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云墨染不由一怔:“你到底是谁还需要说吗?你不就是映飞……”
“自然不是,或者,不仅仅是。”映飞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着,“姑娘,你莫以为我看不出来,当初我告诉你我叫映飞时,你一脸不信,分明一下就猜出这并非真名了,是不是?”
云墨染不由失笑,点头说道:“不错,我的确猜得出,但我也看得出你有难言之苦,不愿透露真姓名实属正常。便是今日,你也有不告诉任何人的权利和自由。”
映飞摇头:“不,姑娘,我并非这个意思。其实我不愿透露真姓名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是不愿令祖先蒙羞,想我原来的样子……不过如今你让我恢复正常,我已不怕公开自己的身份了。姑娘,其实我不叫映飞,而叫飞映!”
“飞映?”云墨染一时之间并不曾联想到什么,只是本能地重复了一遍,“据我所知,世上似乎没有人姓‘飞’吧?莫非你来自异族?”
映飞再度摇头,跟着淡然一笑,笑容中突然多了一种贵族式的优雅气质:“不,我不姓飞,我姓东陵。”
“东陵?如此说来,你叫……东陵……飞映……东陵飞映!?”云墨染骤然反应过来,忍不住失声惊呼,整个人都险些蹦了起来,“难道你是曼陀国东陵皇室的人?!”
映飞,不,东陵飞映微微一笑,点头说道:“不错,我是。其实,我是曼陀国三皇子东陵飞晔的哥哥,而且我才是真正的三皇子!若是将我也算进去,东陵飞晔其实应该排行第四!”
云墨染简直已不知该作何反应,因为震惊,她原本红润的脸色都有些微微发白:“四……四皇子?怪不得……怪不得一身贵气,一看便知非富即贵,原来竟有如此显赫的出身!只是你既身为皇子,为何流浪至此,有家不能回?莫非是因为你的身体……”
“不错,这一点很容易猜,是不是?”东陵飞映叹息着点头,满脸的不胜唏嘘,足见这些年来他经历了怎样的坎坷,“当年我刚一出生,那奇形怪状的样子便吓坏了母妃和稳婆。稳婆也知事关重大,便瞒过所有人将此事秘密禀告了父皇。父皇匆匆赶来看过之后,龙颜震怒,为保全皇室颜面,他当场下令将我溺毙……”
“什么?!”云墨染吃了一惊,继而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身上有些异常,又何至于下这样的狠手?真是太过分了……”
“原也怪不得他。”东陵飞映苦笑,倒不似云墨染这般义愤填膺,“毕竟事关皇室声誉,他不得不狠心这样做。何况当时又没有如你这般厉害的神医,只好……”
云墨染沉默片刻,点头说道:“倒也真是难为他了。不过他既要将你秘密处置掉以保全皇室声誉,你又岂能活到今日?莫非是你的母妃为你求情?”
“姑娘好聪明。”东陵飞映略略有些惊异,接着便苦笑着点了点头,“我出生之时身体虽有异常,却毕竟是母妃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所谓母子连心,她自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父皇将我杀死。于是她不顾产后衰弱的身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父皇,甚至不惜说她宁愿一死,换我一命。父皇无奈,只得答应,但前提条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对外便宣称我一出生便已夭折,算是将我从东陵皇室彻底剔除了!”
本该是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享尽富贵荣华的皇子,却只能隐姓埋名,整日过着见不得天光的日子,这份痛苦谁能体会?然若非他的母妃以死相争,便根本不可能有今日的东陵飞映,这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慢慢点了点头,云墨染安慰一般说道:“无论如何,总是多亏了你的母妃,她着实了不起!”
“是。”东陵飞映点头,目中流露出一丝明显的思念,“为了保全我的性命,母妃只得派她的心月复将我偷偷送出宫,养在了民间。后来我慢慢长大,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性情自然也就……变成你初见我时的样子了。”
直到此时,云墨染才明白东陵飞映的身份来历,也不禁为他历经的一切慨叹不已:“那么你周游各国,是为了寻访名医,还是仅仅为了散心?”
听闻此言,东陵飞映的眸中似乎极快地掠过了一抹异样的神色,片刻之后却又恢复了正常,摇头说道:“只是为了散心而已,因为我根本从未想过我还可以变得与正常人一样。而且随着我年龄渐长,母妃也发现我的容貌与她越来越像,生怕因此而露出破绽,又惹得父皇对我起了杀心,于是我便干脆离开曼陀国,四处游荡……”
原来如此。云墨染了然地点头,越想越觉得东陵飞映的母妃十分可怜,不由叹了口气说道:“那这些年来,你母妃想必很痛苦吧?亲生儿子明明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如今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浪迹天涯……”
“那是自然。”东陵飞映的脸上也浮现出浓烈的痛苦之色,“母妃一方面因为骨肉分离而寝食不安,痛苦万分,另一方面则因为觉得未能好好照顾我而满心愧疚,终于在次年生下飞晔之后去了寺院中带发修行,说是要赎自己的罪孽……”
云墨染闻言登时大感意外,失声说道:“如此说来,你与三……四皇子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难怪他初见你时反应便有些不同寻常……”
“是的。”东陵飞映点头,唇边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我虽见过这个弟弟,但他却不知有我这个哥哥。那日相见之时,他大约也是见我的容貌与我们的母妃有些相似,故而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所有的疑点都在慢慢解开,而且话说至此处,云墨染也不禁恍然抚掌:“我明白了!难怪小王爷一直说他觉得你像一个人,如今看来,自然也是因为他曾见过你母妃的缘故了!”
“姑娘说的小王爷是指洛天扬吗?想必是的。”东陵飞映笑了笑,身上的帝王之相更加明显了几分,“不过当年母妃生下飞晔之后便离开了皇宫,洛天扬应该不曾见过她本人,或许只是看到了她的画像,才会与飞晔一样,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我一样。”
这倒有可能。洛天扬若对东陵飞晔的母妃很熟悉,只怕早就认出这个皇子了。云墨染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你体内的剧毒又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给你下的毒?”
提及此事,东陵飞映先是抿了抿唇,接着语出惊人:“母妃。”
有好一会儿,云墨染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是以半晌之后才眉头一皱问道:“你说什么?母妃?你的意思是说,你体内的剧毒是你母妃下的?”
东陵飞映毫不迟疑地点头:“不错,就是她。不过确切地说,我体内的剧毒其实是从母胎内带出来的……”
云墨染立刻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说,真正中了剧毒的人其实是你的母妃,而你不过是被她所累,从出生的时候起体内就带有剧毒,是不是?”
“是的。”东陵飞映叹了口气,“正是因为如此,母妃才常常责怪自己,说我的身体之所以异于常人,或许就是因为剧毒的缘故……”
云墨染眉头微皱,对于这句话深表怀疑。她本身就是学医的,因此知道东陵飞映这种情况叫两性畸形,也就是在胚胎发育期间分化异常所致的性别畸形。这样的病例与所谓的剧毒会有必然联系吗?在没有确切、科学的证据之前,她认为还是保留意见比较好。
沉吟片刻之后,云墨染才接着开口说道:“那你母妃所中的剧毒又是何人所下呢?是谁与她有那么深重的仇恨,定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这个问题似乎戳中了东陵飞映的痛处,令他不由自主地脸色一变,眸中更是有一抹充满仇恨的光芒一闪而过。云墨染见状暗中吃了一惊,忙摆手说道:“抱歉,我本无意窥探你的隐私,只是想了解剧毒的来源,这样或许可以想到帮你解毒的法子……”
东陵飞映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但隐去了眸中的仇恨,唇边也重新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摇头说道:“对不起姑娘,我方才并非针对你,而是因为……我的母妃来自前朝。”
此言一出,云墨染先是有了片刻的茫然,不明白这与其母妃身中剧毒有何关联。然而仅仅是片刻之后,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了脑海中,令她脑中灵光一闪,隐隐猜出了一些内情!
凤凰神所守护的“焰之大陆”原本是一个多国并存的国家,国与国之间经常战争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几百年前,乘风国皇帝东丹无极横空出世,惊才绝艳,雄才伟略,穷其一生之力统一了焰之大陆上绝大多数的国家,建立起一代帝国“天阳国”,终于令百姓免于战争之苦,过了几百年和平的日子。
然而就在几十年前,天阳国传至皇帝东丹英洛手中时,派赫连、东陵、安陵、纳兰四大将军镇守天阳国四方。然而四大将军却起了不轨之心,居然于二十年前联手逼宫,将东丹皇室所有人屠杀殆尽,并将天阳国的国土一分为四,各自建立了赤凤、曼陀、雪雏、梦羽四个国家。
因为当初逼宫之时,赫连一族功劳最大,因此得到的国土面积也最大,并且签署了约定,其余三国每年都要入赤凤国为其皇帝贺寿,至今已有二十年。
而在这场逼宫的战役中,赫连一族之所以功劳最大,其实是因为“云洛旗”家族的支持。这个家族世代以“云洛旗”为姓,在原先的天阳国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存在。
天阳国东丹皇室的皇子自幼便开始修习“丹心诀”,成年之后便各自拥有深厚的内力。而云洛旗家族的女子因为体质特殊,自幼便修行“涅槃心法”,修成的内力醇和绵柔,是丹心诀的最佳辅助。修炼了涅槃心法的女子一旦与修炼了丹心诀的男子行过周公之礼,则该女子原本拥有的内力就会尽数渡入到男子的体内,从而令男子的功力在一夕之间变成原来的数十倍。
而天阳国之所以能够统治焰之大陆数百年,云洛旗家族其实功不可没。然而在天阳国皇室的眼中,云洛旗家族的女子根本不能算是人,只不过是用来练功的容器而已。正是因为如此不公平的对待,才令云洛旗家族渐渐生出了不满之心,终于与赫连一族联手逼宫,盼望着从此之后不再辛辛苦苦地为他人做嫁衣裳。
天阳国被灭之后,赫连一族建立了赤凤国,赫连苍穹登基为帝,实践了当初的诺言,不仅立云凌薇为后,而且封云家家主云楚天为“护国公”,并准其子孙世袭护国公之位。
然而四国建立之后,彼此之间却互有防范之心,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重蹈天阳国的后尘,是以四国国界相邻之处彼此之间时有摩擦,常有伤亡流血事件发生。且四国皇帝个个野心勃勃,谁都想如东丹无极一样一统焰之大陆,只可惜均没有足够的实力,只得暂时处于观望状态,并尽力想要壮大自己的国力。
因此,谁也不知哪一刻四国之间便会兵戎相见,百姓们又会陷入到战祸连绵、生灵涂炭之中。而东陵飞映方才说其母妃来自前朝,也就是说,她应是天阳国东丹英洛一朝的人。
整理出这段记忆之后,云墨染立刻将之与东陵飞映的母妃中毒之事联系了起来,试探着问道:“你该不会是想说,当日国破之时,她要以身殉国,故此……”
倒是不曾想到云墨染的感觉如此敏锐,东陵飞映一怔之后不由苦笑:“我方才并未说错,姑娘,你真的冰雪聪明,少有人及。”
过奖,那不过是因为我古装影视剧看多了,知道这些惯常的套路而已。云墨染笑了笑,没有做声,东陵飞映已经接着说道:“不错,我的母妃其实是前朝帝王某位后妃的妹妹,至于是哪位后妃,恕我不便直言……”
云墨染点头:“我明白,不会介意。”
“多谢姑娘。”东陵飞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前朝帝王在位之时,为显皇恩浩荡,将母妃赐予父皇为妻。后来父皇与其他几位将军起兵……母妃深感愧对先皇,愧对国家,因此不惜服毒自尽,想要以身殉国……”
“服毒自尽?”云墨染不由一怔,“那她……”
提及这些不可追忆的往事,东陵飞映的眉宇之间浮现出一丝明显的萧索之色,片刻之后一声叹息:“母妃所服剧毒来自宫廷古方,原本是无药可解的。幸亏父皇手中有一颗保存多年的避毒珠,而他又深爱母妃,便将避毒珠给母妃服了下去。母妃醒来之后还要寻死,幸亏父皇苦苦哀求,再加上那个时候母妃又发现自己已经身怀有孕,不得不暂时打消了死意……”
云墨染眉头微皱,沉吟着说道:“若是如此的话,避毒珠只是救了你母妃的命,却并未将她体内的剧毒彻底清除,是不是?”
“是的。”东陵飞映点头,“因此我自出生之日起体内便带有剧毒,且一直不可解。”
这倒有些麻烦了。原来这剧毒还是来自天阳国的宫廷古方,难怪连阡陌和莫苍鹰都解不了。不过听至此处,云墨染又想起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你体内的剧毒既然是从母胎内带出来的,那……你的弟弟四皇子呢?难道他也中了毒?”
“那倒不曾。”东陵飞映摇了摇头,“飞晔出生之时,母妃也异常担心,生恐他与我一样中毒。幸亏上天垂怜,他居然一切正常。或许是因为过去一年之后,母妃体内的毒素有些减少的缘故吧。”
云墨染了然,点头说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已拜托精于用毒的几位朋友替你寻找解毒之法,或许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多谢姑娘。”东陵飞映更加感激,点头为礼,“不过姑娘,我的真实身份虽已对你言明,但在人前,还请姑娘依然如从前一样待我。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些。”
云墨染毫不犹豫地答应:“我明白,你尽管放心就是。映飞,如今你的身体已经大好,可以出去活动活动了,这对你的恢复比较有利。”
东陵飞映答应一声,先将云墨染送了出去,然后才满怀轻松和喜悦地下了楼。然而刚一走下楼梯,他便十分奇怪地发现往日热闹的大厅内居然空无一人,而冬槐等人更是默默无语地各自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望着门外发呆。他不由皱眉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一个客人都没有?”
众人闻声回头,见是东陵飞映下了楼,立刻开心地奔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候着:
“咦?公子你好了?”
“是啊!姑娘说你要休养一段时间,我以为还要很久……”
“公子,你没事了吗?我瞧你似乎比以前更好看了些,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自然有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嘛,看起来自然比之前了无生趣的样子好看。东陵飞映微微一笑,对大家的关切表示感谢,接着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各位,如今正是饭点儿,往常这个时候咱们客栈早就人满为患了,今日为何如何清静?”
之前为了保证东陵飞映有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做手术及休养,云墨染只是告诉众人他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是以众人虽不知东陵飞映究竟患了什么严重的疾病,东陵飞映却也不知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才导致了客栈如今的冷清局面。
“公子有所不知。”嘴快的冬槐抢先开口,义愤填膺地撅起了嘴,“咱们客栈早就是这个样子了,城中的百姓都说……”
刚刚说到这里,旁边的采清便用胳膊肘轻轻捣了她一下,冬槐不由一下子住了口。尽管如此,东陵飞映已经很是吃了一惊:“早就是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有,城中的百姓都在说什么?”
众人各自对视一眼,因为之前云墨染的吩咐犹在耳边,竟是谁都不敢开口。东陵飞映眉头一皱,接着袍袖一拂转身离开了客栈。
来到大街上,东陵飞映很快便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为了尽快弄清事情的真相,他一转身进了路旁一座茶楼,选了一个最隐秘的角落点了一壶茶,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很快,他便听到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咦?原来是李老弟,真巧真巧!”
“原来是张兄和马兄,幸会幸会!坐下一起喝杯茶如何?小弟请客!”
“老弟你还有心思喝茶?可真是好兴致!难道你还不曾听说吗?其他三国马上就要起兵攻打赤凤国了,咱们这安生日子怕是到头喽!”
“唉!自然听说了!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横竖咱们对此事都无能为力,何不趁着战乱未起之时享一时之乐?坐坐坐!”
接着便是一阵桌椅移动声,倒水饮茶声,许久之后,才听那李姓男子说道:“马兄,你不是有个亲戚驻守边关吗?我听人说,如今三国大军压境,很多住在边关的百姓早已逃命去了,此事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马姓男子信誓旦旦地说着,“我那亲戚捎信回来,说边关早已乱成一团,他有好几次都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算是大难不死了……”
“如此说来,三国大军岂不是快要攻入璃京城了?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能往哪里逃呢?”
“逃什么逃?国在人在,国破人亡!哼!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丑八怪,若不是她,赤凤国怎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正是!若非那丑八怪以妖术迷惑了十九皇叔,十九皇叔怎会拒绝与三国公主和亲?他若不拒绝,又怎会惹怒三国皇上,让他们齐齐发兵攻打赤凤国?所以我说,一切后果都应该由那丑八怪承担,咱们都是无辜的!”
“就是就是!不过说也奇怪,三国公主比那丑八怪美了千百倍,十九皇叔为何舍美玉而选石块?这根本说不通嘛!”
“要我说,那丑八怪一定练了什么妖术,令十九皇叔失了心智……”
“嘘!不要乱说!十九皇叔才不是那样的人……”
“难说!你也知道,那丑八怪的医术很是了得,而且之前她明明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如今却突然变得那么厉害,不是妖术是什么?”
“若这么说的话……可也是啊!难道十九皇叔真的被她的妖术迷惑了?那可如何是好?”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只听那张姓男子神神秘秘地说道:“喂,告诉你们,我还知道一个秘密呢!”
此言一出,另外两人自是兴奋无比,忙不迭地追问道:“什么秘密?快说快说!”
张姓男子似乎很是得意地笑了几声,接着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听人说,那丑八怪不止用妖术迷惑了十九皇叔,而且还肆无忌惮地去勾引了三国皇子,使他们为她神魂颠倒……”
听至此处,东陵飞映早已怒从心头起,恨不得将这些乱嚼舌根的人一脚踢到九霄云外!端起茶杯猛灌了几口,借以压下那股怒气,耳中已听那男子接着说道:“因此三国皇子表示要将三位公主许给十九皇叔的同时,也纷纷向那丑八怪提亲,说要娶她为侧妃……”
“什么?三国皇子竟然愿意娶那丑八怪?”李姓男子忍不住惊叫起来,“我算是明白了,那丑八怪果然会妖术!喂你快说,那丑八怪最终决定嫁给哪位皇子了?”
“她若是愿意嫁给某位皇子,赤凤国便不会有今日之祸了!”张姓男子咬牙切齿地说着,似乎将云墨染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可恨那丑八怪招惹了三国皇子,却又拒绝做任何人的侧妃,这才令三国皇子一怒之下发兵赤凤国……”
“你的意思是说,三国皇子发兵是为了抢夺那丑八怪?”李姓男子恍然大悟一般说着,“这贱人果然不要脸!迷惑了十九皇叔不说,到如今更为赤凤国惹来这场祸事,她怎么不去死?”
“就是!早就是十九皇叔玩腻的女人了,三国皇子肯娶她为侧妃,算是她的造化,她有什么资格不答应?”
“她不答应就由得她吗?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为何不下一道圣旨,命那丑八怪嫁给某位皇子?”
“有什么办法?有十九皇叔为她撑腰嘛,圣上也得给她几分颜面……”
“唉!造孽呀!只是苦了咱们这些无辜的人了!”
“池鱼之殃自古有之,有何奇怪……”
这番议论听在耳中,东陵飞映已经基本上明白了如今的形势,也就明白了云来客栈无人上门的原因。如今只怕所有人都已将云来客栈当做了毒蛇猛兽,避之唯恐不及了吧?
默默地付了茶钱,东陵飞映起身离开茶馆回到了客栈。看到云墨染正在门口打理菊花,他竟觉得有些心虚起来,眼神也开始躲闪:“姑娘,我……”
“出去逛了逛?想必已经听到了城中的传言?”云墨染随手将清理出的杂草扔在一旁,语气中毫无异样,“不必理会,此事原本与你无关。何况就算与你有关也无妨,毕竟你我立场不同,各为其主。”
东陵飞映闻言略略安心了些,满是感激地抬头看着云墨染:“多谢姑娘谅解,我……真的很抱歉。将来若是有得罪之处,万望姑娘记住我只是身不由己,绝非故意。”
云墨染点头:“我明白,放心便是。”
东陵飞映迟疑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无比坚定:“虽然你我各为其主,但是无论如何我必定会尽力周旋,尽量不与姑娘正面为敌。但是姑娘也明白,国与国之间有时……请恕我也有无能为力之时……”
云墨染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映飞,你不必如此,我真的明白。人生在世,本就有许多事是谁都无可奈何的。譬如如今城中到处是关于我的传言,这又岂是我愿意看到的?然而我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之外,又几曾想到任何有效的办法了?”
“无可奈何”四字令东陵飞映感慨万千,不由自主地点头说道:“正是。可是姑娘,我依然是那句话,无论如何我绝不会伤害你一根头发,否则天理难容,我也无颜面对你!”
“若是情势逼你必须在我与国之间做个选择,你会如何?”云墨染呵呵轻笑,竟像是存心看东陵飞映的笑话,“你会选择为国杀我,还是为我弃国?”
倒是不曾想到云墨染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东陵飞映一怔之后忍不住苦笑:“为国杀你是不仁不义,为你弃国是不忠不孝,我……但我绝不会伤害你,永远!因此若真的到了那样的时刻,我宁愿一死,便不必为难了!”
云墨染闻言不由大为感动,点头说道:“有你这句话足矣!若将来我真的死在了你的手中,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然而就算云墨染不加理会也好,总之谣言之风愈演愈烈,几乎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在百姓的传言中,三国大军已经开至赤凤国边境,随时准备群起而攻之了!一时间人心惶惶,一股更为浓烈的恐慌迅速地笼罩了璃京城。
如此一来,坐不住的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百姓,就连帝王都开始采取行动,免得赤凤国的根基被谣言所撼,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第二日一早,帝王的圣旨便下到了云来客栈,召云墨染入宫觐见。来到御书房,云墨染发现三国皇子与公主居然都在,除了东陵飞晔满脸关切之外,其余几人的神情皆有些高深莫测,透着令人极不舒适的阴沉。
赫连苍穹端坐于桌后,神情还算平静,一旁的赫连苍宁面色更是沉静如常,满脸的事不关己。将所有人的反应收在眼中,云墨染不动声色地跪拜见礼:“墨染参见皇上、十九皇叔,见过几位皇子、公主!”
“免礼。”赫连苍穹开口,“云墨染,上次朕要你考虑愿意嫁给哪位太子做侧妃,朕便为你赐婚哪位太子,此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此言一出,东陵飞晔不由吃惊地看了二人一眼,接着转头看向了云墨染。后者则无视所有人含义各不相同的目光,躬身说道:“多谢皇上及两位太子的美意,只是墨染还无意嫁人,更没有资格做太子的侧妃,因此……”
因为她上次的拒绝,赫连苍穹早已料到这个回答,是以并不意外,只是眉头一皱说道:“如今城中传言想必你已听到,虽然那只是传言,三国从未想过与赤凤国为敌,然百姓们终日为此惶惑不安,身为传言的始作俑者,你又于心何忍?”
我?此事分明是安陵风漓和纳兰明昭的诡计,与我何干?云墨染暗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皇上此言,叫墨染好生不解:传言的始作俑者怎会是墨染?墨染几曾说过那样的话?何况造成如今的局面,对墨染而言又有何好处呢?”
赫连苍穹无言以对,眉头一皱挥手说道:“总之无论如何,传言总是因你而起,自然该由你来给百姓们一个交代,莫非到了此时,你还想置身事外吗?”
云墨染抿唇,接着问道:“皇上希望墨染如何交代?”
赫连苍穹闻言,有意无意地转头看了赫连苍宁一眼,又转回头看着云墨染:“如今百姓们皆以为是你的存在阻碍了四国之间的和亲大事,因此你只要设法证明这一点并非事实……”
你所谓的证明,不过是要我答应嫁给某位太子为侧妃而已,是不是?云墨染不屑地想着,刚要开口说话,赫连苍宁已经抢先一步说道:“启禀皇上,臣弟不愿和亲并非因为任何人,只是怕麻烦而已。因为玉王妃只有一个,想要嫁给臣弟的公主却有三位,岂不是麻烦透顶?因此想做玉王妃,先证明自己比其他女人强,并设法令其他人心服口服,再也不要对玉王妃的头衔念念不忘,免得把麻烦带入玉王府!”
众人闻言均是一怔,几位公主更是彼此对视了一眼,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明显的敌意和戒备。片刻之后,赫连苍穹代表三人开口问道:“十九弟的意思是,三位公主之中,你只打算与其中一位和亲?”
赫连苍宁淡淡地摇了摇头:“臣弟方才只是说玉王妃只有一个,至于这个人究竟是谁,还要看她是否真的比其他所有女人都要强!”
赫连苍宁此语分明是将云墨染也算在了其中,何况他对云墨染态度的特别本就是所有人有目共睹。三国公主闻言自是又妒又恨,纷纷用想要杀人一般的目光瞪着云墨染。后者则一脸若无其事,摆明了不打算承认赫连苍宁说的是她。
赫连苍穹沉吟片刻,一时之间却也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只得转头问道:“十九弟之言各位已经听到,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彼此对视,均觉提不出反对意见。毕竟要娶几位王妃是赫连苍宁的自由,任何人无权干涉。但是这唯一的一位玉王妃究竟花落谁家,又该如何决定呢?
一片沉默之中,终究是纳兰明蔷反应最快,起身施礼之后含笑说道:“十九皇叔既已开口,我等岂敢不遵?不过若想证明是否比其他人强,似乎必须通过一场比试才可以吧?我若提议咱们姐妹几人来一场友好比试,不知风漓太子及三皇子,还有两位妹妹意下如何?”
自然愿意,否则哪有机会成为玉王妃?得到安陵织星的首肯,安陵风漓起身说道:“小妹织星没有意见,只是不知要比些什么?又是如何比法?比试之时可有什么约定?”
“风漓太子稍安勿躁。”纳兰明蔷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东陵飞晴,“飞晴妹妹呢?”
东陵飞晴用胳膊肘偷偷捣了捣东陵飞晔,后者只得起身说道:“小妹飞晴也没有意见。”
“好。”纳兰明蔷答应一声,故意在赫连苍宁面前装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启禀皇上、十九皇叔,明蔷认为这场比试若要尽量公平,便不能只比一项两项。这样既不公平,更比不出高低。因此明蔷提议,咱们姐妹几人各自提出几项自认为合适的比试内容,再呈给皇上及十九皇叔裁夺,如何?”
相比较而言,这算是一个相对公平的提议了。如此一来,几位公主便可依据自己最擅长的方面提出比试项目,至少可以先保住部分优势。难为纳兰明蔷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居然能够想出如此周全的方法,足见其心机的确比另外两人更深一些,也可看出对于玉王妃的头衔她是势在必得。
东陵飞晴与安陵织星闻言,立刻在心底盘算起来,拼命筛选着自己最擅长的项目,以给赫连苍宁惊鸿一瞥的惊艳之感。
赫连苍穹见状,早已命内侍取了文房四宝来,各自摆放在了三人面前。纳兰明蔷见状,故意看着云墨染含笑问道:“七小姐想好希望比试什么项目了吗?”
云墨染怔了一下,接着摇头说道:“明蔷公主说笑了,墨染一介平民,哪有资格与几位公主相提并论?因此这场比试墨染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七小姐此言差矣。”纳兰明蔷脸上的笑容看似温和无害,实则暗藏奸诈,“七小姐乃是护国公府的千金,亦属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得很,自然有资格参加这场比试……”
“不,墨染已非护国公府之人,请公主明鉴。”云墨染摇头,将求救一般的目光略略转向了赫连苍宁,“何况这场比试乃是为了给宁皇叔选妃,并非儿戏,墨染如何能……”
纳兰明蔷一摆手,打断了云墨染的话:“七小姐不必自谦。这城中传言毕竟因你而起,你若不参与比试,反倒容易给人欲盖弥彰之感。何况世人皆知你对十九皇叔……因此你若能在比试中胜出,岂不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成为玉王妃了吗?如此一来,百姓们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何况你纵然胜不了,于你而言也没有任何损失,是不是?”
原本东陵飞晴与安陵织星对于纳兰明蔷力邀云墨染参赛之举十分不解,然而听到这最后一句话,二人却同时了然,唇边浮现出一抹恶毒的笑意:不会有任何损失?才怪!
焰之大陆一向崇尚武学,这场比试之中也一定会有武功的较量。云墨染,本公主要以比武过招的名义,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见阎王!
想到此,安陵织星难掩心中的兴奋,忙不迭地起身假惺惺地说道:“正是如此。咱们这场比试的目的是为了替十九皇叔解决一切麻烦,七小姐若是不参加,那以后你若是再……”
你若是再继续跟十九皇叔纠缠不清,那又怎么说?
这句话安陵织星并未说出口,在场众人却都心知肚明。云墨染眉头一皱,依然想找借口拒绝,赫连苍穹已经抢先一步开口说道:“也罢,为了让几位公主安心,云墨染,你便参与这场比试好了。不过朕有言在先:在比试中胜出的那位公主便是玉王妃,其余两位公主也不要伤了和气,如何?”
赫连苍穹的意思与在场大多数人一样,从未想过云墨染有胜出的可能。在他们眼中,云墨染不过是个添头而已,是可有可无的。
诡计得逞之下,几位公主心中俱都十分得意,纷纷点头答应。云墨染无奈,只得躬身说道:“是,墨染遵旨。”
见众人都没有异议,赫连苍穹才微微舒了口气,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便请几位公主将比试项目写出来吧。云墨染,你也去。”
云墨染答应一声落座,旁边早有内侍捧了一套笔墨纸砚过来放好。然而她提起笔沉吟良久,却依然一个字都不曾写出来,便干脆将笔放在了一旁,闭目养神。赫连苍宁虽一直目视前方,眸中也平静无波,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一幕,他的眉头却不易为人觉察地轻轻皱了皱。
片刻之后,内侍便将三位公主及云墨染面前的白纸呈了上去。赫连苍穹一一看过,当他的目光落到那张白纸上,登时有些不满:“云墨染,你这是何意?”
“皇上恕罪。”云墨染忙站起身来,敛衽行礼,“墨染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妄言,一切听皇上安排便是。”
赫连苍穹闻言,神情大是缓和,点头说道:“既如此,也好。十九弟,你且看看这些比试项目,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内侍将几张纸呈到赫连苍宁面前,赫连苍宁轻轻扫视了一眼,接着便移开了视线:“臣弟没有意见,一切请皇上定夺。”
赫连苍穹点头,袍袖一拂说道:“好。三位公主共指定了琴、棋、书、画、茶艺、厨艺、女红、骑术、武功、排兵布阵、记忆力、数算、梳妆着装十三项内容,各位可有意见?”
众人纷纷摇头:“没有意见。”
见云墨染同样摇头,赫连苍穹居然迟疑了一下,目光在最后一项上盯了片刻,接着抬头看着云墨染说道:“云墨染,这最后一项你可选择弃权,不必在人前除去面具了,你意如何?”
赫连苍穹此言居然多少有了几分维护之意,毕竟云墨染曾经救了赫连擎霄的命,这算是帝王一个小小的报答。
云墨染也并非不识好歹之人,不由感激地躬了躬身说道:“多谢皇上体恤。不过这些年来墨染一直在寻找去除脸上胎记的法子,经过无数次试验之后,近日似乎有了一些效果,脸上的黑斑正在慢慢变淡。或许到了比试最后一项的时候,这黑斑已经消退了呢?自然,若是不能,墨染弃权便是。”
云墨染此言自然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已。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愿在人前展露真容,但若真的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呢?因此她故意这样说,到时候即使赫连苍穹看到她的本来面目,也没有理由治她的欺君之罪了。
赫连苍穹从未见过云墨染的真容,对她的容貌自不会有多少兴趣,故不甚在意地点头说道:“便是如此吧。三位公主,你们认为何时开始比试比较合适?”
三人各自交换了意见,最终由纳兰明蔷躬身说道:“事不宜迟,为了让城中的传言尽快消失,明蔷与两位妹妹认为三日后便开始比试琴艺与棋艺两项,皇上以为如何?”
赫连苍穹点头:“好,三日后!”
事情既定,众人便纷纷退了出来。赫连苍宁更不多话,示意云墨染随她出宫上了马车,这才冷笑一声说道:“云墨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帝王都敢骗!”
云墨染十分无辜地晃了晃脑袋:“宁皇叔的胆子好小么?你既知我在说谎,方才在帝王面前之时为何不揭穿我?”
“我为何要揭穿你?如今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这船若是翻了,你我便只好同归于尽。”赫连苍宁微微一笑,本也只是随口一说,“不过说起胎记之事,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是如何去掉的?”
云墨染略一犹豫,终于苦笑一声说道:“对不起宁皇叔,这件事我的确骗了你。我脸上原先的黑斑其实并非胎记,而是因为天脉不通导致气血凝结的缘故。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天脉打通,气血也随之顺畅,黑斑自然也就消失了。”
赫连苍宁先是有些意外,接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
云墨染叹了口气:“因为先前我不能告诉你我已练成紫气东来,自然也就无法告诉你这件事。不过后来紫气东来虽已不是秘密,我却把这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给忘了。”
这倒不奇怪。赫连苍宁抿了抿唇,许久之后才开口转移了话题:“三日后的琴艺与棋艺比试,你有几成把握?”
“半成也没有。”云墨染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琴艺与棋艺皆非我所长,怕是输定了。”
“你敢。”赫连苍宁凉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虽淡,却透着不可忤逆的霸气,“这场比试你只能赢,不能输,否则……”
云墨染哼了一声,挑衅一般看着赫连苍宁:“否则怎样?你要杀了我吗?”
赫连苍宁看着她面具后温润的眼眸,竟是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杀你?我怎么舍得?但我不妨告诉你,你若是输了,我便杀掉赢了的人……”
云墨染吓了一跳:“宁皇叔!你莫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赫连苍宁微微一笑,笑容却清冷得很,“因此你若不想有人因你而死,最好全力以赴赢下这场比试!”
云墨染忍不住苦笑,抱头说道:“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我又并非神仙,怎能……”
手上突然一暖,赫连苍宁已经用他温热宽厚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并且温声说道:“不错,你并非神仙,但是莫忘了,你还有我。”
云墨染抬起头,一双眸子已经变得晶亮:“是,我知道了,我还有你。多谢宁皇叔!”
赫连苍宁抿唇微笑:“如此,还有什么问题吗?”
云墨染皱了皱眉,老实地点头:“有。”
赫连苍宁放开她的手,自顾自地拿下了她脸上的面具,看着她绝美的脸开了口:“尽管说,对我来说,任何问题都不成问题。”
这么狂?云墨染略略有些害羞地抚了抚自己的脸,迟疑片刻之后万分诚恳地问道:“宁皇叔,你会下棋吗?”
赫连苍宁一愣,阡陌已经哈哈一笑说道:“王爷惊才绝艳,聪明绝顶,无论什么东西都是看一眼就会,看两眼就精,你说他会不会?”
云墨染大喜,拍手说道:“如此太好了!宁皇叔,你能教我下棋吗?”
此言一出,赫连苍宁不由身子一歪,通的一声撞在了车厢壁上:“你说什么?教你下棋?你……你不会下棋?”
这个问题问出口,赫连苍宁便紧盯着云墨染,期待她给出否定的回答。然而云墨染却注定要让他失望一般说道:“不会,一窍不通。不过横竖还有三天才比试棋艺,如今开始学应该还来得及吧?我虽不及宁皇叔那般惊才绝艳,但自问也不算太笨。”
其实云墨染未曾告诉赫连苍宁的是,她不止是不会下围棋,连古代人弹得琴也不会。自穿越而来之后,她虽然继承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却未能继承她原本所会的技艺,也不知道这身体的主人原先是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然而很明显的一点便是,相较于围棋而言,弹琴似乎更难学一些。想要在三天的时间之内学会甚至精通,简直是痴人说梦。至于围棋……无论如何都容易一些吧?只要掌握基本的走法,能够与纳兰明蔷他们对几招就好,也不至于一上来便死得太难看。
自然,这只是云墨染个人的看法,不代表这就是事实。
尽管并不知道这一点,赫连苍宁已经因为她的话而深度无语,生平第一次有了哭笑不得的感觉:他的女人,真是有够乱七八糟!
是,云墨染并不笨,这一点他承认。可是棋艺必须经过长时间的刻苦练习才能够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哪里有什么速成的法门?就算是硬背棋谱,那也并非三两日的时间能够完成的!而纳兰明蔷既然敢提出与众人比试棋艺,自然是因为她深谙此道,凭云墨染一个对棋艺一窍不通的生手想要战胜她?找死比较快。
听到赫连苍宁半晌没有任何动静,阡陌不由担心地轻唤了一声:“王爷,你还好吧?要我说你也不必太着急,七小姐就算不会下棋,不是还有琴艺比试吗?输一项并不影响大局……”
“我知道。”赫连苍宁很快便恢复了原先那淡定从容的样子,“云墨染,阡陌说得对,你不会下棋还不至于影响大局,不必有太大压力。我问你,你琴艺如何?师从何人?”
云墨染挠头,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小心地说道:“那个……我也不会弹琴……”
有了之前的铺垫,赫连苍宁居然还能不动声色,只是皱了皱眉头说道:“那书画两项呢?也是一窍不通?”
云墨染闻言立刻展颜一笑,摇头说道:“自然不是,琴棋书画四项之中,前两项我的确一窍不通,后两项却还算精通。”
赫连苍宁偷偷松了口气,点头说道:“那就好。既然如此,大不了我们放弃前两项,全力拿下后两项便是。”
“放弃?”云墨染皱了皱眉,“皇上要我放弃最后一项,你要我放弃前两项,我这还不曾开始参加比试,便先放弃了三项?是不是太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了?”
“不然呢?”赫连苍宁看她一眼,淡淡地说着,“除非你能想到什么法子赢下前两项比试,否则即便是你不放弃,对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云墨染抿了抿唇,接着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想到法子了啊!我不是要你教我下棋了吗?”
就算是临时抱佛脚,怕是也没有这个抱法吧?阡陌忍不住扑哧一笑,赫连苍宁已经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你确定?”
“确定。”云墨染一本正经地点头,“宁皇叔,你可以试试看,我真的不算太笨。”
赫连苍宁看她半晌,突然点了点头:“好,我教你!”
丑八怪云墨染要与三国公主通过比试争夺玉王妃头衔一事很快不胫而走,传遍了漓京城的大街小巷!一时之间,百姓议论纷纷,嘲笑者有之,兴奋者有之,看好戏者更有之。
更有甚者,京城中的大小赌盘很快嗅到了其中的商机,纷纷开盘赌这场比试究竟谁输谁赢,玉王妃的王冠又会花落谁家。不几日的功夫,外围赌盘的赔率已经达到了一赔十、几十、甚至成百上千。
照下注结果来看,赌纳兰明蔷能够成为玉王妃的最多,大约占了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五十由东陵飞晴与安陵织星平飞秋色,对于云墨染,则没有人认为她有资格成为玉王妃。且不说她丑陋的容貌,还是天生的废柴,就凭她已被家族除名这一点,又有什么资格与几位身份尊贵的公主相提并论?
总之在一片或明或暗的喧闹之中,正式比试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比试的地点定在秋菊斗艳的上林苑。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上林苑中的菊花各自吐出了艳丽芬芳的花瓣,赏心悦目,令人神清气爽——自然,今日的上林苑最引人注意的并非这些傲霜的秋菊,而是比花更娇的人。
今日上午进行的是琴艺的较量。对于第一场比试,三国公主俱都十分重视,希望来个真正的开门红,为以后的比试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而且三人均出身宫廷,从小便接受了琴棋书画等各方面的训练,是以在挑选比试项目之时,这四项是她们首先指定的内容。
因为在四人的较量中押下了巨大的赌注,包括许多普通百姓在内的无数男女老幼早已闻风而动,将整座上林苑周围围得水泄不通,等着看第一场比试的结果。
不多时,三国公主已在皇子们的陪同下赶到了上林苑。今日进行的虽然只是琴艺和棋艺的较量,三人却在梳妆打扮上下足了功夫。
呼声最高的纳兰明蔷穿了一身胡蓝色的华丽宫装,头上一支金凤钗随风乱点头,倒也看得出其皇室公主的贵气威严。
安陵织星则选了一身粉红色的曳地长裙,似乎想要表现出其温柔似水、娇羞无限的女儿娇态来,不过却同样满头珠翠,极尽奢华富贵之能事。
年纪最小的东陵飞晴今日走的则是端庄典雅的路线,故穿了一身紫色的宫廷盛典礼服。不过略有些失策的是,她那一脸明显的稚气根本驾驭不了这样厚重的颜色,多少给人几分不搭调之感。
下了马车,三人均故作矜持地互相见礼,同时在心底暗中比较着自己与其余两人今日的打扮究竟谁好谁次。便在此时,只见前方不远处人影一闪,云墨染已在东陵飞映的陪伴下飘然而来。看到她的一瞬间,包括三国公主、皇子在内的所有人均不自觉地呼吸一窒息,半晌没有任何反应:这如九天仙女下凡一般的女子,真的是那个丑八怪吗?
云墨染原本一向低调内敛,所穿衣裙的颜色多以黑白二色为主,简约却永不过时。然而近日,她却穿了一身颜色极为繁复艳丽的七彩霞衣,宛如一只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所过之处,所有飞禽走兽皆俯首称臣,天上地下谁与争锋!
这七彩霞衣若是穿在旁人身上,或许会显得俗气夸张,然而经由云墨染演绎出来,却极其自然地褪尽了所有的俗不可耐,只留下令人不敢逼视、只能仰望的华贵雍容!尤其是她脸上那本是为了遮掩丑容的面具,也恰到好处地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令人遐想无限。
是以看到她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脑海中居然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四个字:凤临天下!此时的云墨染,真真就是当之无愧的一国之母!一时间,各种羡慕妒忌恨涌上了三人的心头,令她们齐齐地变了脸色,各自在心底咬牙切齿:可恶!如此夺人眼球的衣服,这丑八怪是从哪里弄来的?
与此同时,安陵风漓与纳兰明昭的眼神也在发生着明显的变化!之前二人想要娶云墨染为侧妃,只不过是为了搬开这块与赫连苍宁和亲的绊脚石而已。可是如今他们突然发现,事情似乎并不完全是那个样子了……
云墨染,这个女人的身上果然有一种奇异的、极为吸引人的魔力,只不过这种魔力并不容易发现,需要你用心去挖掘而已。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不转眼珠,云墨染略略有些不自在,边走边侧头低声问道:“映飞,我穿这身衣服是否太张扬了?浑身不舒服……”
东陵飞映忍住笑意,轻声回道:“姑娘,从早上到现在,你问了十几遍了!我的回答还是一样:一点都不张扬,恰到好处!这衣服根本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你可真会说话。”云墨染不由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这套衣服是宁皇叔昨日派人送来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新做的,倒像是有些年头了。”
原来云墨染今日的着装是赫连苍宁的手笔,怪不得如此尊贵不凡。而且赫连苍宁眼光奇准,这身衣服对她而言再合适不过。
东陵飞映又笑了笑,点头说道:“这衣服一看便知并非凡品,否则十九皇叔也不会在如此重要的时刻特意派人给你送来了。姑娘,你可不要让十九皇叔失望啊!”
云墨染忍不住苦笑,心说我只怕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走到近前,云墨染停住脚步,不卑不亢地屈膝见礼:“墨染见过二位太子、见过三皇子、见过三位公主。”
纳兰明昭与安陵风漓还未从方才的惊艳中回过神来,倒是东陵飞晔忙不迭地抱拳还礼:“七小姐不必客气,快快免礼。”
“哼!装模作样!”最沉不住气的东陵飞晴最先开口,语气酸溜溜的,“云墨染,咱们是来比武定胜负的,你不必如此假惺惺地示好,令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