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又太案公审,第二回合结束。同时,也成为此案的终审。
无人可以解释出现在法庭上的那堆头发。根据DNA的比对,毛发相连的毛囊和校服属于泉弥月,而被裹胁在其中的内脏则是属于那四个对她施暴的男人的。
田路等四人的内脏,在刚发现时甚至还能带有生命力地微微颤动,但当警方将其从头发中剥离,那些内脏一下子全部干瘪萎缩了下去。
当然,一个人不可能长出那么多头发来。人类的头发里也不可能长出其他人类的内脏……
于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不可解释之事,在官方的口中只以模棱两可的回复含混过去。
但对于守来说,这种事是次要的。他追求的目的已经达到:松井又太被判无期徒刑,终身不得假释。
此案过后,东条敏夫也离开了律师界,人权斗士们有好一阵子提不起精神。守在法庭上的慷慨陈词被媒体曝光,一时间,他的那句话被改为各种版本,贴在各种报纸和杂志上。
“一个连自己的人权都不要的人,何以再谈争取人权?!”
“若人性本恶,是应进行无关痛痒的教育姑息养奸,还是应大力打击,以防再犯?!”
“小学生对人权的质问:所谓无限的可能,是改过自新,还是再次行凶?!”
“何人能担起罪责之重!”
毛利小五郎放下报纸,半带着调侃的语气说:“这已经是第七天了,各大报纸上还能看到你们俩上庭说过的话,真是太厉害了!”
柯南纠正道:“是守说的,我可是一直坐在准备室里的。”
“别谦虚啦,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说得了那种话,所以那些话多半是你教的吧?”
柯南苦笑不得:“喂喂,我也是才九岁的小学生啊!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教的啊?!”
毛利小五郎托着下巴满脸怀疑地凑过来:“因为你这小子老是神神秘秘的,每次看到你呢,我都觉得有哪里不对,所以凭感觉就是你教的……”
“这个……”
毛利小五郎压低嗓门严肃地说:“老实交代吧,能说出那种话的一定不是普通的小朋友,你到底是谁?”
“不不不,你误会了,这是个巧合……”
“那迄今为止也发生了不少巧合了,你可以告诉我你是如何办到那么多‘巧合’的吗?”
“啊……那个……”
柯南慌张地退了一步,“哎呀”一声正好倒在小兰旁边。
“爸爸!”小兰端着一盆水果走进屋内,“你要动不动就欺负柯南好不好!现在的小孩能有超出大人意识的想法一点都不奇怪,而且日本的司法体系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小朋友有拨乱反正的决心应当给与表扬啊!”
“表扬?你想得也太简单了!”毛利小五郎坐回沙发,点起一根烟,“啊,没错,现在的舆论一边倒地支持对松井又太判决死刑,但是你们知道为什么法庭没有那样宣判,而是判决无期吗?”
“为什么?”柯南问。
“那我这么说好了,”毛利小五郎正色道,“如你们这一次所见,法官的判决是建立在舆论的口舌上的。民众们支持怎么判,法官为了自身的声望就会按照民众的想法来作判决……那我们换句话来说,如果这一次对未成年的死刑判决生效,那么日后再执行相同的案件就会有据可依,以后再判死刑就不会再这么困难了,对吧?”
“没错。”
“那么如果再发生一起案件呢?我是说,冤案。”毛利小五郎说。
“啊……”柯南恍然大悟。
“一件冤案,被告被判处死刑,但按照现在的破案效率,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指出:看,那个被告当时如果没有被判死刑,到今天翻案,他就不会死。接着,媒体就会像现在支持死刑一样,支持起废除死刑。而现在是被当成报纸英雄对待的你们俩,到了那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毛利叔叔想得未免太多了吧?”柯南的话有些底气不足。
“万事不想得长远,你就打算改变现在的体系吗?”毛利小五郎嘲笑道,“我可以说,你这回面对的不止是这个案子,而是整个日本的司法和舆论体系。如果想改变现状,你就要靠一人之力彻底改变整个社会的风气……小鬼,别告诉我你办得到,那可是连首相和天皇都办不到的。因为日本人的民族性如此,根深蒂固,已经不可能改变了。”
柯南想到刚出法庭时,守被一群媒体人士围在中间的情景。当然,他的监护人很快就把记者们轰开,但也因此给守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柯南君,我觉得媒体把这件事渲染得过重了。呐,真正可怕的不是司法体系,而是建立在舆论口舌上的避重就轻吧?”
他当时这么问着,老实说,柯南不知该怎么回答。
毛利小五郎继续道:“其实所谓支持人权的群体之所以会出现是不可能没有意义的,正因为之前发生过这种事,所以他们才会为减少死刑而呐喊的——本来是出于一片好心——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改变了初衷。小鬼,你不愿意姑息他们中的败类是对的,但也不可以否认他们中部分人的好心啊。我知道这很难,所以,仅仅这个案子而已,赢了就算了,但日后,还是少触及司法为妙。那不是你可以碰的东西。”
“那么就当坐视不理吗?如果以后看到同类的事,也要当没发生,让凶手逍遥,而死者……”
“死者会安息的。”毛利小五郎弹了弹烟灰,“人只要死去,都是会安息的。”
“……”
“很遗憾,侦探的职责仅在于把凶手送上法庭。至于冤案却判死刑,凶案却判无罪,最终应该承担重责的,既不是律师也不是侦探,而是法官。”
不过,他深深吸了口烟又说:“但我向你保证,也正因如此,法律始终保持着自身的正义,因为就算是法官也逃不月兑法律定下的条款。”
电视里,又在播送一条新闻:“……针对日前爆出的米花市某区某法官的受贿案在今日公开审理,这位法官曾担任过不少案子的审判员,包括最近的五人残杀高中女生案件也经由他手,此事被爆出后……”
……
米花市某座监狱。
每周一次的会谈室里迎来了一位新的律师。他坐在松井又太面前,微笑中透着自信。兴许是他的腿脚不太方便,一把黑色的拐杖就靠在他身边。
“松井先生,时间不多,我们开始吧,”这位新律师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是出云须佐,是您的新任律师。”
在法庭上受到惊吓,又被判终身监禁,松井的脸色有些憔悴。但在听到对方的话后,他忍不住又燃起了希望:“这是说,我还可以上诉,还是有减刑的希望的对不对?毕竟我没有被判死刑,只要继续上诉下去,就能出去的,对不对?!”
“这个嘛,就要取决于你的诚意了,”出云律师和蔼地说,“松井先生,您这么着急出狱,是有什么急事吗?”
“不……没有,我只是想出去而已,”松井急切地说,“你能理解我这种心情吧?我还没有成年,我……我有悔改……”
“是的,我的每一位当事人都这么说过,”出云礼貌地点点头,“但是呢,他们每一位,最后都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不,我没有!法庭上也测试过,我的誓言是真实的!”
“只是一时的真实,是不能代表什么的。松井先生,人是会变的,思想也会改变,您曾发过的誓言,可能在那一时发自真心,但是回过头来请想想,您当时的真心,现在还剩下多少呢?”
松井张着嘴望着眼前的这位律师,他的眼睛和他的头发一样,黑得深不见底。
如同几乎会被看透一般……
“松井先生,您是在怨恨吧?怨恨泉小姐对您施加的恐惧。”
“我……”
“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双黑色的眼眸忽然间转为朱红,隔着隔音玻璃的松井惊慌地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
“事实上,我来到这里,的确是因为受到了委托,”出云说,“不过并非法庭,也非哪个愿意帮助你的有钱人。”
松井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看到,出云律师的身后站着一个女人。
“或许你也看到了,没错,我的确是一个律师,但来到此的目的并非是为你辩护,而是为了拜托你一件事。我的委托人与我的目的相同,所以我才会坐到这里……”
身边的狱警就和睡着了一样,脚底丝丝地向上透着寒气。
女人越靠越近,她的双手穿过了玻璃,向他的脖子伸了过来……
那长发遮蔽的面目之下,仍旧是头发,那具身体不过是披着一张人皮而已。
“请安息吧,”出云低声地笑道,“作为松井又太,请安息……”
——但此恶之心,不要停止。
心脏继续跳动,他的双眼再无法映物。
“……然后——憎恶光者,堕于黑暗中,以此灵魂为契,以此为形,从深渊唤起你的自由——苏醒吧,默菲斯托菲里斯!”
松井的喉中格格作响,他的灵魂被一点点蚕食,超出的疼痛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死了,灵魂被消灭于无。
他活着,只有残存于世。
“呵……”女人的身形消失在光中。
松井又太收回仰着的脑袋,他的身体重新坐直。
出云点点头,他的位置没有挪动半分。
刚才的会谈室里似乎什么异动都没有发生。
松井开口,声音低沉暗哑,与刚才判若两人。
“将吾召唤于此之人,报上你的真名。”
“该隐。”
……
“啊!”柯南做了个噩梦,他醒了。
当直起身时,他发现,自己仍然在梦里。
他变回了高中生的原貌,站在长廊前,听着风传来的阵阵海潮声。
苍穹之上的银河贯穿两端的天际,苍穹下,希腊庭院中的几人品着美酒。
“欢迎回来,”黑发的王者开口道,“工藤新一。”
作者有话要说:青灯老师漫画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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