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南瑾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明亮的大堂里,原本有说有笑的一群人,突然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不过是眨眼间的时间,便是一脸笑盈盈的弯屈跪拜。悫鹉琻晓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金安!”
屋里除了芷染几人及陪着君南瑾进来的沐大人,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场面甚是壮大。
芷染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到,她难道以后也要这样?遇人就跪,若是如此的话,还不如杀了她倒快一些。
“素卿……”沐夫人跪在唐氏不远处,暗暗替她着急。
怕她离都几年,不记得规矩了,忙不顾礼仪的,小声提醒道:“这是太子,你快见礼。”
沐夫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一屋人就跪在这一圈,她的子女都在她的身后,这一声大家听到,都是向唐氏看去了。
沐大人看到屋里陌生的妇人,目光微闪,觉得似有些眼熟,可是想来又觉得不应该,若是她的话,怎么出现在他家。
只见以唐氏为首的几人,都这么俏生生的站在一边,直勾勾的盯着君南瑾瞅。
君南瑾轻咳了一声,面皮有些发紧。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第一个先和芷染说话。
“这是怎么了,这样看着我,不认识了吗?”
芷染歪了歪脑袋,挑了眉问:“我这不是还在考虑中么,思索着是不是要跪一跪呢!”
他有些不一样了,一身太子独有的黄色蟒服,将人衬得高贵威严,远远的,难以亲近。
好在他主动开口说话了,微弯的嘴角,淡淡的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
君南瑾手轻握成拳,搁于唇边低笑的说:“你想出来吗?”
芷染皱眉不悦的说:“我若是跪了,我就不高兴,可我若是不跪,你就不高兴,你觉得我该怎么选择。”
君南瑾怔了一下,爽朗的笑了起来。
“我觉得你还是让我不高兴吧!惹了你,我可承担不起后果。”
芷染大言不惭的说:“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君南瑾宠溺的看着芷染,就如看自家小妹一样,完全是一副好兄长的样子。
“太子和小神医认识?”沐大人深邃的眼眸微闪,笑得亲切的开口打听。
想着这太子殿下哪里是顺路过来看看,明显就是为了小神医她们而来。
沐大人四十来岁,人微微有些发福,不过脸皮倒是保养得极好,除了眼角的几条尾纹略显年纪,其他倒是不显。
君南瑾但笑不语,对唐氏亲热的喊了一声,“唐姨。”
这可把沐大人惊得不小,谁敢让太子殿下叫一声姨,还叫得这么讨好的味道。
就是沐夫人也是,虽然她知道唐氏的身份,但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这般抬举她,微欠了身子半跪的姿势,就这样张大了嘴看着唐氏。
“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来的?”
君南瑾噎了一下,以为唐氏不高兴他没去迎接,便忙解释说:“早就知道了,不过我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所以也就没有去城门接你们,这会儿得了空,就立即过来了。”
唐氏本就没有怪罪的意思,这会儿听了君南瑾的解释,更是有些心疼的说:“为难你了。”
“没没!”君南瑾哪里敢让唐氏表示什么。
虽然他身为太子,但是在刘家村时,他们一直如此相处,也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久了他们也习惯了。
其实唐氏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当初他刚到的时候,有一晚唐氏就过来找了他谈话,事后还被人冤枉偷人了。
他本来是想力证唐氏的清白,不过唐氏不让他趟浑水,后来又见她们自己处理得很好,便没有插手。
“哼……”不轻不重的一声冷哼,在大堂里响起。
由于大家都静默没有交谈,所以显得格外的清楚。
君南瑾眼底带笑,终于将目光落到语烟的身上,贪婪的神情,恨不得将语烟吸入他的眼瞳才好。
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她又长高了一些,五官也长开了一些,样貌更显出众。
“还不过来。”君南瑾忍不住抬起有些发痒的手,他想上前将语烟捉住,狠狠的揉进怀里,好好诉下这大半年的相思之苦。
但最终他只是对语烟招了招手,可惜眼下时机不对。
语烟双脚下意识的跨了一步,但想着又不高兴了,抬起一张羞红的脸颊对着君南瑾大声吼道:“你招狗呢!什么叫还不过来,你自己不会过来吗?凭什么要我过去。”
当着众人,君南瑾被语烟一顿数落,芷染都有些担忧的看了过去。
这二姐是不是二了一点,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道给男人一点面子,更何况这男人还是太子。
君南瑾眼里的喜色渐浓,哪有一点怒意,丝毫不在意语烟的态度,反而笑盈盈的样子,上前几步就走到了语烟的身边,还好心情的调侃她问:“我过来了,你要干什么?”
此时语烟一张脸,红如朝霞,也不管大家是不是在看她,想到这些日子的担忧,当下就惯了的揪住了君南瑾的耳朵责问。
“说,你这些日子跑哪里去了,怎么连信都不知道给我来一封,哼哼,你是不是玩得太开心了一点。”
一屋人倒吸了一口气,傻傻的看着语烟的动作,这天下有几人敢揪太子的耳朵啊!这是不要命了吗?
芷染先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突然忍不住爆笑出声,不怕死的捂着肚子说:“哎哟,姐夫,你是要笑死我么,你怎么没一点用啊!一点都降不住我姐,她很好欺负的啦!不过就是一只纸老虎。”
君南瑾一张耳朵被揪得通红,眼里却满是爱意的看着语烟,听到芷染的话,这才换了一张幽怨的神色对她说:“你姐是好欺负,可你不好欺负啊!我若真有胆子欺负你姐,回头你不剥了我的皮啊!”
芷染一手托着下巴,故作沉思道:“好像是这理。”
君南瑾回眸看着语烟,深情款款的说道:“我疼你姐都来不及了,哪舍得欺负她啊!她高兴就好。”
语烟听言,身子一软,将手松了开,娇嗔的瞪了一眼君南瑾,努了努嘴唇,一副受尽宠爱的小女人样。
“我去……”芷染忍不住低咒,抖了抖身上的鸡皮,没好气的说:“姐夫,你够了噢!这里还这么多人,你也不嫌恶心。”
君南瑾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芷染,大有嫌她是白眼狼的架式。
他这一番动作,虽然是平日和她们相处的模式,可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表态,事完之后,他要面对多大的压力,不是她们可以理解的。
若不是为了表明态度,让各方人都知道,语烟她们是他的人,他至于这样吗?
“呃……”沐大人迟疑的看着这一屋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芷染提醒说:“姐夫,你很不厚道也,你站着说话,我温姨还弯着膝盖的呢!她多累啊!”
君南瑾这才回神,笑得温和的对沐夫人说:“沐夫人快快请起。”
他哪好意思承认,他进来后,眼里就只有语烟她们一家人,其他的人根本就没入他的眼,自然也就没注意到旁人是何种样子。
沐夫人起身,一双眼在素卿她们身上打量了一会儿,见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掩饰与素卿一家的关系,更是光明正大的表示他对语烟的特殊。
当下心里感觉颇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总是为了素卿感到高兴的。
“人都到齐了,我们就一起过去用晚膳吧!”沐夫人笑意盈盈的说话,将一行人引到了偏厅。
本来厅里是摆了两桌,男女各一桌,中间一道屏风隔开的,不过看现在的样子,沐夫人觉得可能这道屏风会碍了太子殿下的眼,便让管家撤了。
人员也重新分布了,她们家庶出子女坐一桌,其余的人都陪着太子坐一桌。
太子左边坐的是沐大人一家,右边坐的是语烟一家,语烟自然是紧挨着太子坐的。
大家各自坐好后,沐大人便张罗着众人动筷子,有太子殿下在,他不动筷子,谁人敢动。
芷染她们虽然敢动,不过却也没动,这时候她动筷子,别人不会觉得她和太子亲密,只会觉得她是山野里来的,不懂规矩。
“这段日子,你可还好?”君南瑾轻声问着身边的语烟。
语烟本来好了的,被这样一问,又挑起了心中的怨气和委屈,不满的说:“哼,你还知道关心我吗?”
“你一直在我心里,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君南瑾声音极小,旁人或许听不到,可是芷染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她突然就觉得没有胃口了。
这两人,拿着肉麻当有趣吧!
就见语烟脸‘噌’的一下,再次红艳如朝霞。
君南瑾眼中满满暖意,爱怜的看着眼前的语烟,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逗着他心里的小野猫发狂,然后又被他三言两语调戏得羞红了颊。
虽然他深知,这是一种恶趣味,不过他却是深深的迷上了这种感觉。
“沐大人,芷染这次治理瘟疫功劳不小,你掌管了天下刑法,明儿若是父皇在朝廷上传召她,你可得公平公正的替芷染争取她应得的荣誉才是。”
君南瑾话峰一转,突然转到了芷染的身上。
沐大人正愁不知道怎么和君南瑾说话,这会儿听到君南瑾主动开口,他突然有种,还不如不说话得好的感觉。
他是掌管了刑法,但不代表他能管到这些好么。
“这是一定,这是一定!”沐大人附和的笑说,哪里敢当面驳了太子的意思,有意将事情说到这次瘟疫上。
一来一回间,餐桌上也终于有了话题。
芷染也配合的应声说话,时不时答上他们一两句问话。
君南瑾一直注意着语烟,见她吃得不多,便夹了几只她喜欢吃的虾放在她的盘子上面,动作自然娴熟,引得众人诧异的注视,他却像毫不知情一样,继续和沐大人聊天。
几句话下来,君南瑾见语烟动也没动盘子里的虾子,便皱了眉小声问道:“不是喜欢吃虾吗?怎么不吃?”
语烟埋怨的嗔了君南瑾一眼,只觉得他真的是太坏了。
幽怨的说:“我怎么吃?”
当这里是刘家村吗?不顾形象的剥了吃,也没有人说她什么,这里可是沐大人的府上,刚用餐为了太子的声誉着想,特意斥退了所有下人,这会儿哪有人替她剥虾。
君南瑾抬眼一看,才发现没有下人,转而夹了两筷子其他菜搁进语烟的碗里说:“多吃一点,都瘦了。”
语烟噘着嘴,吃了起来。
君南瑾带笑的看了一眼语烟,将她面前的盘子拿到自己面前来,一只一只的将虾剥好,再又递到语烟的面前。
温柔的低语:“吃吧!”
除了语烟心安理得的吃着君南瑾的劳动成果,其余一桌人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就是唐氏母女三人,也是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虽然她们都知道君南瑾和语烟的事情,也知道君南瑾挺喜欢语烟的,但由于之前唐氏拘着,她们从来没有见过俩人相处。
这会儿见了,才深刻的发现,君南瑾是不是太宠溺语烟了。
竟然允许她大庭广众之下揪他的耳朵,这会体贴的替她剥她喜欢吃的虾子。
好不容易热络了一些的气氛,又被君南瑾生生掐断。
面对这样的太子殿下,就是一向八面玲珑的沐大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事实上,从太子进了大堂,见到了语烟她们一家人后,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和太子交流了。
太子殿下一向温和,但绝对不容易相处,几次官场上的变故,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太子殿下就是一只笑面虎。
若是用芷染的话说就是月复黑。
一顿饭大家吃得都不是滋味,语烟当然是另算,最后这餐饭在她一句话中结束了。
太子殿下将碗里最后几只虾剥了送到语烟的面前,她却是推开了,苦着一张小脸说:“不要了,我吃不下了。”
太子殿下皱眉看了看语烟,手指微动,想模一模语烟的肚皮,看她是不是真的饱了,却是没有真的这样做。
只是默默的收回碟子,自己将碟子里的几只虾子吃掉了。
用过晚膳后,君南瑾留了一会儿,就告辞要走。
语烟在一边噘着小嘴,不高兴的瞪着他。
君南瑾轻咳一声看向唐氏,“唐姨,我想单独和语烟说几句话,行吗?”
唐氏皱了下眉,觉得他们今儿本来就过了,但也看得出来君南瑾的用意,她倒不好拂了他的意思。
芷染怕娘会拒绝,就忙说:“行是行!不过得让樱子跟着,不然的话,我娘可不安心呢!”
芷染捂着嘴窃笑,故意如此说。
其实带不带樱子又有什么关系,樱子本来就语烟的丫鬟,哪里有不听语烟话的道理。
“嗯!我晓得!”君南瑾先一步起身,浅笑的看着语烟。
直到她也起身离开了位置,这才春风得意的走出大堂,而樱子她们这些丫鬟,都在大堂口守着。
“素卿,你们这和太子?”沐夫人眨了眨眼,开门见山的问道。
也没有和她绕话。
沐大人突然瞪大了眼,看向唐氏,难怪他刚才一直觉得眼熟,觉得是她,但又不敢确定,直到他夫人这一声素卿,他才确定。
唐氏嘴角一勾,无奈的说:“太子殿下当初出宫三年的时间,正巧住在我们家,当时也不知道他是太子,所以对他诸多为难。”
沐夫人苦笑一下,这诸多为难,他还对语烟这样上心,说来也是语烟的福气,更是素卿的福气。
“太子对语烟这般用心,你也能放心了。”
唐氏轻笑一声,眉间却满是愁绪,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好?
虽然君南瑾是在帮她们,但何尝不是拿语烟的名声在开玩笑呢!不说她们现在还无名无份,就算将来有了名份,这般行事,语烟也会让人觉得轻浮吧?
唐氏敛了眉眼,愁苦起来。
沐夫人拉着唐氏说话,芷染她们便先回了屋休息。
她们下午都睡了一觉,这会儿也不困,芷染便在希瑜房里说话。
“太子对语烟真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男子肯这样对一个女子,语烟将来一定会很幸福的。”
“是吗?”芷染不看好的说:“不一定吧!这也许不过就是一时的热情,更何况将来姐夫是要当皇上的,三宫六院不少,哪里还能这般对二姐。”
说起这事,芷染还是真的忧心。
她虽然觉得以语烟的性子不会吃亏,但还是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可是男人不都是这样么?”希瑜倒是没这方面的烦恼,反而有些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芷染没好气的嗔了她一眼,反问:“你将来的夫君还有别的女人,你能开心?就说沐凡,他一边和你谈情,一边与别的女子调笑,你能接受吗?”
希瑜想象这种场景,不自觉的皱起眉,一张小脸满是凝重的摇了摇,说:“会难过……”
“这不就是咯!而且二姐的性子这么烈,最是像娘了,我觉得她以后若是真嫁给了姐夫,也不见得会好!”芷染嘟了嘟嘴,不是她嫉妒故意泼凉水,而是事实。
“那你还叫他姐夫,还同意他和语烟在一起。”希瑜惊呼,不解的看着芷语。
芷染没好气的说:“不然能怎么样,至少姐夫说过,会八抬大娇娶二姐当正妻,当初还不知道君南瑾的身份时,二姐就被他迷得团团转,你觉得我反对有用吗?管得住二姐的人,也管不住她的心啊!再说了,二姐也不蠢,在知道君南瑾的身份后,你当她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吗?”
就是最初没有想到,但这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俩人又分开了这么久,热情冷却下来,夜深人静时,总是想过这些问题的。
更何况当初唐氏离家出走,就是因为纳了姨娘的原因,她就不信语烟没有考虑到这些。
可考虑到了,语烟还是没有打退堂鼓不是么。
而君南瑾就目前的表现看来,她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俩姐妹正说着语烟的问题时,沐府的丫鬟过来传话。
“唐小姐,我家二少爷想见你一面,他就在含翠院外面等你。”
传话的丫鬟,是在希瑜这间屋里侍候的,芷染一听,便瞪了过去,没好气的说:“就说我姐睡了,不去了!并且替我传句话给你家二少爷,孤男寡女私相授受实属不妥,请他谨记自己的身份,他不要名声了,可别害了我姐。”
芷染一通骂就将丫鬟打发走了,希瑜胀红了脸站了起来。
欲哭无泪的看着芷染问:“为什么语烟能私下见太子,我却不行?”
芷染横了一眼希瑜,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们的关系是一样吗?太子和二姐是两情相悦,你和沐凡算什么?”
“我……”希瑜张了张嘴,说不出反口的话。
她虽然见了沐凡,但是俩人私下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芷染冷冷的看着希瑜,斥道:“你可别忘了他是未来的驸马,你若是私下与他见面,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渲染出去了,甭说你这辈子不用嫁人了,我和二姐也别想找一个好婆家,你做事之前,最好是三思而行。”
芷染说话极重,她是拿捏清了希瑜的性子。
若是和她好好说,只说她的事情,她可能会被情爱冲昏了脑袋,但事情扯到了她和语烟的身上,就不同了。
良久,希瑜才低垂了脑袋,语带鼻音的说:“我知道了。”
在爱情面前,就是再平庸的男子,也会变得极具有攻击性,会为了守护他的爱情不顾一切。
若是做不到这一点,只能证明他不爱,或者有其他让他觉得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
芷染目前并不知道沐凡是哪一类人,但她知道她现在没有能力保护得了希瑜,可以让她随心所欲的去选择如何和沐凡相处。
她不是真的怕被希瑜连累名声,就是语烟也不会在乎,事实如果发生了,她们三姐妹最在乎的人,反而会是希瑜本人。
“我想休息了。”希瑜双肩微颤,鼻音甚重。
芷染即不拆穿,也不安慰,这些事情,要希瑜自己想明白,若是不给她一些压力,她怕希瑜行差踏错。
毕竟是想了这么多年的一个少年,沐凡对希瑜而言就是一个梦。
芷染不确定希瑜是不是真的很爱沐凡,但她可以肯定,沐凡是希瑜的追寻,是她不顾一切想奔向的美好。
芷染为了以防万一,跟莹莹交待清楚了,这种事情,莹莹也是知道厉害关键的,就是再护着希瑜,也不可能看着她在错误的道路上向前走,所以芷染还是挺放心的回了屋。
翌日一早,芷染就起了身,在喜红的要求下,又是换了新衣,又是涂了脂粉,还梳了一个漂亮的新发髻,一切只待皇上召见。
这一刻,芷染倒是发现了,难见天恩,这话不虚。
芷染母女不喜欢戴饰品,而且在刘家村这样的地儿,根本就用不着,所以就算她们有银子了,也没有买一些彰显身份的头面什么,这会儿到该用的时候,倒是显得有些少了。
喜红替芷染插了昨儿沐夫人送的金钗,虽然稍显单调,不过好在芷染现在人小,戴多了头面,反而会有种画蛇添足的感觉。
可是等了整个上午,宫里还没有人来传话,芷染冷吭声,便要锦绣姐妹俩帮着换了衣衫卸了妆容。
她不过小小年纪,本来就不适合涂脂抹粉,若不是因为要见皇上,又是温姨亲自派人送来的上好胭脂,她还真的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屋里用过午膳后,芷染就叫上语烟出门了,本来也想叫希瑜一起的,不过她不想出门,芷染也就不勉强了。
益北驾着马车带他们出来的,一路到了华和县最为繁华的大街上。
姐妹俩人相继下了马车,身后跟着锦绣姐妹俩和樱子。
“你去一趟庄子,把你哥叫过来,我有事情和他商量。”
益北皱了下眉,担忧的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还是跟着你们吧!若是有事可怎么好?”
芷染瞪了一眼益北,没好气的说:“你本事还有我的大不成?叫你去就快去!待会儿就到前面的茶楼等。”
芷染眼尖,看到前面有一间茶楼,便指了指说道。
益北不放心的轻声嘀咕了几句,但也知道芷染的本事大,只得匆忙的离开,用最快的速度把益东叫过来。
进到大街里,就让芷染想起了希瑜的事情,反正她现在闲着也没有事情做,还不如买些针线给她,也好让她分分心神。
芷染挽着语烟,将打算一说,语烟也是极赞同。
她叹息了几声,便轻声埋怨说:“皇上到底什么意思,大老远把你叫来了,又不急着见你,玩人呢?”
芷染耸耸肩,不在乎的说:“我还懒得见他呢!见了他还要下跪还要嗑头,都不知道他到时候的赏赐,对不对得起我的一跪一嗑。”
“这倒是!”语烟轻笑开来,忽然也觉得不见皇上挺好。
芷染揶揄的取笑说:“将来你嫁给了太子,皇上可就是你的公公了,你笑得这样开心,真的好么?”
语烟皱了皱鼻子,不满的说:“有什么不好的!”
俩人笑闹着聊天,跟散步似的,一家家店铺逛去,本来就是出来闲逛,打算物色门面的,等逛完一条街后,樱子她们手里,也拿了一些东西,不过都是买给希瑜的,加起来也没花几两银子。
芷染想起早上的事情,就让绣儿去打听了一下,便有目的性的走了两条街,到了东街的点妆阁,据说是帝都手艺最好的一家老子号店了。
透过大敞的店门见到里面的摆设,并不奢华,但很有内涵,柜后摆放的几样头面,看起来无论是做工成色都是极品。
“好像不错,我们进去瞧瞧!”芷染的挽着语烟就进了点妆阁。
这会儿店里一个人都没有,掌柜正擦拭着柜前的玉佩。
掌柜的竟是个女子,三十岁的年纪,一副干净利落的样子子,单风眼向上挑,带了些精明,见到她们进来,客气一笑,“两位小姐,想要买些什么?”
“嗯,什么都要。”芷染想了一会儿才笑说。
她们好像什么饰品都没有,若是要见人,自然是都要买的。
“小姐随意看看,我们点妆阁是老门店了,店里的师傅都是做了几十年的老师傅,手艺没得说!你挑得多,我给你优惠一点。”掌柜热情的说话。
将柜里的首饰拿了不少出来,摊在芷染和语烟的面前让她们挑选。
有玉饰、金饰、银饰……
说实话,芷染并不懂得看玉,顶多就会看样式是否好看。
不过眼下这些,虽有不错的,但摆在门面柜台上的,自然不可能是上品,便问道:“掌柜,有没有好一点的。”
掌柜一听,就知道是大生意,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诚了。
“里屋倒是还有一些,不过价格就稍微贵一些。”掌柜笑得亲切,脸上没有一丝轻蔑的意思,倒让人觉得很是真诚。
芷染耸耸肩说:“没事,贵一点无所谓,重要的是要好,我们这些日子要见一些人!”
芷染特意将人咬得极重,相信聪明的掌柜的也听得出来。
掌柜目光微闪,笑了笑说:“俩位小姐稍等一会儿。”
她完全误会了芷染的意思,以为芷染她们是要去见未来的婆家,不过这并不妨碍掌柜的拿出上品货色让芷染挑选。
芷染拿着眼前的金钗子在语烟的脑袋上比划,并问:“可有什么喜欢的,多买一些回去。”
语烟从荷包里拿出一千两递给芷染,并说:“昨儿他给我的。”
他,自然指的是君南瑾。
一千两对目前的芷染而言,数目不大,甚至有些小,可是她却有些介怀的皱眉问:“你怎么拿他的银子?”
都还没在一起,现在用君南瑾的银子,会不会被他轻视,芷染没有谈过古代恋爱,也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但想着最好还是不要直接接触银子,礼物倒是没有关系。
语烟同样拧眉,不解的反问:“怎么了吗?他要给我的啊!而且不是你说的么,我的就是我的,他的还是我的!我跟他就是这样说的,他也是赞同的,这说来说去不还是我的么。”
芷染哭笑不得的说:“你这土霸王!都还没成亲呢!手就伸到他兜里拿银子了,回头把银子还给她,家里难道还差了这一千两不成。”
语烟噘了噘嘴,把银子收了回去,有些无辜的想着,又不是她要的,是君南瑾一定要塞给她的,她都说了不用了。
可是君南瑾说他最近几日有些忙,可能没时间陪她逛帝都了,便给了她银子,要她自己逛逛,看中什么喜欢的就买下,不够银子再跟他说。
掌柜端了几盘首饰出来,上面还盖了帛布,甚是贵重的样子。
她将帛布揭开,芷染瞬间觉得眼前一亮,两者相比,差别甚大,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特别是中间的一个玉手镯。
“咦……”芷染轻呼的出声,将玉手镯拿了起来。
掌柜哑然的笑说:“我怎么把这玉镯放在里面了,这玉镯是极好的,不过小姐年纪小了一些,手腕过细,怕是衬不起,不过若是买回去孝敬母亲倒是极好的。”
芷染微眯了笑眸,她也是这样觉得的,高举了手镯,发现在阳光的照耀下,手镯里的绵玉在流动,看起来十分漂亮。
“姐,你说这个送娘怎么样?她会喜欢吗?”
语烟伸手,正打算接过去细看,从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将这手镯拿了过去,芷染趁着那只突然冒出来的手,还未完全抽走前,就一把抓紧了手镯的另一边。
“松手。”一声娇斥,说话的姑娘看着比芷染还小,可能就只恩恩的年纪。
穿金戴银,模样算得上漂亮,尖细的瓜子脸,一双圆润的大眼,正怒目相视,极不耐烦。
看得出来,此女孩非富即贵,身后跟了两位丫鬟,四位小厮。
不过芷染哪里是惯了被人欺负的对象,当即嘴角勾起,将手镯用力扯了过来,张口清晰的拒绝。
“不要!”
她看中的东西,而且又是送给唐氏的,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休想从她手中抢走手镯。
若是好好相求,芷染可能相让,不过这般蛮横,却是想都不要想。
小姑娘一向娇纵,没想到芷染会拒绝得这么直白,当即就两手一起伸了过去,想抢回手镯。
芷染眉峰一皱,轻轻挥了一下衣袖,动作不大,却是将这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摔了出去,好在她摔的方向有她的两个丫鬟当垫背。
否则说不定,这小姑娘现在就坐在地上哭了。
“你活得不耐烦了啊!竟然敢抢本小姐看中的手镯,来人,给我抢!”小姑娘站起身后,就指挥着后面的人,加入抢手镯的行列。
锦绣姐妹她们也不是吃素的,见此立即上前,拦住了小姑娘的人,虽然她们即是女子,个子又矮一些,但却像铁桶一样堵在芷染的面前,不准他们伤害芷染。
芷染怕对面的小厮会伤了她们三人,皱眉斥道:“都退到后面去,没我的命令,不许强出头。”
“可是小姐……”绣儿纠结的回眸。
“听话!”芷染一声喝斥,三人乖乖的退到了一边,隔岸观火。
女掌柜见了,慌忙劝道:“两位小姐,莫要抢,莫要抢!”
这玉镯可是轻碎品,摔了她心疼,伤了这小姑娘她背不起责任。
“啊!”
女掌柜话还没说完,就见芷染再次将小姑娘摔倒在地,跌了个四仰八叉,她慌忙绕出柜台上前搀扶。
“穆小姐,你没事吧?可是摔着了?我扶您起来。”
“呜,好疼!你是死人啊!见了我被人欺负还不帮忙,你这点妆阁还想不想开了,信不信我叫我爹把你这铺子给封了。”
许是跌得疼了,姓穆的小姐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任由女掌柜在一边劝说,就是不肯起身,反而是两眼含恨的瞪着她。
芷染皱了皱眉,这女孩明显比她小,她自然不可能对她使用武力,想是摔也摔不了多疼。
懒得多纠缠的芷染对女掌柜说:“把这包起来。”
“不许不许!”穆小姐挥舞着手臂又站了起来,上前又想抢手镯,芷染却是轻轻的避开了身子,免得她又赖在地上打滚。
“喂,你这小姑娘怎么这般不讲道理,明明是我们先看上的东西,你硬要来抢。”语烟在一边不悦的斥责,眼里尽是厌恶。
“你先看上又怎么样,你又没付银子!没付银子就还是老板的,老板你说,这玉镯你卖给谁?”
女掌柜正愁着不知道如何哄走穆小祖宗,她便先向她发难了。点妆阁在帝都能做这么多年,除了她家的手艺,自然还需要待客的眼色。
虽然明知道穆小姐是无礼的,但女掌柜不得不低头。
她好言对芷染央求说:“姑娘,不如把这玉镯让给这位小姐,本店庙小,实在得罪不起她这尊大佛,还请姑娘见谅。”
女掌柜后面一说,声音说得极小。
芷染听闻皱起了眉,对女掌柜原先有的好感,消失殆尽。
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自然懂得不与客人为恶的道理,芷染撇了撇唇,虽然有些看不起女掌柜,但却不打算刁难她。
女掌柜见芷染沉了面容,又忙说:“姑娘若是看中其他的饰品,一律九折出售如何,你也别怪我如此,实在是穆小姐她后台太硬,我开罪不起,她爹是当朝宰相。”
芷染伸出去的手缓缓的缩了回来,紧了紧手中的玉镯问:“你刚才说她是谁?”
芷染声音不停,穆小姐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她高傲的扬起下颚,睥睨的看着芷染,轻蔑的说:“我爹可是当朝宰相慕君亭,你最好快点滚,等会儿我爹娘过来了,你就是想滚也滚不了了。”
芷染微微眯眼,冷眸看着眼前不可一世的小姑娘,这人竟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只是母亲不同,基因竟然差了这么多。
“二姐,她说她爹是慕君亭,并且警告我们快点滚呢!”芷染皮笑肉不笑的对着语烟说话。
语烟一张俏脸气得都青了,看穆小姐的样子,恨不得上前甩她几巴掌。
“看穆小姐这样,想来慕君亭也不是好官,就这样的人,教出这样的女儿,竟然还配当一朝宰相,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语烟声色皆厉的朝穆小姐骂道。
“大胆刁民,你们竟然敢辱骂朝廷命官,你们等着,谁都不许走!”穆小姐身后的丫鬟站出来,大义凛然的指责语烟她们。
语烟神色一松,悠然的转了一个圈,坐到了中间的高位上面,嚣张的看着穆小姐说:“姓穆的,你倒是去把你爹叫来,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她,究竟是怎么教女儿的,竟然教出你这么一个烂货!”
语烟动怒了,后果不堪设想。骂起人来,也是极损的。
掌柜的一张脸发白,忙上前对芷染说:“我、我不卖了,姑娘,你们快走了,别、别闹了……”
若是真在这里惹了穆小姐,她到时候肯定要被迁怒的,这两人倒是一走了知了,她的店铺可是在这里,倒霉的还是她。
“你你你……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穆小姐颤抖的指着语烟,眼眶浸满了泪珠,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样骂她。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一个带人堵了点妆阁的大门,一个溜了出去搬救命。
芷染见语烟心中有气,明知道现在不是见穆君亭的时候,还是随了她发泄,安静的陪在她的身边,默默的抓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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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女人节快乐~同乐同乐~=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