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豸彧趁夜侵犯暮霭·深蓝被我打晕,兹事体大,我不敢隐瞒,便叫醒两个昏倒在地的小太监,着他们请来藤萳大公商议。藤萳大公匆忙赶来,见此情景又生气又后怕,但亦觉得不宜闹大,以两国联姻交好为重,命几个侍卫抬起豸彧,偷偷扔在荒荻女族营帐旁的荒草里,任她自然醒来,她做出这种非礼丑事,料也不敢声张,两边都假作未发生过便罢了。
暮霭·深蓝惊吓过度,拉着我的衣袖说什么都不肯放手,非得要我一直陪着他。这虽然不合礼数,但非常时期也没办法,藤萳大公只好点头应允,让我睡在前帐值夜太监的地铺上,值夜太监则到外面守候。前帐后帐只有一帘之隔,暮霭·深蓝却仍然不同意,嚷嚷着非得要我把地铺搬进来,睡在他床旁边。我一直当他是小孩子,又觉得他可怜,他亦没有什么侵略性,对我造不成任何威胁,便在藤萳大公的默许下迁了进去,暮霭·深蓝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豸彧虽然吃了个哑巴亏,但第二日果然没敢声张,双方都假作无事的一起拔营上路,只是晚间再扎寨时,藤萳大公加派守卫,把暮霭·深蓝的大帐团团围住,连个苍蝇都不许放进去。我则依然在帐中打地铺陪着暮霭·深蓝,反正明天就到荒荻国都了,即使不睡觉熬一夜也没什么关系,见到太女便算胜利完成任务。
如此阵仗,豸彧便是有色心也无可奈何,况且我打她那一弓下手极重,她的脖子一整天都不自然的歪着,行动必定很不方便,所以当晚平安度过。
翌日伴晚,我们终于抵达荒荻女族的国都——荻芦。
虽说是国都,但实际上却只是个广袤肥沃的草原,也没有什么建筑物,住的都是蒙古包类的毡房,只是毡房聚集的地方自然便产生了纵横的街道和市集。王宫亦由一大片大大小小的华丽毡房组成,外设高大栅栏,有重兵守卫。太女府邸、豸彧的王爷府邸也都差不多,只是规模小于王宫,也都由一片毡房组成。
女王生病,不宜见客。我们直接被带至等同于地球国宾馆之类的官方驿站,在此住两夜,后天就是大婚之日,到时候太女便来驿站迎娶暮霭·深蓝。
荒荻女族没有婚前不许相见的规矩,我们到达驿站时,太女亲自率众出迎。
我策骑走在暮霭·深蓝的马车旁边,远远便看见众人中间站着个衣着华丽的肥大胖子,心中便先“咯噔”一下,但到底存着一丝侥幸,希望那只是个什么女官大臣。来到近前,豸彧先甩鞍下马,大步向那肥胖女子走去,并没有什么礼数的粗声吆喝道:“老二,我可把美丽的小王子给你接回来了,你要怎么谢我?”
那肥胖女子喜笑颜开的道:“三妹辛苦了,你想要什么谢礼只管说便是,只要我有绝不吝啬。”
豸彧环眼乱转,偷瞄一眼暮霭·深蓝的马车,咧开大嘴笑道:“老二这可是你说的,只要你有的便给我,不许反悔。”
那肥胖女子颇为机智的笑道:“三妹你不是想要我把太女之位让给你吧?这可要得到母王的允许……”
豸彧摇头道:“自然不是……”
那肥胖女子放松的笑道:“那便成了,你想要别的什么,只管来找我,我的便是你的,咱姐妹还有啥舍不得的?”
豸彧眸现诡计得逞之色,抚掌大笑,道:“果然还是二姐对我最好,你等着我去找你便是……”
在证实这肥胖女子便是太女之后,我的心已经沉到谷底。她虽然没有豸彧那样高大健硕,但却比之肥胖一大圈,荒荻女族的衣裙分为上下两截,在华丽的围胸和短裙之间,最起码有五六层赘肉颤巍巍的凸在外面。裙下两条水桶般粗细的大腿,简直比暮霭·深蓝的腰身还茁壮,面上五官被肥肉挤得聚在中间,除了和豸彧一模一样的宽阔大嘴嘟在外面,剩下都显得细细小小,眼睛更几乎只剩下一条缝隙。
这副相貌连个普通蓝国男子都不配,如何配得上丽色倾城的暮霭·深蓝?
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太女不会怎样好看,但丑到这个程度却还是大出意料,连藤萳大公都傻住,半晌方缓过劲来,愁眉苦脸的同我对视一眼,强颜欢笑的下马迎向太女见礼。
此时两个随侍的小太监已经打起车帘,一个伸臂进去,让暮霭·深蓝搭着走出车厢。我非常想叫暮霭·深蓝不要出来,怕他受不住这个打击,但丑媳妇难免见公婆,他到底从车门中缓缓而出。
深蓝色长发波浪般披泄而下,双眸深深和额间宝石交相辉映,闪着醉人的光泽,鼻直如削,唇色樱红,瓜子形小脸晶莹剔透,在落日余晖下美得像一幅动漫截图。
太女猝然呆住,虽然没有像豸彧第一次见到暮霭·深蓝时口水四溢丑态百出,但亦目眩神迷不能自拔。
暮霭·深蓝也呆住,刹那间脸上血色褪尽,身形晃了几晃,才在左右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勉强站稳。紧紧咬住下唇,眼神惊惧而绝望,还夹杂着厌恶惶恐,求救般的向我望来。
可我又能怎样?那些穿越小说中的女主角动辄冲冠一怒为蓝颜,不计后果为所欲为根本是胡扯!别说我没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带走,便是有也不敢,两国联姻,事关国家大计,一不小心便会引发战争,到时候赤地千里血流成河,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后果实难想像,因此我只好狠心避开他的眸光。
一时太女回过神来,显然满意之极,甩着肥肉急步奔至车前,伸出两只猪蹄般的胖手,要亲自搀扶暮霭·深蓝下车。暮霭·深蓝却直往后退,坚决不肯让太女碰他。藤萳大公忙出来打圆场,说蓝国规矩,婚前男女连面都不能见,更加避忌身体接触,请太女见谅。太女性子似乎比豸彧和善许多,闻言便点头称好,退开让小太监们把暮霭·深蓝搀下车。
进得驿站,分配好休息的毡房,太女便在最大的一间中设宴给我们接风。暮霭·深蓝却推说身体不适,不肯出来吃饭。藤萳大公为官多年惯看眼色,见太女神情不悦,马上禀道:‘七色风俗,婚礼前三天新人见面,婚姻多不长久,殿下是想和太女殿下长长久久,怕一语成箴才不出来吃饭。’太女这才转怒为喜,吩咐把吃食给暮霭·深蓝送去房里,又着他好生休息。
一顿接风宴吃得食不知味,只见太女把酒肉流水般的倒进宽阔的大嘴里,无底洞一样没有。好不容易候她吃完,我上前行礼说明自己受归海·月明所托,奉上精美绝伦的七色绣衣,太女自然大喜,说明天叫人把绣衣的尾款给我送来驿站,又同藤萳大公寒暄几句,终于率众离开。
太女走后,我和藤萳大公不禁相对叹气,正忧心忡忡时,一名小太监跑来禀告道:“三殿下非但不肯吃饭,还把奴才们都赶了出来,不许任何人进他房间。”
藤萳大公怕出什么事,忙让我同他一起去看看,我自然没有异议,和藤萳大公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过去。
虽是毡房,但因基本定居,已经把棉帘改良成为毡门,里面有插关,我们在外面进不去。而无论如何叫门,暮霭·深蓝都没有反应,藤萳大公情急之下便要侍卫强行用刀把门划开,好在我灵机一动想毡房既然有门,那会不会也有窗?四下一找,向阳面居然真有两个小窗,大概暮霭·深蓝也没有注意到,所以并未插上,一推便推开了,一个侍卫忙从窗户跳进去,帮我们把门打开。
我们进去后发现暮霭·深蓝并没有事,只是缩坐在床里面,目光发直神情呆滞一动不动,任我和藤萳大公怎么和他说话都不回答。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坐在一边看着他,可他就像石化了一般,过了两个多对时仍然毫无变化,若非眼睛还偶尔眨动一下,简直怀疑他是没有生命的美丽玩偶。
夜已深,藤萳大公毕竟上了年纪又在席上喝了几杯酒,不禁有些支持不住,我便让他回去休息,自己留这照顾暮霭·深蓝。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藤萳大公已经非常信任我,客气几句便起身先回房去了。
帐中一时寂静,只剩我和暮霭·深蓝相对而坐,我虽想劝他也早点休息,但口唇翕张到底化为一声叹息。将心比心,我若被强嫁给太女这等模样的肥胖男子,也不会有什么睡意,想想将来便要恶心害怕死了。
时间静静流逝,不知又过了多久,暮霭·深蓝仍是蜷缩在床里面,了无生气的动也不动。我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的迷糊睡去,恍觉只过了一会便被什么响动惊醒,睁眼天光已经大亮,却是藤萳大公睡醒了,不放心进来看望我们。
藤萳大公望了望坐得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的暮霭·深蓝,皱眉小声问我道:“殿下一宿都没睡么?”
我揉揉眼睛,苦笑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但看他这个样子,应该就是一直没睡。”
藤萳大公愁眉苦脸的道:“明日便要大婚了,殿下若是一直不吃不睡,身体如何受得了?”
我试探着叫了暮霭·深蓝两声,他却依然固我不理不睬,好像魂魄都已经离体而去。藤萳大公亦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不由色变,忙召来随行医师诊看,医师说暮霭·深蓝旅途劳顿郁结于心,又不肯吃饭睡觉,现神智已经不清醒,急需补眠。拿出两块安息香,让小太监点上,过了一会,暮霭·深蓝才慢慢合上了眼睛,软倒在床上。
我这一宿也基本没睡,虽然困顿,但因路上一直没有洗澡,感觉身上痒得难受,便先要热水泡了个澡,才回到自己房中倒头大睡,一觉醒来天色又已经黑了。才想爬起来去看看暮霭·深蓝怎样了,便有小太监在外面敲门,急声道:“三殿下又把自己锁在了房里面,说除了姑娘谁也不见,藤萳大公请姑娘速去。”
我顾不得梳洗打扮,草草整理下衣裙,披头散发的便跟那小太监跑至暮霭·深蓝处。藤萳大公正在毡房外面团团转,看到我如见救星,说暮霭·深蓝这次连窗户都插上了,谁也不让进去,只吵着要见我。明日便是良辰吉日,今夜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请我再陪暮霭·深蓝最后一夜。
三十六拜都拜过了,实在不差这一哆嗦。我自然应下来,敲门说是我,让暮霭·深蓝给我开门,门内一声插关响,我再拉门应手而开。
走进毡房中,却吓了我一跳,外帐黑乎乎的没有点灯,但不知为何水雾弥漫,只里帐一灯如豆,隔着锦帘发出朦朦胧胧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