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别陷入思索,于是房间变得安静下来。
忽然,李翊一阵咳嗽,纪墨晨这才发现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裳靠坐在床头,于是起身拿了挂在衣架上的外衣,走到床边给李翊披上,口中随意道:"中毒后身体抵抗力会急剧下降,殿下切记不可着凉。"
李翊不自然的又咳了一下,不以为然的说道:"不碍事,房间里又不透风!"
可说归说,做归做,他还是任纪墨晨替他披上了外衣。
因为距离很近,李翊可以清晰的看到纪墨晨脸上的表情----仍是一贯的平淡沉静,忽然间就觉心中一动,他月兑口问道:"纪小姐,本王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纪墨晨把玩着空了的茶杯,正想着如果这时候喊人进来倒茶是不是不合时宜,听到李翊如此问,以为猜到他想问什么,于是说道:"殿下是要问墨晨,为什么要帮您吗?"
谁知,李翊却摇头:"本王不关心这一点,本王只关心,纪小姐你以后会不会仍然帮本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纪墨晨拥有怎样出色的资质,除了身为女儿身这一点,纪墨晨根本就是一个绝佳的幕僚人选!这样的人,如果为自己所用,一定会为己方谋取最大的利益,但若是被敌方所用,也定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威胁!
两人敌对,是李翊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到的情景!
纪墨晨岂能听不懂李翊问题后面隐含的机锋,当下毫不迟疑的反问过去:"若我再无力帮助殿下,殿下会怎么处置我?"
没错,纪墨晨用了“处置”一词,也甚至没有问他是否会处置她,而是直接的问“会怎么处置”。因为她知道,在政.治.权.力的角逐中,向来都是敌我分明的,从无暧昧一说。
而这些,也是身为一代枭雄必备的心里素质。
纪墨晨问得轻松,李翊听着却倍觉沉重,尤其是望向她那一双清透无比的眸子时。顿了顿,李翊皱眉道:“只要你不去辅佐本王的政敌,本王又怎会处置对付你?你想多了。”
——说到底,他对纪墨晨的期许还是有底线的,那就是不与他为敌。
可正是这样,让纪墨晨感觉到他坦荡的一面,若他说永远不会对付自己,纪墨晨恐怕会忍不住笑起来了呢。
“殿下眼下与太子的不合只怕即刻便会搬上台面上,而太子对我做过什么,殿下也最清楚不过,所以我们至少现在还是朋友。”纪墨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笑了笑,总结道:“况且我一个北齐人,哪有能力参合到大雍的内部纷争之中呢!”
有没有能力参合,其实又是一句客套话,因为李翊心里十分清楚,不管纪墨晨愿不愿意参合,她都已经参合了!
李翊听了,明白她是不想在这件事上深谈,于是又一次做了让步,主动转移了话题:“其实早上还发生了一件事,只不过事情太小,无人注意到罢了。”
纪墨晨知道绝对不可能像他说的小事,神色一正,问道:“什么事?”
李翊抬眼望向帐底,眼里出现一抹厉色:“早上有人在乱坟岗发现一具尸体,经查实,正是昨晚本应当值但医!”
是李翊安插在太医院的心月复!纪墨晨立刻明白过来,脸色一凝,半晌才说道:“殿下,有人……真的要你的命!”
这一点李翊早就想到了,所以并没有做出吃惊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望向纪墨晨,淡淡的说道:“你觉得,是太子吗?”
纪墨晨略带同情的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宽慰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又听李翊问道:“不是太子,那你觉得是谁呢?”
不是太子,还有贤王、静王,甚至凌王,但终究到底,都是他的骨血兄弟!
一向中立,事事不愿争抢的李翊,却成了兄弟角逐间第一个受到伤害的那一个。
回想起初来大雍,李翊几次三番警告纪墨晨,命她不可挑拨太子与贤王的关系,不得唆使太子与贤王争斗,可是到最后,事实呢?
此时的李翊,一脸的疲惫,总是熠熠生辉的眼底,却掩着无尽的苍凉。
纪墨晨在一旁默默的看着,除了暗自叹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是啊,生在帝王之家,还对兄弟手足骨血亲情抱有幻想,李翊怎能不受伤!
可是,李翊有错吗?他做了什么?他损害了谁的利益?他为什么要承受最大的伤痛?
说到底,皆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现实,强者为尊,大家都对至尊黄金位虎视眈眈,但凡是能给自己构成一丝威胁的,他们绝不会手软!
兄弟?呵,兄弟不就是拿来相残的吗!
现实如此残忍,难怪李翊会失望到卧床一天。纪墨晨忍不住好奇,难道他的幕僚们就没有规劝过他吗?还是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如果他一直抱着这种想法,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暗算,陷入绝境!
纪墨晨正在浮想,就听李翊自嘲的一笑,问她:“以你的冰雪聪明,是不是认为我很傻?”
纪墨晨下意识的颔首,李翊自嘲的笑容更大,她猛然惊觉,赶紧转圜道:“可我觉得,正是殿下这一点赤诚,才让人更觉可贵!”
李翊摇了摇头,心里却因为这句话好受了一点。
纪墨晨想到此行的目的,赶紧问道:“殿下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李翊听了,脸上竟然一喜,说道:“你的意思是,你还准备帮助我了?!”
纪墨晨张了张口,拒绝的话已经在口腔里打转了,看到他充满期待的眼神,却又有些不忍心说出来,于是想了想,婉转道:“这是静王代我转问的,静王的意思大概是,此事之后,太子与殿下之间,他会站在殿下这一边!”
其实静王是站在贤王那一边的,可是为了赵敏,这话她却不能告诉李翊。
饶是她说的婉转,李翊的脸上仍是涌现了失望,哑声道:“知道了。你也转告静王,本王身体不适,近期恐怕只能在府里将养了。他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这话说的很客套,或许是李翊的心底终于建造了一堵墙,将曾经视若手足的兄弟挡在了墙后。
纪墨晨明白他对自己的期许与失望,承诺的话却不敢再说。太子被禁一事可能已有探子回禀了齐帝,这件事能不能缓和齐帝对她的疑心,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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