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怀双再次产生意识的时候,从脑袋到脚趾都很沉很重,就像被绑着铅块似得,压得他呼吸困难,连眼皮都迟重的睁不开。
他奋力地使尽全身力气用鼻子吸了口气,却发现真正能进入肺部的空气少的可怜,窒息感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
死到临头,他是真恨死了自己的好奇心。
就刚才在家打扫卫生的时候,他从床底下扫出一把三角型喇叭花似得摇铃,于是见猎心喜、十分手贱的摇了一下。
这可好,就这一下,生生把自己摇成了这个死样,亏不亏!
现在想想,莫怀双真是悔不当初,他就不该手贱去摇那什么摇铃,没见那东西那么邪门,周围一圈灰,就它干净的跟刚擦过似得。
如果再来一次,他绝壁当成没看见!
不!他连床底都不会去扫!
就在莫怀双奋力吸着空气,懊悔的抓心挠肝,恨不能甩自己两个巴掌的时候,两个陌生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呦,这废物还没死呢,这提纯过的破灵剂打下去有一个小时了吧,可真能挺。”一个比较尖的男音,说完他又嘟囔了一句,“都准备来收尸了。”
“可能本身天赋比较差,破灵剂对他的作用不明显,所以能挺过去。”这个音沉一些。
“破灵剂”这三个字钻入莫怀双耳朵时,似乎触动了身体的某个开关,顿时几段零散而小片记忆出现在莫怀双的脑海,随着这些记忆一起出现的还有让人心悸的不甘和愤怒。
莫怀双不停起伏着胸口,努力平息着这股绝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消化着这些绝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耳边,两个陌生的对话还在继续。
“三哥,你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得罪城主的?”尖嗓子地那个挺好奇的压低声音问。
“问那么多干嘛,把城主吩咐的事做好就行。”
“我不就随便问问,肯定也不是多严重的事,不然城主也不会发话说能活下来就放了他。”
声音沉一些的那位听他这么说,语气顿时鄙夷起来,“没脑子,破灵剂那是什么东西?打了以后就是废人,你想想咱这是什么地方,你再想想他那张脸,想想以后等着他的将是什么日子,不是活着就一定比死了好。”
尖嗓子没搭茬,接着两人远去的脚步声传入莫怀双的耳朵。
莫名其妙的对话,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喧宾夺主的情绪让莫怀双忍不住身心颤栗,一种不妙的感觉在心底滋生。
他奋力的呼吸,不停的鼓励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将这一切搞个明白。
在莫怀双努力呼吸了一千次后,他猛然感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铅块一下轻了许多,呼吸变得畅快起来,气力在四肢内渐生。
为表示自己感到的不是错觉,莫怀双倏地睁开迟重的眼皮。
印入眼帘的是青石的天花板,而不是他意愿中想看到的那泛黄的白色楼板!
莫怀双直愣愣地盯着青石的天花板,缓缓地将手举到眼前。
手的皮肤很白,指节修长、骨肉均匀,很漂亮却不是他的,他的手背有一道白印,那是小时候淘气,被铁丝划伤留下得疤。
莫怀双放下手,转动头看向了光亮处:
青石的屋子,高档合金的门,这一切和那段不属于自己记忆是多么吻合。
在记忆中,“他”就是在这个房间,在这张床上,被以“x”型锁住,强行注射了“破灵剂”。
不管他如何不甘地挣扎,如何地苦苦的哀求,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穿着黑色皮制服的城主府守卫将一管纯金色的破灵剂缓缓注入自己的身体。
而“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到这种待遇!他唯一知道地是自己亲人和朋友活生生地将自己推上了这条绝路。
是的,是他的亲人和朋友!
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将迟缓剂注入了他的体内。
“舅母”更是在他被注射药剂动弹不得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述着这些年养育他花了多少钱,述说他一个寡妇养两个孩子的不易。
还说这次特级城城主看上他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让他好好跟着城主享福,不要再回来继续拖累他们母子。
说真的,莫怀双“回忆”不下去,那女人到底要脸皮多厚才能说出那么一番言论。
在片段的记忆里,“他”分明看到母亲死前托孤时给了一大笔抚养费。
女人接过钱喜笑颜开的样子,和“他”母亲苍白无色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年这个“家”的吃用开销,还有她儿子高昂的“炼石”学费都是从这笔抚养费里支出的。
说什么养他不容易,不过是想卖了他拿更多的好处!
这人要是不要了脸皮,没有了良知那可就真是没什么干不的出来的!
莫怀双吐出一口浊气,按了按脑袋,在无奈接受自己被摇铃弄穿越的同时,心下暗暗决定以后找着机会一定给这些不要脸的点厉害尝尝,以报今日借“体”还魂之恩。
这个想法一出,莫怀双顿觉心里一轻,仿佛有什么彻底的消失。
原本唯物主义的莫怀双经过这次摇铃事件,十分相信那是“他”真的走了,带着他的承诺走了。
这下莫怀双更是深刻记下了自己对原身的承诺,只待以后兑现。
至于兑现这个承诺的资本,莫怀双把心思转到了那个造型古怪的摇铃上。
他坐起身在自己身上仔细搜寻有没有多出什么图案,具他看小说的经验,一般这种奇异穿越事件都会附带个金手指什么。
结果将自己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莫怀双根本就没发现任何奇异之处。
自嘲的笑了笑,莫怀双起身向外走去。
其实他对自己要面对怎样的一个世界心里也没底,原身留给他的记忆不多,除了“炼石”这个新奇的词,大多数是关于自身仇恨的,甚至就连注射破灵剂后会有什么严重后果都没给出一个具体解释。
倒是他从守卫的只言片语里听了个大概,不过他不认为自己是废人,他手脚俱全怎么可能是废物?!
有道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他就不信没有那什么天赋他会活不下去,他就算做苦力也能养活自己,顶多以后忍让再忍让,尽量不要惹事。
再则他现在怎么说也是自由身,这肯定不是史上最差的穿越方式!而且还能听懂这里的语言,不算是最差的穿越待遇!
在他迈出大门的那一刻,守在两旁的守卫视线都向他看了过来。
嗓音略尖的那个道:“能活下来算你运气好,赶紧滚吧!城主仁慈,和你的恩怨一笔勾销。”
莫怀双嘲讽一笑。也亏他说的出口,城主仁慈?无故毁人天赋叫做仁慈,那还有什么是不仁慈的?
尖嗓子是城主的死忠,见莫怀双脸上地嘲讽之色,立刻一脚踹到莫怀双腿窝,让他一个不稳单膝跪地。
膝盖传来的疼痛和跪地地屈辱,让莫怀双对城主府的霸道有了全新的认知,他起身就想还击。
结果还没等他有动作,脑袋上就被另一人用类似枪的武器狠狠顶着,力气大的直接将他的头压到了肩膀上。
莫怀双死死地咬着唇,努力喘着气,用力握拳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让自己不要冲动。
这是他第一被人一脚踢跪在地,也是第一次被人用抢指着头威胁,然而他所能做的却只能是忍耐再忍耐。
这一刻要奋发的意志在啃噬着莫怀双的神经,让他注视着远方的目光无比明亮。
天赋被毁又怎样,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有脑子,今日的屈辱总会奉还!
“三哥”见他不再动作,好像被吓服了,收了武器,踢了他一脚,示意站起来走人。
莫怀双面无表情地起身挺直身躯,在尖嗓子的守卫的带领下大步向门外走去。
“三哥”跟在身后,见他那副好像铁骨铮铮的样子嗤之以鼻。
他在城主府这些年也见多了从天堂跌入地狱的人,被丢出去的时候哪个不是以为老子还是天下第一,等真正出了这城主府,他们自然会明白等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
余柯这座世界唯一的特级城市,绝对不养废物!
莫怀双不知道那位“三哥”在想些什么,在踏出石屋后,他忍着性子仔细的观察起四周,他讨厌城主府,却也不能放过了解这个世界的机会。
大片磨得光可鉴人的青石路面,一排低矮的青石屋,看起来像极了囚室,有的石屋前还堆着造型古怪的石雕,总之一眼望去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让人看了心生别扭和怪异,就好像这里是为了旅游特意开辟出来的怪景一样。
抬头看,太阳已经西下,气温依然不低,以体表感来推测,在三十五度以上。
在被推搡着走了约十分钟后,视野开阔起来,一个硕大的石头广场出现眼前,广场中央有一座高约一米,直径十米的花坛。
花坛里种着一颗粗约半米,高约有二十米,却说不上品种的树。
树干笔直向上,参天耸立。褐色的树皮沟壑深深,似在倾诉风霜。枝桠如强健的臂膀般向外伸展、蔓延,几乎能遮住半个天空。枝桠上,树叶茂密,迎风招展,发出沙沙声,像在诉说着它悠久的生命。
令人奇怪的是,这么茂盛的树下居然不见一片落叶。
见到这座“石头府”里唯一的树,莫怀双不由多瞥了两眼。
尖嗓子自豪中带着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完全在说——你这个乡下来的臭老鼠。
“三哥”不耐烦的上前推了他一把,让他赶紧滚。好像莫怀双多看两眼,就是对它的玷污一样。
对于这两人奇怪的表情,莫怀双心里不解却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疯狗后遗症。
然而就在他被守卫推搡着丢出城主府后门时,眼前的世界却以一种最朴质最真实的方式,直接震感了莫怀双毫无准备的心神。
这是一个粗狂而奇异的世界,平滑不带缝隙的石质路面,带着石头特有的厚重感的石质小楼,打磨的精巧异常的石质商铺招牌,看似笨重却给人一种奇异和谐感的雕刻……没有泥土、没有花草、更没有绿树,有的只是满眼满眼憾人心智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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