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未年怀孕已经将近四个月了,按道理已经月兑离了最危险的时期,然而,因着上一次的意外事件,她月复中宝宝情况一直不太安稳,这也是为什么顾君临一直提心吊胆的缘故,就连她平常出趟门,走路稍微快了一点点,他都开始心跳加速,直发慌……
顾君临是个政治人物,手头上多少事情等着他去处理,然,就因为夏未年怀孕,他竟是打着照顾她的名义,也跟着休起了产假,这种状况一度让其父亲气到呕血,直骂他不够争气,以前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这会子不过媳妇儿怀个身孕,竟然就要快没胆子了?
但也没辙,即便再怎么训斥,顾君临都打定了主意要在家看着夏未年,就是要跟着休产假,陪在她的身边,近乎寸步不离……
这丫头性格开朗,一向活泼到过了分,犹记得初次与她相遇的时候,她所给予他的印象就是——兔子。♀
因为家世的关系,顾君临身边环绕的从来都是端着形象的名门闺秀,就连吃饭都不敢敞开胃口,喝水也是小口小口的抿,在乎形象从来大过于性情,顾君临是真从来都没见过像夏未年这样活泼的女孩子……
欢蹦乱跳不说,就连走路,都是一蹦一蹦的,若是头顶上面有耳朵,应该也是像兔子那样,长长的,竖着的,随着她的蹦跶也跟着一颤一颤的,颤的他当时的心,都要跟着乱了,总觉得她会摔了。
所以顾君临很清楚,怀着身孕,最辛苦的绝对是她,她要戒掉一切毛躁,就连走路都要开始收小步子,高兴了都不敢蹦跶,这种感觉,顾君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要知道,一个人的天性本是最纯真可贵的,若是当某一天,就连天性都要被压抑的话,那必然是那个人最为煎熬的时刻,更何况他的丫头,这一煎熬就是要将近一年时光,身心必然都压抑,都这样了,他若是还不陪着的话,就太畜生了!
可即便如此,丫头她也是甘心情愿的,她现在每天都过的很幸福,虽然要被迫淑女一些,可这又如何?
月复中的孩子跟她是骨血相连的,她最是能够感受的到他的存在,每天光是隔着肚皮模模他都可以满足一切,如果,如果连这种母亲天性都要被剥夺的话,那才真叫一生伤痛……
顾君临完全无法想象,若孩子真没了,他的丫头是否还能够回归到本性?是不是这一生,都会活在伤痛煎熬之中?
坐在后车厢内,从背后将夏未年抱紧,一双手紧紧握着她的,顾君临吓坏了,忍不住直喊:“二哥,二哥,怎么样了?”
顾家五子,除了顾亦城,最不够稳重的就是老三顾成涵,老四是出了名的成熟稳重,遇事从不会乱,可是这会子却吓成这样,眉头紧紧皱起,掀起眼角,毫不客气的朝着老四甩过去一记白眼,冷冰冰的,二哥无声的训斥着——闭嘴!冷静点!再吵了我诊治,老子不干了!
二哥最不愿意的就是去当妇产科类的医生,近段时间却被迫成为了四弟媳的专属专家,每天不仅要为她跟进情况,甚至还要变着法子的为她制定各种饮食计划,呕都要呕死了,他还吵!还吵!
绷着脸,二哥很恼怒,然,话虽如此,他心里对夏未年的关心却一点不少,更是也关心顾君临……
他性子一向如此别扭,绝对不会像个正常人类一样,可以说出温暖的关怀话语,在他嘴里面,从来都蹦不出一个好字眼,相反的,越是关心,他可以越冷。
哼!
为夏未年诊断完毕,收回手,二哥面无表情,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冷冰冰的传来……
“行了,死不了,别再哭丧了!”
“二哥?”
“我、说、了、死、不、了!!”
掀眸,气呼呼的瞪着顾君临,二哥怒道:“你还露出哭丧表情做什么?怎么,不相信我?!”
“那正好,我也不想干……喂!顾君临!”
正阴阴冷冷的甩着口是心非的话,二哥表情多骇人,自以为威慑力十足,自家四弟却于突然之间扑了过来,用力将他抱住,身子狠狠僵硬,他吼了两句,便不说话了,努着嘴,气鼓鼓的。
“二哥……”
双臂如铁棒,紧紧将自家二哥环绕在怀中,低着头,在他颈窝子那处蹭,薄唇抖栗,顾君临用着近乎要哭出来的语气,颤抖着喊个不停——二哥,二哥,谢谢你,谢谢你。
谢个p!
“是你自己那狗崽子命大!”
竟然这么折腾都还好好的呆着……
以后又还要接着烦他了,真是有够讨厌!
撇了撇嘴,冷着嗓子,硬邦邦的开口,二哥抬起手,用力去推开顾君临,毫不客气的斥:“滚开!谁知道你刚才在里面沾了多少细菌了,别把疯妇的神经病传给我!滚开!”
“你不是本来就神经病入膏肓了么?怎么,还用四哥再传给你?”
说这话的是顾亦城,他同慕兮年都担心的不得了,二哥在车内为妹妹头诊治的时候,他和她就守在车外,彼此相拥着,一声也不吭,同车厢内顾君临如出一辙的压抑……
按捺住心焦等待了这么久,折磨了这样久,这会子一听到好消息,自然是忍不住了,伸手过去,直接将车门拉开,顾亦城一手搂着慕兮年,一手抄在裤兜中,眼睛往里面瞧,居高临下的姿态,傲气满满,嘴里说出口的话,也讥损不已,甚至还带着点点的笑意。
好歹也是他的哥,被这样毫不客气的嘲笑着,二哥自然不爽,不过到底是从小就被讥讽惯了,该骂的早骂完了,这会子才懒得跟他辩驳,直接掀起眸子往顾亦城方向甩一眼,启唇,二哥面无表情的说:“行,等大年怀了孕,你另找人伺候。”
“我靠顾延奕!你就这样威胁自己弟弟的?!”
“哦,自己弟弟?”
从衣兜中取出自制的消毒湿纸巾,低着头,二哥一边擦拭着手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话:“刚才你没大没小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是我弟?你损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是你哥呢?”
“还有,我可是精神病重症患者,万一把病症传给你儿子女儿,岂不你家直接变成疯人院了?”
“…………”
喉间一噎,顾亦城直接都要被二哥给堵死了,脸色全黑。
他们顾家五个小辈,除了四哥开口稍微会厚道一点之外,就没有一个嘴巴不毒的,而这其中,以二哥最为牛逼……
他每次开口都最是一语带全其他,就拿他刚才那句话,虽然完全没有点名,但已是直接把他和宝贝都涵盖其中了,明显就是在直指他和宝贝俨然也是神经病!
极度让人吐血!
俊脸黑沉沉的,眼神灼灼的盯着二哥,眼底好似能生出刀子似的,一寸寸去剜他,见二哥依旧纹丝不动,低着头一点一点极度仔细的擦拭着手指,态度极其不端正!太瞧不起人了!
抡起拳头,朝着二哥的方向挥了一挥,顾亦城一脸的不服气,真想一拳头把他那外星人构造的脑袋给砸破了,却又……舍不得。
这样子的顾亦城,孩子气十足,叫慕兮年看的直想发笑。
抿了抿嘴,她也懒得再去管他,反正这几个兄弟之间,从来都没有安安静静和谐的时候,就连大哥都是,只要聚在一起,无论谁,都一定会闹起来,或贬损或动拳脚或奚落,每一次都会上演,这太正常不过了……
倾身过去,半个身子钻进车厢之中,握了握夏未年的手,慕兮年看着顾君临,浅笑着说:“二哥都说了没事,你不用再担心了。”
“可她还没醒……”
“只是累到了,刚才太混乱了,她受的惊吓不少,这丫头胆子又一向不是很大,难免情绪波动,所幸宝宝还好好的,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醒来就又恢复了。”
“恩。”
点头,顾君临低低的应,再不言语,眼眸低垂着,一眨也不敢眨的瞅着她瞧,不放过她的任何一寸,眉目之间俱是贪恋,以及,深刻的疼惜……
兮年所说的,他岂会不明白?
可到底承受的是怎么样的混乱?他丫头经受的到底又是怎么样的惊吓,竟能惊动到胎气?
兮年如此清淡一句就带过去了,可顾君临完全可以听的出来,她们方才经受的,到底有多么骇人……
这一对姐妹花啊,有的时候当真是嘴巴紧的让人恨到牙根直痒痒!但凡是她们两个想要隐瞒的,尤其是还自诩是在为了不让他们跟着担心的事,谁也别想撬开她们的口!
“都过去了。”
轻声开口,慕兮年说的淡然,心,却依旧紧紧收缩着……
她并不能够肯定,夏冰清所带来的创伤是否能够就此真真正正的过去了,尤其未未,她真担心这丫头。
但现下慕兮年什么也都不再多想了,她只希望,未未和孩子安好,和君临好好生活着,自己和亦城也过的幸福,一大家子都健健康康的,这就比什么都完满了,足够了……
紧了紧夏未年的手,指月复轻轻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两下,慕兮年便放开了,紧接着流转到她的月复部,将手探过去,在其上轻轻的模着,她一双眼睛温柔到都能滴出水来了……
真好,宝宝还在,她也安好。
◆
“二哥。”
再度在夏未年肚皮上面抚了两下,感受了下宝宝的安稳存在,慕兮年便起身,回转过头,她原是想要问一下,未未出血的情况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需要怎么样调养,结果,一回头就看见顾亦城在他衣服上面擦手,甚至还从他手中把那湿纸巾抢过去,然后……往他脸上擦。
这俨然是在挑战二哥的极限,是他最不能够容忍的,二哥气疯了,抬起脚就往顾亦城身上踹,同时一双手伸过去,采取擒拿姿势,企图将他放倒,然,顾亦城的身手何等绝顶,是连大哥都万般艰难去齐平的,一个旋身,轻轻松松就躲开了二哥的擒拿手,同时,跃过去从身后将二哥擒住,作势要将他放倒在地面上。
那可是尘土遍布的户外地面,又多年没有人清扫过,要多脏就有多脏,二哥急坏了,那冷冰冰的俊脸也绷不住了,青黑遍布之间,他大吼着:“顾亦城你敢放下我试试!你敢……顾亦城!你信不信我用手术刀把你活剖了!?”
“哈哈哈”的大笑着,顾亦城一边继续故意要放倒二哥一边威胁他:“说,以后我媳妇儿怀孕你要不要帮忙!说!”
二哥很倔,明明最讨厌脏乱,却抵死不肯低头,两兄弟几乎扭打成了一团,若非那高大的身躯都摆在面前,旁人绝对会误以为是两个儿童在嬉闹玩耍……
哭笑不得的看着,摇了摇头,慕兮年噙着无奈的笑意,向着大哥那边走了去。
江离修已经被抬了出来,她需要了解一下他的情况,看他是否还安好……
经过这一次,慕兮年是打从心底在感谢江离修的,到底他有那么绝佳的机会伤害自己,他却没有,即便已经被药效操纵到神魂都失去的地步,他却依旧扛住了,败在了对她的深情面前。
以前慕兮年从未曾正视过江离修,只当他不过一时鬼迷心窍,却不曾想,他竟当真待自己如此用心?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只是,慕兮年生性一向比较淡然,再感动也都不会生出别样情感,她现在只希望他能够安好,这份人情,她欠下了,只待来日有机会再报答吧……
还好,二哥虽然有被顾亦城拽着一起胡闹,但江离修这边却也没有忘记,所幸他也只是被下了药,打一剂镇定剂,送往医院清洗一下肠胃也就没有大碍了。
只待余毒彻底清除,他就又是那个冷静自持的江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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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修再度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适应了许久才看清楚自己是在哪里……
病房很安静,但除却他自己,依旧还有其他人的存在——顾亦城。
他似乎是在守着他的,应该是累了吧,现在正委屈着那颀长高大的身躯窝在沙发之中,脑袋半仰着,双臂环胸,一双长腿笔直的伸展向前方,似是睡着了……
这种情形,恍惚之中,江离修回到了曾经,他和城子还铁如亲兄弟之时,有一次,他被人暗算,深夜之中受着重伤被送进医院急救,连性命都是垂危,寻子那个时候还很小,十八都没到,自然慌乱没了主意,吓坏了,竟然大半夜的往军营打了电话,叫醒了城子。
而城子呢,那个时候也才刚入伍不久,正是最需要安分的时候,却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夜半爬墙逃了出来,跑了大半夜的山路才找到一辆车子,然后强撑着精神,开着车子愣是从穷乡僻壤的几百里外军营赶了回来……
赶回来的时候,他正好被从手术室推出来,整个人都是昏迷状态,据寻子的描述,看到他惨状的那一刹,城子直接红了眼眶,幸亏医生说他命大,虽然好险却依旧抢救了回来,否则,就以城子的脾气,铁定要把整座医院都给炸了!
城子手长脚长的,身躯健壮狂猛,剃着个刺头,猩红着眼睛,一身的戾气别提多吓人了,可到底那个时候穿的是军装,凛然的正气立刻将他衬托的军范十足,很野性的军人魅力……
那样狂傲的一个家伙,在得知自己月兑离危险的那一刹那,竟是将腰板挺到笔直,对着主刀医生敬了个极为标准的军礼,千恩万谢,尽在这一肃穆军礼之中。
然后,他就冲出去……宰人了。
这就是城子,关怀兄弟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废话,他不像他们这个圈子里面的其他人,表面说着铁哥们,平常聚会的时候掏钱玩乐倒是洒月兑的很,好似当真很义气,可一旦涉及到真事情上面,就一个比一个还乌龟,缩着头,缩手缩脚着躲,打电话联系还一个个嘴上漂亮话不断,实际行动却绝对不做。
城子不,他只会去做真事,从寻子口中得知是谁下的手之后,他二话没有去将人手脚全废了,然后再回医院,守着他……1cfwc。
丝毫不管军队和整个顾家都被他的突然失踪闹的人仰马翻的。
他就守着。
直到自己醒过来,紧紧盯着他,将他来回打量一遍,眸中尽是小心翼翼,即便压抑却依旧可以让自己感受到那深切的关怀,直到确定他确实清醒过来了,没事了,城子那紧紧蹙着的峰眉,才会开始放松,然后,开口照着他就是一顿臭骂!
脏话连篇,怒吼阵阵,声音底气足的,就连医院的天花板都要被震塌了,他都不停休,一定要骂够了……
再然后呢,他就会有嬉皮笑脸了,绝口不提到底是怎么赶过来的,外头闹的如何了,对方是否被他收拾了,怎么收拾的……这一切的一切,绝对一个字都别想从他口中听到,他绝不会说!
别说主动了,就连事后自己知道了,去询问他,他都不会正经的答,就继续吊儿郎当着,拽着一张脸酷酷的调笑他,那般的不正经,简直……欠揍极了!
然,江离修这一生都忘不了,那样一张欠揍的脸,带给他的到底是何等的温暖,而这,也是他在当初犯下错误之后,最为怀念的……
他有多懊悔,心就有多痛。
这些日子以来,见到最多的就是他严肃正经的脸,板着面对他,要么就直接不看自己了,曾经一度,江离修都以为,就这样了,他跟城子的兄弟之情,这一辈子就都这样了,完了,而他江离修,也完了,再也没有办法真正开心起来了……
他心里面都已经认定这么个事实了,甚至是死了心的,因此的,一睁开眼睛,乍然看到这样一幕,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江离修整个人都懵了。
城子他……是在守着自己么?就像当初一样?
呼吸都是秉着的,大气压根不敢喘一下下,江离修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向顾亦城那方向,明明眼瞳之中都在闪耀着万般的欣喜,却是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未了理胆宝。挣扎着半撑起身子,他想下床去,他想亲手探知一下,这是真还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江离修动作当真放的极轻,然,顾亦城依旧感知到了,霍的睁开眼睛,他墨黑色的瞳仁之中先是杀气重重,高大而健硕的身姿也紧紧绷着,绝对防备的姿态,如遭逢危险的猎豹。
四处扫量了下,确定没有危险,这才落定在江离修身上,就像当初一样,酷着脸,不言不语的将他来回扫量,呼吸越发屏起,江离修身子僵硬,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了,一瞬不瞬的瞅着顾亦城,瞅着他的眉眼,近乎贪婪……
竟是真的,竟是真的就像是当初的复制还原,确认了他没事,城子的眉宇就开始放松,也不知道是否自己表现的太傻,在看到他表情的时候,他又皱了一下眉头,好似厌恶。
“好歹二六七八的男人了,能不能别摆出这么幼稚的表情?恶心不恶心?”
启唇,嘶哑的嗓音传来,顾亦城别提有多嫌弃了,然,江离修却是彻底绷不住了,表情近乎要哭了出来。
“城子……”
江离修不仅神色如此,就连声音都是,颤抖之间,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喊出来,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之感,叫人想忽视都绝不可能!
一怔,顾亦城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表现,暗自骂了声傻逼,他揉了揉脸,站起身,冷冷道:“我时间宝贵的很,懒得陪你耗!”
“走了。”
“城子!”
直接将针头拔掉,跳下床,江离修飞一样的冲到顾亦城身后,伸手按住他肩膀:“城子,你回来了,对吗?”
我那个曾经的、可过命的、待我俨如血脉、宁负天下人都不会负了友情的兄弟,又回来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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