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要马上上套儿的标志,小莲爹大手一抹眼泪,语气更加沉痛:“我们家祖传的规矩,闺女出嫁可以不陪送别的,但是一套带腿的橱柜是必须要买的,这是取的闺女在夫家落脚过好日子的兆头,我虽然没钱傍身,但是,既然这婚事**不离十了,那就赶紧去找份工做,怎么也得给小莲把带腿的橱柜买回来,然后咱再定日子好了!”
这提议倒是合适的,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家里还都是泥土地儿,盛放衣服的柜子一定得架上四条短腿,才能防潮防老鼠啥的,女家陪嫁这东西,又能关联上“在夫家落脚儿生根儿”的吉利兆头,小五爹连连点头,却知道儿子那颗心火烧火燎的,自己也盼着年前把儿媳妇娶进来呢!
眼看着小五娘已经笑嘻嘻的打开了一层一层包裹的布巾子,一对白玉镯子散发出荧光,就那么美美的套在了小莲姑娘的两只手腕上,小五爹更加来了勇气。
“亲家老哥啊,既然咱们两家都瞧着合适,那还计较这些虚的名头儿干啥?我看着你的脸色也不好看,就别去做工挣钱买橱柜了,这陪嫁的钱,我们家出!”小五爹大话说出口,很是小心的看了一眼媳妇儿,发现那表情没啥大的波动,只略略抽动了一下面部肌肉,才更是气粗了。
没看见儿子的眼睛里都是闪亮亮的感激吗?当爹的,终于做了一回主儿!要不就说嘛,在大事儿上,还是得听男人的!
一屋子的人都欢喜起来,这桩亲事已经谈成了,李媒婆子更是兴奋,狠劲儿一拍大腿:“我就说啊。小五爹娘最是个侃快人,小五又是独子,也没人分抢家业,小莲爹就等着闺女享福好了!既然两家都没意见了,那我这保媒的就把彩礼定金啥的说一说——”。
小莲爹马上出声打断了李媒婆的话:“李大姐,可别提啥子彩礼定金了,亲家为人忠厚,想要把小莲的陪嫁都给备下,那橱柜我早看好了,上好的木头。得六十两银子呢,我们再不能要亲家的彩礼钱和定金的,就这六十两银子。恐怕,亲家也不好一下子拿出来,居家过日子,哎,攒几个钱难啊——”!
“那是啥橱柜?咋这般贵?”小五姑姑连连咋舌。这还是实诚人不要彩礼和定金了呢,只买您家许下的橱柜,就是六十两银子,庄稼人娶个媳妇,顶天也就是二十两上下就能全包,何况咱还搭了一对儿白玉镯子进去?
小莲爹更加局促。大手掌捂住了黄泱泱的脸,声音哽咽的道:“一套上好的橱柜陪嫁,这是我们家祖传的规矩。都怪我太穷没本事,不能给小莲挣来啊,这婚事,就等等再提吧,我一定不能委屈了闺女——”。
“娘——!”小五又是一声呼唤。辗转缠绵悱恻揪他娘的心。
李媒婆又是一记巴掌拍下:“哎!还指望着年前就让两个娃儿成了亲,这下又得拖到年后喽——”。
小五娘被儿子那声唤再次击败。一咬牙一跺脚,下定了决心:“亲家,李大姐,橱柜的银子我马上拿给你,两个孩子的亲事,就定在后天腊月二十,你们看行不行?”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小五娘已经把祖传的玉镯子都给人家姑娘戴上了,这六十两银子拿不出来的话,亲事还是谈不拢,也只能咬牙割肉再狠一回心了。
“行哩!”小莲爹眼睛里放出光来:“亲家爽快,我们父女俩马上赶去镇子上把橱柜买下来,后天就跟着小莲一块儿进您家,我这个当爹的也好放心回家,闺女许给您们这样殷实的人家,我放心哩!”
小莲款款起身,再次回眸为小五加深了一下印记,衣袖遮住了小五娘的宝贝——一对儿白玉镯子。
李媒婆也相跟着往外走,还不忘尽职尽责的帮衬着:“小莲爹,虽说是这婚事匆忙,可是,新娘子的嫁衣总归要做的,来不来得及?”
小莲爹的脸上,就显出了几分难堪来,强颜欢笑的对小五爹一拱手:“闺女还有两身旧衣裳可以替换着穿,到时候,亲家不要嫌弃孩子寒酸才好!”
结果就是,聪慧灵巧的小五同学,迅速从怀中模出了二两银子,给自家的老丈人送了上去,一想到后天就可以与心仪的姑娘同床共枕喜结连理,那是割下脑袋都愿意的,何况二两私房银子?
小五爹此刻忽然有些担心,儿子以后会不会跟自己一样,凡事都听媳妇的安排?
就连小五娘,那心里头也说不出是啥滋味儿,这个婚事定的有些仓促,哪儿有什么不对劲儿似的,眼看着三位贵客就要大踏步离开了,她喉头一紧,忽然叫出一声:“喂——”。
那父女两个却根本没听到似的,脚底下走的更快。
小五娘紧赶几步,抓了李媒婆的袖子,脸上颇有些仓皇。
“小莲婆婆这是怎么啦?舍不得儿媳妇了吧?再忍忍,后天按照老规矩发轿子,就到我家里头去接新娘子,老婆子一准儿给你家收拾的跟天仙似的!”李媒婆笑得一脸褶子,脂粉夹在褶子里和成了泥巴,要等到彻底干松了才会掉下来。
小五娘这心里抽抽的厉害,她可不懂什么第六感,只得狠狠抓一把李媒婆的胳膊,颤抖着声音嘱咐一句:“李大姐,可得把咱家的小莲姑娘给看好了——照顾好了——”。
她的祖传的白玉镯子,她家里所有的家底儿,就这么出了院门——
心急如焚的阿圆,此刻在哪儿呢?
她看出了事情正在急剧变化,又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正那对父女,单凭一双眼睛猜测,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说辞的吧?
只有找到白老三,两个人的证词要有力度一些,可是,白老三的影子在哪儿呢?
会不会那小娃子贪污了五文钱,却没有为自己办事儿?还是白老三根本不在家里,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小娃子找不到?
阿圆跑到主街上去瞭望老三的身影,结果,没把老三等到,却看见了李媒婆和小莲姑娘坐着牛车,小莲爹手执着牛鞭,“咯吱咯吱——”的从小胡同里拐了出来。
后面,还有几个很小的娃子又蹦又跳的跟着拍手叫喊:“新媳妇儿,新媳妇儿——”。
小娃子的后面还缀着一个少年郎,痴痴傻傻的紧望着牛车上那个已经蒙上了面幕的姑娘,淡绿色的身影像一幅江南的水墨画,清新中,带着些微微的惆怅。
阿圆咬咬牙,紧跑几步越过了牛车,站到了路中心。
“那个——小五的老丈人是吧?怎么这样急着走?好容易来一趟,也去我家做个客吧?”阿圆觉得此刻的表情近乎谄媚了,牛车上的媒婆子和小莲姑娘就都回过了头来,面幕后,小莲姑娘的眼神根本看不清楚,只听得她似乎用手叩击了一下牛车底板。
小莲爹突然一扬牛鞭,“啪——”一声响,重重的打在了老牛的身上,牛车主人李媒婆心里一抽,那老牛就四蹄发功,向着阿圆直冲了过去。
好在,这具新身子手脚利索,出于本能,阿圆闪开了牛车通行的道路,虽然,是以一个非常不雅的姿势,滚到路边的。
事实证明,在皮鞭的抽打下,老牛也是可以爆发出宝马的威力来的,那辆牛车在小五上前,阿圆从地面上直立起来时,已经跑出了村口,向着更辽阔的空间冲去。
“东家你怎么样?没摔到哪里吧?我那个丈人,刚才肯定是不小心——”,小五搓着手询问,还没忘记替心爱的人的亲爹解释。
阿圆悲凉的看着又一个痴傻的少年,声音清冷冷的问道:“小五,如果我告诉你,这父女俩是骗子,你信不信?能不能马上把他们追回来?”
“东家你说啥呢?”小五的身子,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都是受伤与怀疑:“小莲是一个那样好的姑娘,那双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人,东家你今儿是怎么啦?”
阿圆苦笑,摆摆手:“我就知道,说了也没人相信,好在只是相看相看,不会有什么大损失,小五你听我的,安排人去李媒婆家盯着点儿,查清楚那父女俩到底是什么来路才能定亲。”
为了等候白老三,她错过了小五家里上演的最和谐最有爱的一幕闹剧。
姐啊,你以为还是在前世,第一次相亲距离成亲,需要走上二万五千里的长征路程吗?这里是古代,只需要一面就能定终身,更多的情况下,男女不曾会晤过一个照面就能娶进家门的!
小五的脸上腾起两片红云,对东家一直在阻拦这桩亲事的言行表示理解:“那个,东家就别操心了,我爹娘,已经跟小莲爹定下了成亲的日子,就是后天,不会出啥事儿的。”
“后天?就成亲?”阿圆的眼珠子快赶上白老大的了:“小五,就见一次面,你知道她是好是坏?是骗子还是杀人犯?你就敢商量成亲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