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逾千年的平安京,是个百鬼横行的时代。♀按照今昔物语之类的书籍记载,大概就是那样。
不过,若一个小如弹丸的日本就已遍布无数的妖怪,那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岂不形如地狱了?
就在一海之隔的中国,那个时代,似乎正享受着和平安乐吧——所以并不是这么回事。
对日本来说是外来宗教的佛教对朝政的把持,加上政局的动乱、亲信和家眷的接连离世,令恒武天皇把所有的罪责都归结到了冤死的早良亲王头上。为了稳固人心,他声称是早良亲王的怨灵作祟,如此才迁都至平安京。
然而,死亡并不是会就此减少的。
天皇与贵族的子嗣还是很容易早夭,所谓平安京之名也只是个虚名罢了。
“守君,知道吗?那个时代,越是高贵的人呢,在食物上就越是讲究精细,他们认为吃饭只能半饱,餐桌上打嗝是很不了的。正因为如此,天皇与贵族们的食物,都是可怜的一点点,而且为了风雅就把厨房设得很远,等本来就温热的食物端上来的时候,早就冷掉了。”仓桥青灯说。
本该人山人海的旋转木马被守的鼻血冲掉了大半,现在变得冷冷清清。
守和仓桥青灯坐在一个木马上,按照光彦的计划,他们现在应该亲亲密密地聊聊关于平时的生活……
好像已经变成听故事了,守想,不过也不坏,听故事也很有趣。
青灯继续说道:“贵族的小姐少爷们,自小就从未吃过热食,这导致他们的肠胃受寒严重,产生溃疡;又为了追求半饱,他们自小未吃饱过,身体里缺乏各种维生素,很多人生有佝偻病、脚气病,严重的甚至会全身烂疮。在平安时代,一度认为只有贵族间流行的烂疮病是会传染的,他们在恐慌中反而为了防止病从口入而吃更少的东西,这样一来,恶性循环,锦衣玉食的贵族的平均寿命却大大比不上穷困的贫民了。”
他用淡然的语气说这种很悲惨的事,守不知不觉打了个寒颤。
还有一大段被青灯略过了。
若贵族们的后裔侥幸成年,在当时糜烂的风气下,**并不少见。很多公子若在白天见到一位钟意的女性,就可以在晚上随意进入房中与她,留下定情之物后便在天亮时离开。这样的女子,若能在日后被纳为妾也算是幸运了,更多的是就算生下了孩子,也无法再见到那晚人的一面。
在这种情况下,**引发的疾病也肆虐着平安京。这样的京都,一点都不平安。
而在这种黑暗中,如同光一般诞生的人物——就是阴阳师。
被人供奉,被人传诵,阴阳师在当时成了一个近于神的不可思议的职业。
“阴阳师,被当作可以与病魔抗衡的救命稻草,只要向阴阳师祈福,就去没有人会注意到天皇统治下的弊端……人民只要有所信仰,就可以乖乖听话——让他们信仰天皇,相信天皇是神的子嗣这种事——就连现在也是一样的。”
到头来,阴阳师存在的真正意义,也不过是成为当权者稳固政局的棋子罢了。
而安倍晴明,则是诸多棋子中最为卓越的一枚而已。
生前为四位下的天文博士,死后却在德川幕府受到从一位的封赏——或许在传说中性情淡泊的安倍晴明,只会为后世之人的行为一笑置之吧。
“青灯老师……是安倍晴明的子孙吗?”守问。
“不是,”仓桥青灯否认,“安倍晴明的血脉早已断绝,在幕府时接受封赏的土御门与仓桥二支,只是继承了‘土御门家’阴阳术的弟子的后人。到民治维新后,阴阳术在政府的压制下几乎没落,直至现在,土御门家才有一点抬头的迹象。而作为没有什么名气的仓桥家,估计大家都已经忘了吧。”
旋转木马停了下来。
仓桥青灯抱着冥王大人下了旋转木马。
城户守觉得自己一定满脸通红。他这辈子没被谁温柔地抱过,圣域里的人把他当熊孩子天天对他大呼小叫,冥界的人则把他当成不成熟的头儿,每日对他毕恭毕敬。
所以尾随着他们一路盯梢的智囊团看到:趴在青灯老师肩膀上的守君满脸陶醉。
不过这种气氛很快就被打破了。
“真巧啊!哈迪斯!”叉着腰的金皮卡和抱着膀子的黑皮卡威风凛凛地站在不远处,向冥王大人打招呼。
“那是你的朋友吗?”青灯问。
“啊,是的……青灯老师现在这里等一等!”
守忙不迭地从青灯怀里跳了下来。
“你们两个轻点声!”他向两个中二王提醒。
“这个……就是你的王妃?”金皮卡摆出讥讽的笑容。
“看上去像学校的老师也,不会是你拉过来充数的吧!”黑皮卡一语戳穿。
看看四周,就他们两个,身边没有更多的人了。
“就算充数也比你们强!”守立刻以稳操胜券的口吻得意洋洋地说,“你们的王妃呢?怎么一个都没来?”
“哼,恩奇都事务繁忙,哪里有空到这种地方来闲逛!”金皮卡说。
“我姐姐忙着学业,对游乐场向来不屑一顾!”黑皮卡说。
“你们的意思就是你们很闲吗?”守说。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闲!”小孩子黑皮卡大声反驳,“站在这里的你不也和我们一样闲么?!还真找了个王妃啦!你到底有多小孩子气啊!”
“怎么了,守君?什么王妃?”青灯往这边走来。
加隆说得对,光是看到他的笑容,就有些恐怖了!
按照光彦的计划,现在应该立刻告白。
守咽了口唾沫,很没勇气地开始结:“啊……青灯老师……这两位是……”
“看吧!果然是学校的老师吧!你这大骗子!”金皮卡指着仓桥青灯大叫。
“笨蛋啊!就算要拉个老师也找个漂亮姐姐,干嘛找个叔叔过来!”黑皮卡忿忿儿地说。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不远处的智囊团二号柯南唉声叹气。
“青灯老师和普通的老师不一样!”守的威信受到了挑战,勇气又冒出来了,“朕和青灯老师在三年前的希腊就有见过面,以后每次见到他,朕就会流鼻血!”
他指指自己沾满鼻血的衣襟:“看,这就是流血的羁绊的明证!”
智囊团一号光彦举着树枝吐槽:“每次鼻血乱喷是值得自豪的地方吗?!真是世风日下啊!”
金皮卡好奇地观望着冥王的鼻血:“看在你流那么多鼻血的份上,本王就暂且承认这位老师的地位吧。”
黑皮卡也点头赞许:“男子汉间的羁绊,的确是需要以鲜血来祭奠的!”
“太无聊了!这三个傻王平时到底有多无聊啊!”
按照光彦接下来的计划,热恋中的人应该去坐摩天轮,享受独处的快乐时光。
智囊二人组目送守的那节车厢里无可奈何地塞进了四个人。
“完全背离初衷!完全背离初衷!”光彦坐在后一节车厢里端着个望远镜说,“已经完全不是二人世界了,多了两个几千瓦的电灯泡啊!二号,你怎么看?”
因为角度问题,他的望远镜里啥都看不到。
“顺其自然吧,一号。”柯南说,“本来就是不靠谱的事情,现在就让守意识到这一点,或许也好。”
“太残忍了二号!”光彦莫名其妙地亢奋起来,“恋爱这种事,本身就不分种族、性别、年龄的!只要相爱就能在一起啊!比如说……”光彦故意小声道:“其实你喜欢小兰姐姐,大家谁都看得出来。你们的年纪也不差得很大吗?”
“不是!”这会轮到二号激动了,“这这……根本是两码事,而且那个……我和小兰姐姐其实是……”
他有苦难言,说也说不清。
“快点承认吧!柯南君,作为一名优秀的姐姐控,其实每次小兰姐姐给你洗澡你都十分兴奋的对吧!”
光彦捅捅柯南,后者回忆了一下那画面,不争气地流下了两行鼻血。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坐在他们对面,同一个车厢的两个大妈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守的车厢里,静得只能听到空调的呼呼声。
“啊!好漂亮,可以看得见远方的高山!”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通常会这么说。
冥王大人可不是女主角,当然也不会说些和普通人一样的傻话。
所以,为了打破气氛,他说的是:“看,富士山上的垃圾越堆越多了,世风日下啊。”
——啊!为什么要说垃圾!太破坏气氛啦!
黑皮卡冷冷地说:“外面只有海,哪里来的山?”
“就算有山也不是富士山。富士山在相反的方向啊,冥王大人!”金皮卡幸灾乐祸地说。
“仔细看的话,海里也有不少垃圾啊。”仓桥青灯突然说。
——这是,在给他解围吗?
“因为人类对环境的肆意破坏,日本的环境也在一日日逐渐变得恶劣了,”青灯说,“从海里一直到富士山的顶端都遍布垃圾,真是世风日下啊。”
“啊……这个……”金皮卡和黑皮卡羡慕地瞅了守一眼。
夕阳西下,无聊的一天过去了。
摩天轮转了一圈回到起点,一个大人和三个小孩从车厢里钻出来。
就在车厢门口,站着一个绿发的少年和一名黑发的少女。
“恩奇都?!”
“大姐头?!”
“吾王,该回去了,”黑发的少女单膝下跪,以恭敬的姿势说,“上周的学校测验中您有四门功课不及格,再这样下去的话,您长大之后就要变成小混混了!”
“啊啊啊,不要提醒我这种事啊!我跟你回去补习还不成吗!”
黑皮卡被拖走了。
绿发的少年开口道:“吉尔伽美什,把所有的事务都丢给我自己跑出去逛游乐场——这就是你身为总裁的自觉吗?!天之锁——”
他从虚空中召唤来数道奇怪的锁链,瞬间把金皮卡绑了个结实。
“啊啊啊!在外人面前给本王留点面子啊!”
金皮卡被拖走了。
他们对守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绵延不绝。
冥王赢了!
“那么,我们也回家吧。”仓桥青灯模了模守的脑袋,牵起他的手,“今天为了打赌才把老师叫出来派遣无聊的行为,回家后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周一的时候交上来。”
“咦?!!!”
居然被发现了吗?!但是从刚才开始都没露声色啊!
“对……对不起……”守小声说,“但是我对金皮卡和黑皮卡说的话是真的,三年前……”
仓桥青灯打断道:“守君,其实,虽然三年前我的确有去过希腊,但是在回到日本后我出了一场事故,关于去希腊的所有记忆,我全都想不起来了。”
“怎么这样……”守失望地说,“青灯老师不是阴阳师吗?不可以用什么法术把记忆变回来吗?”
“我只说我出身在阴阳师世家,但我本人,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灵力,所学的也只是些三脚猫的基本功而已。”
“……”
“而且,阴阳术仅仅只是顺应世间自然之道而已,这与你某位监护人的能力,是由类似的地方的。对吧?”
仓桥青灯忽然向左方看了一眼,米诺斯正站在那里。
“如您所言,的确如此。”他客气地回答。
“那么,守君今天就先和你的监护人回家吧,下次的话,再用更好的方式约老师出来,好吗?”青灯说。
守走到米诺斯身边,他回过头,看到微笑着的青灯的灵魂,只有一团光。
与他人人形的状态不同,这团光明亮耀眼,比夕阳还要夺目。
可是守忽然恐惧起来,因为这也意味着,光总有燃烧殆尽的时候。
“回家吧,哈迪斯大人。”米诺斯说。
“等等!”守停下脚步,他面对青灯,翘起小指头,“那就约好了哦,下一次的话,不是以王妃,而是以朕冥王哈迪斯的王后之名邀请你,可以吗?”
“可以。”青灯说。
“那么,打勾。”守固执地说。
仓桥青灯走来,把自己的小指和小孩子的小指勾在一块。
“好,打勾。”
……
“啊啊啊,大成功!”不远处的光彦感动得泪流满面。
“只是让一个小孩的幻想变得更不切实际了而已……”柯南点评。
“喂,你们俩!”熟悉的女声响起,小兰就站在他们背后。
“啊!小兰姐姐!”
“小……小兰……姐姐……”柯南艰难吐出这几个字。
毛利兰蹲,对他们教育道:“要我好找!终于在这里发现你们了!早上招呼都不打就出了门,光彦的妈妈和我都很担心,你们知道吗?!”
“是,对不起……”
“对不起……”
“这都第几次了……”
毛利兰絮絮叨叨地唠叨开,与此同时,柯南忽然觉得身体被细丝之类的东西扯得一带,往前冲去……
恰好吻在小兰的脸颊上。
“啊,柯南!”小兰的唠叨被打断,她惊呼一声脸红了。
匆忙间,柯南转过头,看到跟在米诺斯身后的守翘起了大拇指。
——不用感谢哥,哥只是个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