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苍错有些激动的样子,夕灵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还是止住了嘴。因为她明白还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
接下来的时间里,苍错为夕灵讲了很多的东西。从他小时候,到近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自己与鬼王的关系,也一般无二的告诉给了夕灵。一个好像不止疲累的说,一个好像不知厌烦的听。夜空中的月亮从最初的山头挂起,已然垂到了两人的头顶上。
就在这时,苍错语锋一转,突然变得有些气不从心,好像这人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似的有气无力:“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像我这样,为一件东西做了无限多的努力,到头来却发现那件东西根本不存在,你会怎样?”
夕灵一愣,眉头轻皱,道:“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曾经在族人口中听到你的母亲是你父亲在人族历练时认识的人类女子吗?怎么会不存在?”
苍错讪然一笑:“以前存在,现在不存在了。她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
夕灵:“……不对,既然如此,那么他们为何要如此隐瞒与你呢?直接向你说出来也未尝不可?”
苍错眼睛看向前面的虚空,淡淡道:“因为隐瞒了我,就可以隐瞒整个族群,就可以隐瞒所有的族人了。”
见夕灵未语,苍错解释道:“之前我不是说了吗,在我出生那段时间里,族内图腾柱破裂,各种异象发生。他们便是以隐瞒我母亲的事情,来变相的隐瞒所有族人这些异变的真正原因。”
夕灵皱眉:“不是说因为你的原因才有那些异变的吗?”
“当然不是。”苍错笑了笑,声音有些发涩:“那些异变的真正原因,其实是来自目的空间鬼魂力量的冲击,也就是鬼潮。只是那时距离上一次的鬼潮才过去八十多年的时间,族内的精气,族人的元气都还没能完全恢复过来。如果当即就把鬼潮冲击结界的小西告诉给了族人,必然会引起族人们心中的不安,甚至还会造成恐慌。也只有如此,族人们才会将注意力全部投到我这个‘灾星’的身上,关于图腾柱破裂之类的事情,就自然被镇压下去了。而我一直所追求,寻觅的关于我母亲的事情,则是井中之月,根本就不存在,早已逝去的虚无。”
“这样做,是不是对你太不公平了点?”良久之后,夕灵才开口轻声道。
苍错摇头,一阵苦笑:“为了族群,我又能够如何。”苍错被自己这种低落的语气吓了一跳,自己当初是如何信誓旦旦逃出神风空间,立志要查明关于母亲的一切真相的?可是如今,却何以变成了这幅模样!
“不对!不是这样的!”就在苍错一阵恍惚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夕灵一句句语气十分坚定的声音。
“既然你说了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感测到了鬼潮冲击结界,那么你们雪狼族怎么对几个月前的那次鬼潮却丝毫没有防备呢!如果早已感测到,就应该早有防备才是啊!”夕灵盯着苍错的眼睛,语速极快的说道。
夕灵本以为自己找出了事情的关键之处,能以此减除一下苍错低落的情绪,正满脸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呢。却见苍错的表情变得有些莫名其妙。
“其实你说的这个问题在刚才我就向大祭司说过,看似这场鬼潮雪狼族毫无准备,其实在暗自里,大祭司族长他们却早已经是做好了准备。鬼潮确实像是来的离奇,但这样惊奇的突袭却实在是没有对雪狼族族人造成多大的伤亡,伤亡人数甚至没有超过十人。这,就是最好的解释了。试问,如果真的是一场毫无准备的突袭,损失会这么少吗?”
夕灵哑然,苍错这话说的没错,如果真是遭遇一场毫无准备的强大突袭,雪狼族所受到的损失绝不会仅此而已。不过尽管如此,夕灵的眉头依然还是轻轻地皱着眉头,不断地摇头,呢喃:“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绝不会是这样的……”
苍错心知夕灵是想安慰自己,便淡然一笑,道:“好了,事已至此别的东西也不必再多说了。我明白的,现实如此,我们别无他法。走吧,该回去了。”
“不对,你听说。你十多年一直所追寻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不存在呢!你让我好好想一想,一定会找出大祭司华中的破绽的,他一定是在骗你!”夕灵一把将微微撑起的苍错拉回了地上,把他按在那里,语速极快的说道。
见她一副比自己还着急的模样,苍错心中一阵好笑,却也有一丝感动。便坐了下来,反正此时夜景正美,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她,多坐一会儿也并不是什么太差的事情。
就这么的,苍错坐回了原地,见夕灵不开口他也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夕灵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激动,只是心中有一道声音在催促她:一定要帮苍错,一定要帮他!
而且在苍错说完了其经历后,夕灵越发的觉得大祭司对苍错的一番话有很大的疑点。虽然自己一时间还没有找出来疑点在哪里,但夕灵心中就是莫名的肯定:苍错是被骗了!坚持了十多年的东西,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怎么可能因为一番不知真假的话就沦做井中虚月呢!
猛地,夕灵的双眼大放光彩,“你不觉得有一点很可疑吗?”
正木讷出神的苍错听到声音将头转了过来:“什么?”原来她还没有放弃。
夕灵的双目在这一刻变得很是有神,奕奕十分,紧盯着长长的眼睛道:“既然这一切都已经隐瞒了下来,那你们的大祭司又为何将这一切告诉了你呢?这不是与他们的初衷相悖了吗?”
苍错一愣,原来她在这儿纠结半天就想出来这么个问题啊!
“一来他们见到了我身体的异变,怕我真正入了歧路而不受控制,二来鬼潮现已出现,当初图腾柱破裂的那些所谓秘密是否继续封存自然也就无所谓了。”本以为夕灵听到这话会有所失望,令苍错讶异的是,她非但没有丝毫失望的意思,反而做出一副早料到你会这样回答的表情,似乎自己回答的这些东西她早就料到了一般。
“哼哼,说起来他们好像是在为你担心,怕你误入歧路。只是你就没发现这句话本身就有问题吗?”
苍错想了想,最终还是一头雾水的看着夕灵,摇摇头。
“如你所说,早在神风空间时,你就曾被鬼王所俘获,并且还和他签署了一个协议一样的东西。说白了,你就是与鬼王勾结了。而那时,你的族长大祭司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并且及时的将你关进了雪狼族的死牢。那个时候他们为何就不讲事实真相告诉你呢!?那时候鬼潮已然发生,已满与否也无所谓了啊!而且,在兽族的眼中,每一名族人的血脉高于一切。你已和鬼王有所勾结,血脉中已经暗含了他的黑暗能量,照理说你已经入了大祭司他们眼中所谓的歧路了。那时候他们就应该说出真相,制止这一切的发生了呀!如果你的母亲当真不存在,那么当时说出来的话就不会有现今的局面了。你不觉得大祭司口中你的母亲早已逝世这一说法太过唐突了么?偏偏在你斗兽场异变之后。”
开始苍错还只是抱着玩笑似的心态听夕灵说话,但渐渐地,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心又开始动摇了,似乎她所说的并非不无道理。而且大祭司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也太大了,以往大祭司看到自己时的眼神虽然不过分,却石峰的冷淡。而现在却有了那份热切,似乎对自己有了担心之意。好像害怕自己做出什么事情一般。就像一个大人,害怕自己家的孩子出去闯祸一样。
夕灵这么一说,大祭司口中说自己母亲早已逝去这一“事实”,此时想想却是有一分凭空捏造的意思,突兀,难圆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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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此时的林府,则已经是万籁俱寂,黑暗笼罩着整个林府。随着夜晚,林府静然沉眠。有一间房间却是灯火通明。
“大祭司,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对小错太不公平了点?十多年了,这样的欺骗,还要继续下去吗?”小西与大祭司相对而坐,眉头皱起说道。
大祭司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语气轻淡:“枷锁开始有了裂痕,我们就得要将其重新束缚。难道你想要看着苍错走向那条未知的路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走上了那条路,可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小西无奈,不再说话。正如大祭司所说,这样虽然对苍错不公平。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用一句老话来讲就是:一切都是为他好!
黑暗仍然蜷伏在大地上,在这片土地,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有人沉眠有人清醒。时间如同夜晚拂过的寒风,不断掠过。
不知何时,天际的尽头泛起了一层黑蓝的深沉暮色。不久后,一丝白亮从那边的山头终于挣扎了起来,在这夜幕中虽说还显得微弱。却有如一只沉睡的野兽,慢慢的露出了尖牙利齿,吞噬一切!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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