步,紧盯着景德的脸,眼底掠过贪婪的目光,笑道:“景德公子,什么时候我们一起聊聊?”

“放肆!”文怀遽见儿子出言无礼,出言喝止。

景德却不以为意,对文怀遽笑道:“文相无需责怪令公子,我与令公子年纪相仿,一些礼仪规矩不必相守。景德反而希望日后能多多认识像令公子一般的青年才俊才是……”

“呵呵!公子过谬了……”听景德夸赞自家儿子,文相老脸露出一丝得意又有一丝羞愧,斜睨一眼自家儿子,拱手道。

“岂会……”景德颔首,端起茶碗抿一口茶水,动作优雅,蕴藉风流。

长安城西有一条巷子名芳林巷,名气不亚于岳阳城的百花街,巷子面朝龙首渠,背靠西市,来往人流密集,加之帝都繁华,日日笙歌,昼夜不歇,香粉流脂;每逢夜凉色深,风清月朗,名士风流,簪花约鬓,携手闲行;笑言宴宴,洞箫妙曲,游鱼出听,百花怒艳,乃太平盛景也。

百花街之所以闻名是因为有流水阁,芳林巷则是有一座七情楼——可惜数月前这两座阁楼皆焚毁于一场大火,颇负盛名的两位倾城佳人也遭受同样命运……万幸的是七情楼的大老板景德公子将在原址重建一座七情楼,虽无白莹夕,但芳林巷代替百花街独占鳌头成为天胤第一街已是不争的事实。

芳林巷惜春馆今日迎来了一位重要客人,仆一踏进便被迎入头牌房中,给楼下众人只留下一抹细白的纤细背影。

惜春馆与其他楚馆不同,接客的都是俊秀小倌,不管客人提什么要求他们都会尽力满足,渐渐的惜春馆名在长安城颇具影响。它也同别家一样设有头牌,设有四名花魁,而花魁之首是一名叫墨染的男子,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的身上有着一股清雅绝世的风采,虽然身处妓馆却不染风尘,罕有的清澈眸子仙姿秀逸,举手投足却叫美人失色。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用这句话来形容他并不突兀。

眼下这位惜春头牌跪在一位佳公子身侧,微微低敛的眉目,谦顺惮度叫人目瞪口呆。可是他面前坐着的男子比他更为漂亮——肌肤莹白,美如冠玉,长发如瀑,弯弯的嘴瓣衬得一双凤目水波潋滟,头顶镶着的鹅蛋大小夜明珠直晃瞎人眼,身上布料华丽却不张扬,做工剪裁完美的将他的身材展露无疑,邪魅妖娆,尊贵至极。

“公子……这是惜春馆半年来的账单,请公子过目……”

墨染手持账本递到佳公子面前,而那佳公子看似随意翻阅着,莹白修长的指甲磨搓纸张翻阅时,发出沙沙细响。

倏地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尖枭阴毒的嗓音叫人心生不悦之感。

佳公子放下账本,抬头听去——

“本公子叫你喊墨染出来接客!你居然敢敷衍本公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岂敢啊!公子……只是我家墨染公子房中有客,不便出来相迎!公子见谅……”听声音,应当是一名小厮和客人争吵。

啪!的一声响起,接着一连串惊叫声,想来是客人不满意,打了那小厮。

那名客人道:“墨染不过是个男妓,还敢跟我摆架子!……他有什么客人比我还尊贵?也不看我是什么身份!……告诉他只要把我伺候好!我保准他吃香的喝辣的!”语气满是令人作呕的轻蔑和猥琐之气。

佳公子听到此,眉心稍皱,起身吩咐墨染与自己一同出去瞧瞧。

就见楼下楼梯口站着一名小厮,他苦笑连连,向那名客人躬身求饶,“公子饶命啊!只是那位公子身份尊贵,小的得罪不起……公子饶命”

“给我滚!”财大气粗的客人猛地推开拦在路前的小厮,厌恶的拍拍衣袍,道:“你什么身份敢挡本公子路!我可告诉你!本公子可是文相之子,在这长安除了皇帝,就属我爹最大!敢拦我活的不耐烦了吧……”

文世俊厌恶之色溢于言表,抬脚便向楼梯走去,还出几步,就见墨染跟着一位佳公子缓缓走下楼,立在楼梯口。

惜春馆立时鸦雀无声——若说墨染高雅如菊,那佳公子则是妖娆牡丹。若说墨染气韵睟质如竹,那佳公子则妩媚入骨的同时又来的清新明媚。他的美让你觉得他无人可比,却又不会让你忘记他是一个男人。

文世俊眼底闪过错愕之色,接着不怀好意笑道:“啧啧啧!原来墨染的客人就是景德公子您?想不到……公子也好这口?咯咯……”

誉为天下第一美男子,景德对于众人目光早就不以为意,唇角挂着情和淡雅笑意,叫在场人感觉就连直视他也是亵渎。

“惜春馆是景德产业,今日我来是查看经营情况,惜春馆如有怠慢文公子之处,景德在这里陪个不是……”

文世俊闻言目光闪过一丝贪婪之色,笑道:“既是公子产业,那公子看在我爹面上把墨染给我可以吗?”

景德眼底蓦地闪过一簇流光,快的让文世俊以为是错觉。他道:“请公子见谅,墨染虽身在青楼,却也是这屋子的主人,代我暂管惜春馆,恕景德不能割爱……墨染有幸得公子器重,可惜无福消受……公子如果依旧不舍,就多多赏脸,墨染定会在惜春馆开门恭候。”

“这可是你说的?”虽然景德没有同意,不过能得景德亲口许诺,文世俊也是很满意,目光不停在两个罕有绝色上留恋,猥亵的眼神看得叫人厌恶。

景德极好掩饰心底的杀意,抿嘴笑着道:“景德说话自是算数……楼下吵闹,公子请雅间一叙,景德自会安排人好生招待公子……”

“哈哈!景德算你识相!”仗着自家父亲的优势,文世俊以为景德服软是畏惧自己,心猜总有一天自己能把墨染弄到手,故不急于一时。乐的哈哈大笑,大步跨上楼梯引入香阁。可是由始至终墨染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一眼文世俊。他的眼神一直恭敬而明澈,默默注视着奉为主人的绝色男子。

景德扭头吩咐小厮好生招待文世俊,眼睛余角扫一眼文世俊傲慢的背影后,转身和墨染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墨染刚合上房门,就听景德道:“墨染,你做的不错,惜春馆这半年来利润颇丰!……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墨染回头,脸上挂着淡淡笑意,颔首道:“公子夸奖,当年若不是公子给了墨染机会,我也不会有今天……”

景德仆一坐下,靠在椅背上,放下手中账簿,道:“那也是墨染的功劳,我从不把机会给无能之人,一切都是你自己抓住的……”

“是……”他点头,脸上流露难以掩饰的感激之情,“墨染明白,墨染多谢公子……”

“对了……那位文公子你可要替我好生监视着。”景德脑海里似乎又浮现文世俊那猥亵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惊艳贪婪,和毫不掩饰的私欲,从景德初入江湖时候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曾带有这种目光,他也从最初的畏惧,害怕到淡然,变成现在的恶心和澎湃杀意。景德发誓——等到事情完成,他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后,他会让每一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的人不得好死。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文世俊!

墨染明显能感觉到景德散发出的杀意,点头回答:“公子放心!墨染一定会利用他让文相站到我们这边。然后亲手替公子解决他。”

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余之香,馆惜春色,描金宣纸窗檐外露出一角,重新修建的七情楼俨然初具规模,碧绿琉璃瓦在白雪和月色的反射下散出莹莹绿彩。

不好意思啊!最近忙着打游戏加上停电所以没有来得及更新!我会及时补上滴!坚持日日一更!希望亲们继续支持哈!!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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