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里面被尊称为少爷的,最起码也是个“富二代”吧?
阿圆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子大眼瞪小眼儿,当然,大眼儿的是人家少爷。
这小子长了一副好皮囊!阿圆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这模样不去当明星拍电影电视剧太可惜了,天生邪魅的一双眼睛,黑眸子深幽幽的,双眉入鬓,正中一颗朱砂红痣,乃是应了二龙戏珠的说法。
就是那嘴唇太薄了些,无形中就带了三分阴冷,身板也偏瘦,一袭锦袍在油灯下闪着微微的流光。
赌场里的少爷滋养的跟个贵族公子哥儿似的,阿圆还挺纳罕。
不过,那少爷开口一说话,她就完全打消了不敬的任何念头。
“既然是家里来人还钱了,那就饶了他这次,让他还二百两银子就完活儿。要是钱不够,留下一条腿来就算了。”少爷撩起衣袍,斜斜的坐在油灯旁边,与阿圆对视的兴趣,一点都不剩了。
可是阿圆不乐意啊,脑子里哀嚎着那两张银票的归处,质问月兑口而出:“为什么变成了二百两银子?不是说一百八十两吗?人在江湖上混,咱可不能不讲道理!”
得,跑强盗窝里讲道理来了!
那少年“嘿嘿”冷笑两声,让人全身都忍不住想往外喷凉水。
“阿牛,给她讲讲道理!”少年扭过脸去,伸展开一只手掌,饶有兴趣的研究他的几根手指去了。
“啊——”,一声杀猪般的大叫,伴随着阿牛的迎门一脚,刚才还迷迷糊糊躺在地上的白老三痛呼声倒是响亮。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腌臜货!骗人赌钱欠债,这是要损阴德的!你们一个个,都不会得好死!”白老三一活泛回来就开始月兑口大骂。并且骂的痛快淋漓,全不顾身上被踹的辛苦,而且张牙舞爪,几次想要抱住阿牛的大脚丫子下口去咬。
“瞧见了没有?你这兄弟不但嘴上不干不净,还咬伤了我手下的一条腿,你说,我收你二百两银子,算不算丧失了江湖道义?”少爷阴测测的说道。
“哎呦——死小子你又咬!”阿牛的脚丫子终于被白老三抱住,血胡林拉的大嘴巴扣在了阿牛的小腿上。
阿牛也不含糊,甩着那条腿又蹬又踹。双手也伸下去,掐住了白老三的脖子。
从来不知道,白老三还是个犟种儿!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死不松口,双手抱住那条腿,任凭阿牛把他掐的眼珠子都要鼓出来掉到地上。
“住手!”阿圆此刻完全忘记了亘在心头良久的哀怨,这是她的弟弟,虽然会偶尔寒了她的心。但是,她依然接受不了目睹他的痛苦。
“王八孙子!不就是欠了点钱吗?值当的把人往死里整?给我松开!”阿圆化身一头母狮子,扑向阿牛。
本来是要也学着掐住阿牛的脖子的,结果一冲过去抬手,左边袖口里的刀子就出溜了半个。
打架嘛,有家伙儿不用那是缺心眼儿!阿圆的右手迅速捞起了刀子。高扬过头大喝:“再不起来,我捅了你!”
阿牛可没料到这一招儿,掐老三脖子的手就真的松开了半个儿。大张着嘴巴呆呵呵的望向阿圆。
猛不丁的,见一个女人家动刀子,还挺稀罕的呢!
“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那位少爷拍着手掌,笑得前仰后合,还指着阿牛调侃:“你这就怂了?被个娘儿们拿刀指着——认怂了?”
阿牛回过了神儿。自然不肯被主子嘲笑,“嗷——”的一声。就要回扑阿圆。
魁梧的汉子,又是在刀尖上舌忝过血的胆量,哪里会真畏惧一个握刀的妇人?恐怕你还没来得及把刀挥舞起来,就被人打断了手臂。
只是阿牛忘记了腿上还有个人在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呢,白老三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嫂子,眼睛里漫上了泪水,却还是死死的咬住阿牛的小腿不放松。
感受到阿牛的意图,白老三双臂使力,把阿牛狠狠往后拽,阿牛的目的没有达到,腿上的剧痛更是让他几欲疯狂,于是抡起拳头就要砸向白老三的脑袋。
这是要出人命的意思了!阿圆双手抓住刀柄,再次扬起,眉目间没有一丝犹豫。
“好了!阿牛放开他!”少爷终于开了口,算是饶过了白老三的一条性命,也免去了阿圆再次持刀伤人的刻骨经历。
阿牛的拳头被阻隔在了半空,恨恨的望向了阿圆:“你这妇人,还不把这个疯子拉开?”
阿圆摇头,手里的刀子握的更紧:“我们叔嫂两个的命,今儿就不打算拿回去了,你们不介意手里多两条人命,那就上来拿!”
她的精神近乎崩溃了,白老三的惨状刺激了全身热血的沸腾,在苦痛面前,她不愿意再卑微求肯,宁愿抛洒热血,落个心头痛快!
在油灯昏黄的光照下,她悲壮的站立在阿牛两步远处,蓬头垢面,眼睛闪着嗜血的光亮,下嘴唇咬出了一溜儿牙印儿,鲜艳的如盛开的红花。
直到这一刻,她竟然还是觉得,这一世的日日夜夜,也没有什么是一定舍不得放下的。
从上辈子,阿圆处理问题的方式与常人就有很大不同,就好像打架,人家都想的是怎么伤到别人保护自己,她一出手,那姿势就是同归于尽的劲头。
现在,阿圆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把视线投在“少爷”妖艳的脸上,一字一顿的道:“赌场的银子我一分都不会还,让我们走,否则,就让我们死,没准儿,我还能再拉上一个垫背的一块儿去阴间讲讲道理。”
“你——”!少爷怒了,完美的手指头也顾不上欣赏了,咬牙怒瞪向阿圆。
杀了两个人,似乎不值当的,可是就这么放了他俩回去,这赌场的名头还怎么混?
“不想还银子也行,把我手下兄弟的两条腿还上!”少爷做了决定,阴测测的目光投向地上的白老三,尤其是在两条泥污的腿上。
“好!”阿圆把刀子从上方落下,眼神温和起来:“承耀,起来了,跟嫂子回家。”
那语气,就像是往常每一次呼唤弟弟妹妹们吃饭一样。
白老三松开了已经酸痛的麻木了的牙床,双手也垂下来,阿牛的裤腿脚上,鲜血迅速的流了下来。
“少爷怎么——”,阿牛痛的跳脚,疑惑的问询发号施令的少年人。
“嫂子——呜呜——我错了——”。白老三泣不成声,脸上血泪交错,惨不忍睹。
阿圆伸出手去,扶起白老三:“知道错了,那就改!”
叔嫂二人并肩站立在一起,白老三虽然死犟筋讨人厌,但是,骨气还在,额头冒汗也要站的直直的,看向对面的仇人。
“噗——”,一声闷响,阿圆的身子猛然一晃。
一道血泉,从她的右侧大腿喷射而出。
“这是第一条腿,还了——”,阿圆微笑,看向那个妖艳的男孩子。
“噗——”,又一声,尾随在阿圆那个“了”字上。
“这是第二条腿,我们两讫了。”
钻心的疼痛,让阿圆此刻无比的清醒,只是血液的流失太快,她的耳朵里都是轰鸣声,根本听不见白老三绝望的尖叫和对面的两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那把刀,还握在她的手里,感觉软绵绵的,却依然锋利。
阿圆委顿在地,慢动作的用刀划拉上衣的下襟,嘴里呢喃着:“赶紧的,捆住——止血——好多啊——”。
眼前,有好多好多的幻象,院长,白老大,阿文,采莲,老二,李薇,卢管事,贾师傅——,就像走马灯一样。
这是要死了么?这么热,又这么冷,一树梨花漫天飞舞,一个女子无声的落着泪,目睹着一个白衣男人远远而去。
“阿圆,等着我,我会回来接你——”,一个男子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响在耳边,等着我,我会回来,但你要久等——
阿圆的心脏瞬间被揪紧,被遗弃被割舍的感觉那么清晰,那么疼痛,“啊——”的一声低叫,她醒过来了。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握了她的手,铜铃豹眼红彤彤的变成了兔子。
是白老大,她在这世上同床共枕的男人。
那就是说,自己没死,也没被丢到任何一个新奇或熟悉的环境中去,还要继续逗留在这个半生不熟的地方。
阿圆的心情骤然大好,想要伸手挠一挠白老大的头发,却发现浑身无力,手臂被压在被子里,竟然挣月兑不出来。
“媳妇儿——媳妇儿——”,白老大的声音很真实,绝对不是在梦里,那个让齐阿圆等待的男声。
身子不能动,嗓子眼儿里也干涩涩的痛着,张开嘴,只是“丝丝——”的说不出话。
阿圆就眨眼睛,嘴角弯出笑容来。
“你真的醒了?媳妇儿,你好了,醒过来就好了!”憨憨傻傻的男人狂叫着,一双大蒲扇伸过来,想要掐着阿圆的胳膊举起来似的,又迅速放了回去,转换成“嘿嘿——”的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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