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犹豫了一下方道:“你我所在的这片大陆,或许有散修妄想以魔入道,但他们只敢背地里偷偷模模,生怕给人知道,成不了气候,那其实不叫魔修。你太小了,和你说不清楚。你就当是妖魔鬼怪吧。”
红笺咋舌,夜色中黑沉沉的无尽海巨浪翻滚,好像随时会随着一个浪头冲上乱石滩,而后海水向两旁一分,由中间现出几个妖怪来。
有了这种想象,她十分为自己的安全担心,连忙问道:“那他们会不会从海上跑到我们这边?”
那人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丹崖宗果然什么也不同你们说。在无尽海的极东方,有一处结界,大家称之为‘天幕’,它将无尽海一分为二,就是你们的化神长老金东楼也休想破开‘天幕’进到另一片大陆。”
“那不就是两个世界嘛,咱们过咱们的,他们过他们的。”红笺松了口气。
那人到似是心情好转,笑了笑说道:“好了,不和你瞎扯了,你这小姑娘什么也不懂,说多了也是白搭。你只要知道因为‘天幕’结界,无尽海深处有自己的法则,能量紊乱,要命的话日后就算变得厉害了也不要乱闯。”
说着他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递给红笺,又道:“喏,相识一场,这个小玩意儿拿去耍吧。”
红笺有些好奇,接在手中的是个黑不溜秋的海螺,不知是什么质地的,拿着有些份量,这,她在四年前都不玩这种玩具了好不好。
这位神秘的前辈虽然表现得有些喜怒无常,但不知为何,红笺除了第一晚刚同他打交道时十分紧张,剩下的这两回都异常放松,几乎是有什么说什么,她便嘟着嘴道:“真拿我当小孩子啊。”
那人嗤笑了一声:“真给你拿着玩,我随便去海里捡一个就是,比这个保准大得多。你运转一下真元试试。”
红笺猛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一时又惊又喜,二话不说运转真元。
这个不知什么做成的海螺立时便有了反应,红笺只觉着体内的真元流水一样飞快的消耗,比“凝水诀”快得多,几乎要赶上“万化生灭功”的速度。这海螺是个法器无疑,可是除了吸取真元并没有别的变化,她诧异地拿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登时便将那神秘人逗笑了。
红笺忽闪着求知的大眼睛,可怜地望向对方。没办法嘛,长这么大她见过的法器只有曲长河手里那见风就长的曳云舟,这海螺毫无反应,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那人笑过了才道:“这样子就好。这‘福疆’本来也没有太大用处,不过是可以躲避高阶修士神识的查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以后要偷鸡模狗时记着用它,不要做些掩耳盗铃的蠢事。”
红笺有些说不出话来,原来这法器是这么个用途。她顾不得辩白自己可不会去偷鸡模狗,先好奇地问道:“这个对筑基修士有用么?”
对方哼了一声,显是不屑回答,红笺意识到自己问了句蠢话,讪笑着继续问道:“那么金丹呢?”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要小心。遇见金丹,离得近了自然不行,躲得远些,就要看运气怎么样了,金丹后期的话,被发现的可能性仍然很高。”
红笺惊讶地“啊”了一声,又试探地问:“元婴?”
那人有些好笑:“你个小小的练气弟子,是不是还要打打化神的主意。遇见元婴十九是瞒不过去的,不过这小东西既然叫‘福疆’,有个福字,若是运气特别好,说不定也能逃过一劫。”
红笺问明白法器的作用松了口气,打定主意绝不轻用,她过得好好的,无缘无故可不会去招惹比自己修为高深的前辈,她这时真元也耗得差不多了,将“福疆”珍重地收起来,起身向那神秘人行了个大礼。
只是红笺道谢的话刚说了一半,那人便抬手打断了她:“这几次你陪着我说话解闷,也不容易,认识一场,如此就当做个了断吧。”
他说得干脆,跟着站起身来,眼睛自帽檐底下幽幽地望着红笺,嘴唇动了动,留下了最后一句叫红笺听不懂的话:“莫名其妙的好运气,也有可能是会搭上小命的,好自为之吧。”说罢,他转过头去,径直走入了无尽海。
此时月亮已从海面上升了起来,这次红笺努力地看着,入水的瞬间,那人脚下突然涌起了一层浓重的黑气,好像有实质一般隔绝了海水,潮水退下去,他便随着那个浪头飘远,颇有些弄潮的自如惬意。
红笺有些不舍地站在礁石上,望着海面上那个小黑点儿越去越远,虽然知道那人大约不会回头,仍旧高举了一只手臂使劲儿地挥舞了几下。直到那个黑影再也看不到了,她慢慢坐下来,心里乱糟糟地想:“我连前辈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本打算接下来练功的,红笺却始终静不下心来,最后决定还是不修炼了回去早早休息。
自从那晚红笺留意到姚真夜里不在住处,再回来晚了,路经她门外时便会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放轻脚步,不出所料,这个时候,姚真屋里又没有人,这大约就是她说的有了奇遇吧。
明天会见到传说中的化神大能,还是一下就见到两个。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期待和兴奋,红笺躺下后翻来覆去却毫无困意,后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地似是睡着了。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红笺却做起了噩梦,这梦很混乱,一幕一幕转换得极快,前一刻还困于火海,忽而又置身于一场大屠杀当中,不知道杀人的和被杀的都有谁,只有四下横飞的血肉,偏偏这个时候,她一直拉在手中的方峥竟然不见了。红笺满头大汗,深陷在这个叫人恐惧绝望的梦境中,她不停地奔跑去寻找弟弟,迎面却涌来无边无际的黑水,水里都是一些人面兽身的怪物,向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红笺大叫了一声自梦中醒过来,半天才意识到那些事都还未发生,她心跳地很厉害,不知为何体内的真元正按着神秘人所传功法在疯狂运转。
红笺定了定神,她睡着的那段时间其实很短,接下来就更睡不着了,她躺在那里,眼睛一直大睁着,呆呆望着黑暗中的房顶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