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萨迦道:“修炼魔道,最怕的就是灵魂之中,蕴含其它生命的基础密码。随时随地,会引发魔劫,使得肉身、灵魂崩溃。只有我们魔龙宫,才有办法遏制魔劫,解决修炼魔道的负面影响。”
萨迦笑道:“你要修炼魔道,就必须加入我魔龙宫。”
“这天玉大陆,只要修炼魔功的人,都必须加入魔龙宫,寻找破除魔劫的办法。”
“钟卿,你也不例外。”萨迦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钟卿笑道:“这些废话,我听听就算了。萨迦,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解除掉皇图不月兑的恶龙兽纹,释放那数万灵魂,我便不杀你。”
萨迦叹息道:“钟卿,你还没有真正入魔吗?居然依然心存善念,想要拯救别人的灵魂?一旦踏入魔道,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你这般婆婆妈妈,魔劫随时都会爆发啊。”
钟卿道:“我数三声,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做,我便动手杀了你。”
钟卿根本不理会萨迦的话,不被萨迦的意志所影响。
他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全凭本心,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一……”
“钟卿,我魔龙宫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总有一天你会知道,魔劫有多么恐怖。天玉大陆上,只有我们魔龙宫,才能够拯救你……”
“二……”
“钟卿,我在魔龙宫恭候大驾。至于你想杀我,以你目前的实力,办不到的。”大祭司萨迦笑道,媚长的眼睛里,全是自信的笑意。
“三。”
钟卿话音刚落,便出手了。
他没有扑向萨迦,因为他知道,那个萨迦只是一个替身。
他伸出大手,一掌按下,狠狠拍向地面。
真元力磅礴浩瀚,仿佛大江大河一样,汹涌而出,灌入大地之中。地面像波浪一样翻滚起来,整个雪山都在。大地深处,传来轰轰巨响。就像有一头怪兽,在地底深处肆掠一般。
“给我滚出来!”钟卿一声暴喝。
大地轰然炸开,一个白色的身影口吐鲜血,在爆炸中飞出来。
白色身影落在地上,是一个女人。
是一个女兽人。
是一个狐人少女。
大祭司萨迦,居然是一个狐人族的少女。
她的头上长着白色的狐狸耳朵,翘臀后面,拖着一条毛茸茸大尾巴,雪白如银。一双媚长的眼睛,散发出妖邪的光芒。她穿着白色皮短裙、皮靴,一双修长的大腿,光滑如玉,皮肤像绸缎一样幼滑。
萨迦擦去嘴角血迹,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你怎么发现我的?”
钟卿慢条斯理,淡然笑道:“再给你一个选择,解除皇图不月兑的恶龙兽纹,我便让你死个痛快。胆敢说半个不字,我便一点一点地拆了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对你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好,我同意。”萨迦果断道。
钟卿背着手,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萨迦走到皇图不月兑身边,笑道:“大王子殿下,没想到我们会这样见面吧。”
皇图不月兑惊疑不定,说道:“你、你是心儿?”
“大王子殿下贵人事忙,居然还记得我这个小丫头。”狐心儿微微一笑。
“你姐姐的死,和我无关,她是自杀的。”皇图不月兑脸色不自然,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相信。狐心儿的姐姐,是因他而死,怎会与他无关呢?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狐心儿笑道。
钟卿道:“要说废话,等你们一起下地狱,有的是时间。”
狐心儿不再说话,皇图不月兑也沉默不语。
狐心儿一双葇夷小手,按在皇图不月兑的双肩之上。嘴里念念有词,用兽人密语,念出冗长的诅咒。皇图不月兑双肩之上,白骨之中,恶龙兽纹重新浮现出来。
数万灵魂升腾到空中,浮现出来,发出痛苦的哀嚎。
它们看到狐心儿,就像看到仇人一般,纷纷发出恶毒的咒骂。它们伸出双手,奋力挣扎,似乎想要挣月兑束缚,把狐心儿抓住撕碎吃掉一般。
狐心儿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都走吧,我看着你们,也觉得很讨厌的。”
双手轻轻一拍,皇图不月兑发出痛苦的长啸。恶龙兽纹刹那间解体,数万亡灵腾空而起,在雪山之上来回飞舞,发出鬼哭狼嚎。雪山上面,顿时鬼气森森,群魔乱舞。
钟卿的目光,落在一个汉子和一个女人身上。
那是他这一世的父母。
那个汉子身材昂藏,站在那里宛如一座大山。他牵着妻子的手,冲钟卿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笑容憨厚忠诚,一如往常。这质朴的汉子,就是钟卿的父亲。那个用血肉之躯阻挡兽人战兽,让他们逃跑的男人。
那个女人眼泪噙着泪花,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却发不声音。
人鬼殊途,如何沟通?
钟卿微笑道:“我知道的,我会照顾好不悔的。”
不是啊,儿子,你要照顾好自己。
你此生多灾多难,我们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多多保重啊。
成魔也好,成仙也罢,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那个女人和父亲,手牵着手,在风雪之中慢慢消失了。那个女人依依不舍,目光之中透出浓浓的眷恋,一腔柔情,都在钟卿身上。
虽是人鬼殊途,但毕竟母子连心。那个女人一番嘱托,声声念念,都印在钟卿的心里。钟卿和那个女人之间的隔阂,早已经冰消瓦解,消散于无形了。
钟卿叫了一声。
“母亲……”
眼泪仿佛珠子一样掉落下来,挂在脸上,冻成颗颗冰粒。
他垂着头,黑色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
阵阵风雪,无情地吹打在他身上。
狐心儿趁机逃之夭夭,变成一抹风雪,消失得无影无踪。雪地之上,只有皇图不月兑跪在那里。失去恶龙兽纹,他元气大伤。一身筑基期修为,降落到练气期九层。
皇图不月兑,他已经彻底废了。
他跪在那里,就像一个冰雕石像,忏悔往昔种种罪过。
钟子文从风雪中走出来,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嘴唇发紫。他走到皇图不月兑面前,一双眼睛露出复杂的光芒,定定看着皇图不月兑。
皇图不月兑抬起头,冷笑道:“你这个叛徒,你来做什么。”
他十分虚弱,才说几个字,就全身发抖。
事件的起因,所有计谋的开始,是在钟子文身上。那天在大帐之中,钟子文故意透露虎头人部落的首领白虎,即将出售驳兽,用驳兽换取灵水蚕丝。皇图不月兑就是得到这个消息,才会暴然而起,带领一万驳兽杀到清风山。
皇图不月兑一动,所有计划便紧跟着运转起来。
可以说,这“月歌鏖战”的庞大计划,是在钟子文手里启动的。
皇图不月兑对钟子文的愤怒和怨恨,并不比对钟卿的仇恨差多少。钟家庄的两个少年,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弄得如今狼狈下场。不但损失了兽人百万大军,自己的实力,也从筑基期降落到练气期。
神性受损,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修炼回来。
从此以后他便彻底废了。
皇图不月兑万念俱灰,只求一死。
钟子围起手,模了模眉心额头。那一个奴隶烙印,是痛苦的烙印,是耻辱的烙印。是他投入皇图不月兑麾下,成为一个奴才的印记。
他叹息一声,对钟卿道:“阿卿,让我带他走……”
他的声音很小,很没有底气。这份恳求,他说不出口,但是他不得不说。他刚刚开口,风雪便灌进他的嘴里,把他的声音淹没了。他站在大雪之中,手足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皇图不月兑诧异地看着钟子文,独眼之中,散发出异样的光彩。
这个狗奴才,已经习惯做我的奴才了吗?
皇图不月兑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他没有力气笑,只是露出一个狰狞可怖的笑容。嘿嘿冷笑两声,不知道在得意什么,还是在嘲笑什么。
钟卿回过头来,黑色长发随风飞舞。
他淡淡道:“子文,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钟子文好像下定了决心,不再躲闪,不再惶恐。他用同样淡漠的声音,淡然说道:“我要带皇图不月兑离开,请你给我一个面子。”
“我可以把他的尸体给你。”钟卿道。
钟子文道:“阿卿,留他一命,我要救他。”
“救他?”钟卿奇怪地看着钟子文,就像不认识他一样。
你忘记了,他施加在你身上的屈辱吗?你忘记了,你身为人类的骄傲和尊严吗?你忘记了,一个儒生的傲骨和狂放吗?
子文,你忘记了自我,成为皇图不月兑忠实走狗了吗?
钟卿黑眸之中,闪动着责备的目光。
钟子文心里隐隐作痛,他知道,这是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
他要做出选择。
如果他坚持要救皇图不月兑,那么从此以后,他就会失去钟卿这个好友,失去作为人类的资格。从此以后,他只能以皇图不月兑的奴才的身份,生存下去。
要么他放弃皇图不月兑,选择重返人类世界。那么他将是人类的英雄,是月歌大战之中的谋士,是人类世界又一个忍辱负重的典范。他会受万人敬仰,成为大唐帝国最传奇的儒生。他的知识,他的智谋,他的功勋,他对兽人的了解,都将成为他晋升的本钱。
是做皇图不月兑的奴才,还是做大唐帝国的英雄?
钟子文的心死了。
他淡淡道:“钟卿,让我带他走。”
钟子文做出了选择,他要作为皇图不月兑的奴才,作为一个披着人皮的兽人,存在下去。他为什么要这样选择?
为什么?
钟卿不理解,而且永远不会理解。
狂风骤起,风雪呼啸,把所有一切都掩埋在迷蒙之中。整个世界,看不清,道不明。只有那彻骨的寒意,是如此真实,如此的冰冷。
“你知不知道,他杀了大牛?”
钟卿问。
钟子文沉默了很久,说道:“我知道。”
“很好。”钟卿仰起头,看着苍茫迷蒙奠空,喃喃自语,“快过年了。”
钟子文扶起皇图不月兑,消失在风雪之中。
是的,快过年了。
去年这个时候,我们三个走家串户,拿着鞭炮吓唬小姑娘,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我们三个一大早就爬起来,互相召唤,我家煮了鸡子,过来吃鸡;我家猎杀了魔兽,有上好的大腿肉,你们来我家吃……
然后换上新衣裳,挨家挨户地拜年。他们一起捉弄大牛,逼大牛在给芦花嫂拜年的时候,抱着芦花嫂啃了一口,引得芦花嫂的丈夫提刀追杀他们三个,弄得鸡飞狗跳,一村子的人都哈哈大笑……
是的,快过年了,大牛不在了,芦花嫂也不在了。
以前的钟家庄不在了,所有亲朋好友都不在了。
这一切,都是拜皇图不月兑所赐。
就算把皇图不月兑千刀万剐,也难以偿还他犯下的罪孽。
钟卿说,快过年了,子文,你难道就不能留下来吗?
钟子文没有回答,只是搀扶着皇图不月兑,消失在迷蒙的风雪之中。
这一次诀别,将是天涯永诀。
下次见面,将是兵戎相见。
钟卿赢了,却感到前所的孤独。他站在雪山上,看着满天风雪,久久没有动。
好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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