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李如梅做完家务,躺到潮湿的床上,忙了一天的身体阵阵酸痛。吴长顺仍打着响鼾。李如梅不耐烦地推了他一下。他却说起梦话,别忙,我看看牌,别催我!
李如梅心里又一阵堵,这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不觉想起二人初识时的情景……
自己来到针织厂后的第一个五一劳动节,工厂组织员工联欢。晚上,在工厂的院子里员工们翩翩起舞。那时自己正年轻,穿着件雪白的短袖衬衫,白底蓝花细纹布中裙,黑色高跟鞋,梳着条马尾辫。刚在舞场边的长椅上坐下,便有一个小伙子邀自己跳舞。他高高的个子,浓密的黑发,也穿着雪白的衬衫,是条紧腿牛仔裤,青春而又潇洒。自己如被牵引站起随他走进舞场。嘿,他交际舞跳得非常棒,与自己珠联璧合,成了舞场的飒爽双星。舞场上的人们都注视着我们,鼓掌叫好。那一天真是大出风头,让全厂的员工都认识了自己这个新女工。
想到这李如梅身体有些飘动,双脚也痒痒起来。那种受人重视,出人头地的感觉真是令人难忘啊!
后来自己就经常被他邀请出去跳舞,在市里的各处舞厅留下飒爽英姿。他那时对自己真是关心,渴了送上饮料,出汗了送上手帕,每次邀会都到家门口迎接,跳完舞又请自己吃夜宵,然后护送自己到家门口。自己有种白雪公主的感觉。如果时光可以像电影那样定格,自己一定把人生定格到这段时光中。
醉梦中的吴长顺打了个饱嗝,喷出一股让人恶心的酒气,接着又放了个响屁,上下一齐放毒,熏得李如梅连忙捂住鼻子,又用手煽风。
有人说结婚是爱情的坟墓,真是有道理。结婚后他就像秋后的树叶渐渐变色了,越来越多地出去跟狐朋狗友喝大酒、打麻将。对我不再关心,摆出老爷子的架势让我侍候。恋爱时他跟我亲热时特温柔,特小心,像捧着块宝玉似的。结婚后他就越来越粗糙了,喝多了酒就像个暴徒把我按在床上生吞活剥,甚至把我的内衣都撕破了。
女人就像衣服一样么?崭新时男人又怕弄脏了又怕刮破了,小心翼翼呵护着。当穿旧了,穿腻了,就毫不顾惜了,下雨时顶到头上挡雨,走累了垫在底下当坐垫,喝酒时就当抹布用来擦嘴。
工厂效益越来越差,吴长顺的劲头也越来越差,但像轮胎缺了气的破吉普,开着费劲总还向前走。下岗后轮胎可就完全泄了气,破吉普彻底趴窝了。三天两头就这个熊样子。李如梅斜了一眼醉成烂泥的吴长顺。人遇到逆境时有两种状态,一种是挺起肩膀硬扛,另一种是破罐子破摔。吴长顺啊吴长顺,你怎么就成了破罐子呢?你就不能挺起腰来么?李如梅深深叹了口气。又缓缓抬起头,看看小窗外面的夜空,一轮模糊的残月已经升到半空了。
@@@@@@@@@@@@@@@@@@@@@@@@@@@@@@@@@@@@@@
早上,儿子吃饭时满脸乌云。李如梅知道儿子是为学费担心,她拍拍儿子的手臂安慰说,别担心,学费妈会为你想办法的。
明天就得交学费了。可我知道家里没钱了,吃饭钱都要没有了。儿子说着怨恨地扫了仍赖在床上的醉鬼父亲一眼。
妈想办法去借。
妈,我知道借钱很难,穷人借钱更难。
你不用担心,妈会借到钱的。李如梅拍拍儿子的手臂,尽量把话说得轻松些。话是说出去了,可心里却在打鼓,几个亲戚朋友也都是困难户,她借过几次钱,真是很难呀。思来想去,她决定向打工人家的男主人借。想到这个男主人,她心里又打起鼓来。他叫张飞虎,是一家私营企业的老板,有钱,出手也大方,但却有个毛病,好吃女人的豆腐。早春的一天,自己做完晚饭要回家,他走过来说你衣服穿得这么少不冷呀,说着把手伸过来,好像是要模衣服的厚薄,却在自己的胳膊上捏了一下。他还想再捏别处,自己赶紧走出门去。还有一次,是夏天,自己做面食,衣服上沾了点面,他走进厨房说,看你弄得身上都是面,说着就用手拍打,特别在上拍打了几下。自己心里清楚,面粉绝不会弄到那个地方,他肯定是吃自己豆腐。可端着人家饭碗,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如果自己向他借钱,他会不会再有什么吃豆腐的举动?可女主人出门旅游看亲戚去了,要借只能向他借。
傍晚,做完晚饭,李如梅看着男主人舌头有些僵硬地说,张总,我,我有件事想求您。
张飞虎眼神粘住李如梅,笑说,什么事?
我儿子要交学费和校服钱,可家里没钱了,想向您借一些。
得多少钱?
六百元。
就这点钱呀,没问题。张飞虎瞟着李如梅又说,你老公干嘛吃的?儿子的学费都解决不了!
他抽烟喝酒打麻将,每个月拿不回几个钱,有时还欠账。李如梅的脸色暗淡下来。
张飞虎撇撇嘴,这样的老公完ji巴蛋,有不如没有。
李如梅避开他放肆的目光,低下头不吭声。
其实你是个很不错的女人,身段脸蛋都不错,很有女人味,应该有男人疼啊。张飞虎的目光扫射李如梅身体的凸起部位。
李如梅不敢看他贪婪的样子,低头说,我要回去了。
张飞虎从衣袋中掏出一沓钱,数出一千元递给李如梅。
李如梅低着头接过钱,说谢谢,我一定尽快还给你。
不用着忙,还不还都行,反正我也不缺钱,别人不疼你,我可疼你。说完最后一句话,张飞虎嘿嘿笑了。
李如梅沉默着去开门,张飞虎抓住她的胳膊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找我,我做你坚强的后盾。
李如梅微微点头打开门,张飞虎却抓住她胳膊不放,你不要忙着走,再陪着我聊会儿么,我一个人也挺闷得慌。
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做饭,我得赶快回去。李如梅挣了挣被抓住的胳膊。
你那样的老公还管他做什么,不理他。张飞虎仍不松手。
还有儿子呢?他吃完饭还要赶功课。李如梅说完挣出身子走出门。
张飞虎像饥饿老虎遇到美味的猎物,不想松口,他追出门去,邻居这时正从楼梯走上来,他只好收住脚,失望地看着李如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