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管事当夜跟白老二几个挤了一宿,他很随和,对这些个乡巴佬儿,丝毫没露出嫌弃的意思,他说,他也是个乡巴佬儿泥腿子。
一直对白老二“情有独钟”的卢管事,在长夜里自然是要跟他促膝长谈的,并且还会抵足而眠。
第二日,荒地上安安静静的,已经领走了薪水的大小伙子们不用再来了,卢管事也挽起了袖子,跟着白家兄弟们一起完成最后的工作。
小厮卢安,却大清早就被派走,快马加鞭回镇子,把马车带回“迷糊阵”。
预料不到的是,下晌,比卢安到的还早的,是“念仁堂”的徐师傅。
费了好一番打听,徐师傅才模到了这处荒僻的宅院,看到一个长城一般的新围墙。
最中间那道明显新旧有差异的围墙处,就是白家孤单单的几间土房。
与从前有差异的,便是又在东侧另开了一道门,可以直通到自家的荒地里面去。
阿圆正在与采莲一起为那十几只鸡搭建新窝,就靠着东侧的那道门,却垒在了外部,这样一来,就不会把排泄物留在内院里面了,也更方便它们打点荒地里的野食儿。
看到徐师傅前来,个个都很惊讶,训斥过龇牙咧嘴的大黑之后,阿圆把徐师傅请进了院中就坐。
白老大急忙抹干净手掌上的泥巴,也迎上来寒暄问好,昨夜里听媳妇简单的说了说用那几个铁盒子挣了五十多两银子的事儿,还暗暗替人家喊冤来着,没想到今儿就看到了“苦主儿”。
这必是人家发现上当受骗了,两层薄铁皮一个木头盖子就卖五两银子,谁的脑瓜儿寻思回来了以后不得找上门?
“徐师傅,我媳妇儿她年龄小。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请——”,白老大逮到了阿圆进灶房倒水的功夫,低低的靠近了徐师傅耳语。
“不对的地方?”徐师傅微微的愣了一下:“没有啊!你家小娘子聪慧,想的法子终于把艾灸条的危险性给解决了,我们东家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好呢!”
“啊?”白老大的铜铃豹眼更大了,怎么媳妇儿这般好运气,随便想想就能唬弄一堆银子回来了?还让主家儿送的这般欢喜?
徐师傅自是不知道他的心思,注意力早在阿圆身上了,手里接了水碗。就急急的说出要求来。
“昨日里小娘子送去的艾灸盒,东家新鲜,在身上绑了好几个地儿。竟然就出门找老朋友去喝茶了,结果,东家那朋友看着好用,说是腿脚也不利索了,也要几个试试。这不,东家命令马上找您,多多的做上一些,药铺子里也摆上,还有艾灸条,艾灸柱。也都多多的备下,实话说,就现在这行情。原来靠做艾灸条卖的人,基本上不剩一家了。”
白老大的眼神就落到了院外那个堆得高高的艾草垛子上,幸亏没给媳妇儿一把火点了啊,谁来谁看着碍眼的东西,果然变成了媳妇口中的“宝贝”!
“那好。我马上安排人加工艾灸盒艾灸条,明后天的就先送去一些给东家先用着。”阿圆也乐的眉开眼笑。虽然现在还远不是最畅销的时候,艾灸的阴影还很难完全消散,但是,越是空窗期的时候,商机越是无限,这挣多少银子,都是自己说了算!
等到满大街都知道这东西好用了,盗版的肯定也有满大街,到时候,这铁皮盒子恐怕就只能稀烂贱了!
徐师傅惦记着制药房,又其实跟白家也不那么熟稔,于是说完了话就要告辞。
阿圆喜眉喜眼的捧了一个打磨的光滑的木盒子出来,还没来得及包上花布呢,凑合着送人吧!
“这是一套小零碎儿,庄稼人没啥表示,就送给东家把玩吧!”
这套盒子里,阿圆做了调换,把绣花用品换成了挖耳勺、挫甲器,就适合给徐师傅描述的那个很有玩性儿的老东家了!
这些后来的小制作,就大多是出自白老二的手了,只是借用一下李铁匠的家什而已。
徐师傅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答谢后告辞出白家,小阿文跟旺仔儿一块儿逗萌萌呢,立刻机灵的跑到前面去给马车引路:“我们这儿路不好认,前些日子有个书生,就老是走不出去呢!”
阿圆看着他小小的身子欢快的跑动着,旺仔儿随后跟上,两个小家伙手拉着手,跟得到了什么好差事似的开心。
或许,咱们家小弟弟已经做了选择,要把自己培养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还幸亏小阿文跟着把徐师傅送出村口了,转眼,又接回来了卢安带领的十辆大马车。
为啥说是“大马车”呢?因为普通马车主要载人,这些车明显是拉货的,四面安装着厢板,面积非常大,每辆车都有四匹马牵拉,气势非常壮观。
啧啧,四十匹差不多形象的高头大马并驾齐驱您见过吗?迷糊阵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大的阵势?小阿文和旺仔儿都要欢喜疯了,坐在最头前的马车上,被卢安揽在身侧,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宛若两个凯旋的大将军。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两个娃子那叫一个“吆喝”哦,摇着手臂,呼唤着溜着墙根儿,艳羡的望着他们的小同窗。
旺仔儿你知不知道,此刻的你,显摆的就跟当初的阿文是一样一样的!
只可惜这段路程太短太短,短的来不及摆出更威风凛凛的姿势,短的来不及跟小同窗们多吆喝些什么。
阿圆看到这壮观的四十匹马时,第一个念头是:我的个老天爷爷,这“虎皮”又多了一大张!
如果说迷糊阵的村民到刚才为止,还有没领会到白承光一家已经月兑离“尿泥儿”的命运的,那么,到此刻,还迷糊着想要伸直了小胸脯上前撞枪眼儿的人,就基本上放弃了打算了。
就像白毛儿一家,已经把大门拴严实。互相埋怨着不该出头去挑那荒地的下作事儿,“谁知道那几个野小子就忽然傍上了镇子上的大户呢!”
十辆马车的车厢上都有整块的油布,就是专门远程运货的装备,把阿圆稀罕的不行。
只可惜现在的车轮不结实,也不轻巧,全是木轮子,木支架,走起来“咯吱咯吱”的响,让人忍不住齿间冒酸水,耳朵也发痒。
自家购置这样的马车就太奢侈了。牛车又太慢,阿圆无比怀念过去骑过的自行车,不过。一个女人家真的脚蹬着两个轮的自行车上街,在这个时代也确实怪异,不如,试试脚蹬三轮?让白老大蹬着,自己坐在后面逛街?
哇——这想法实在美妙!
卢管事安排的马车。是专程来运嘎石的,这边逐一把车拉进封闭的大院,深挖装车,那边白老二急忙跟卢安一起骑马去李家村取嘎石灯。
惭愧的是,白二弟不会骑马,要跟卢安一骑飞尘。两个男人家,就显得,那么————违和。
他此次前去。还有一个要求要说,嘎石灯必须扩大生产,三个人的手工作坊,根本不够看!
如果由李铁匠自己扩大规模,那是最好最省心的法子。白老二只需要按时支付加工费和材料费就行了。
这本来是一件双赢的事儿,应该很顺利。
阿圆还委托两个人顺便去三十里屯子报信。加工艾灸盒木盖子的工作,也要加班加点了。
一切都很顺利,经过了昨日的一番闹剧。
就好像大灾之后总要开仓放粮一样,阿圆在家中感慨,如果暴风雨来的越大,随后的幸运值就越高,那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们的马车,尽量在人稀少的时候再走,这荒地的秘密,能保持几天就保持几天。”卢管事再次站到了阿圆身边两米的距离,看着正挖的热火朝天的汉子们。
想的多周到,新买的荒地还没来得及探测一下地下的风景,暴露出来嘎石可不妙,即便是再垒一圈院墙,时间上也来不及。
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与卢管事这样老道又诚恳的人一起合作,阿圆觉得非常幸运。
这一切,都来源于一次偶遇,一个善良美丽高贵的女人。
“卢夫人还好吗?上次也没见到她,没遇到什么麻烦事吧?”
阿圆的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忌讳,想到了朋友,就想关心一下。
本身没有什么利害冲突的人,其实告诉了也没什么要紧。
卢管事皱一皱眉,迟疑的答了一句:“夫人挺好的,好像是——娘家人报信说,李老爷身子不太好,夫人就——有些激动——”。
那个肚子痛的直不起腰来的女子还要强撑着逛铺子的脾性,不会因为简单的小毛病就激动的无法见朋友的面,不会是——李老爷子病的严重吧?
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第一个结识到的闺蜜一般的朋友,阿圆真的很是惦记。
“知不知道李老爷得的是什么病?”
“具体的,小的也不知道,倒是常听说李家老爷的脾气暴,一生气就会肋下疼痛——”。卢管事不太清楚内院的事情,阿圆呢,又根本不懂医术,只能听个傻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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