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星东方六国,东郡西部。♀
一股清澈的溪水从光润的石头上漫漫抚过,汩汩的流水声从树林中传出,哗哗作响;晴空万里,双日当空,阳光懒懒的洒泻在水面上,映着波光,熠熠生辉。
突然,一个脑袋从水中冒出来,泛着涟漪的水面顿时泛起大朵水花,波澜跌宕。
“哈哈哈哈!”影子恒一声爽朗大笑,只见他双手抱着一条约莫七斤重的大鱼,大鱼在影子恒的手中拼命的挣扎,试图逃窜。
影子恒牢牢锁住它的鱼鳞,得意地大声喊道:
“小小,这次我们不会饿肚子了!看这条大鱼肥的!”
时节刚刚入夏,阳光还算和煦,晒的河水颇有暖意,适度的水温稍稍舒缓了影子恒这些天郁闷的心情,影子恒看着远处瘦小身影,微微一笑,比起被家族赶出来的时候,至少多了一个伙伴。
而且还是个小美女!
影子恒随即抓了抓后脑勺,自嘲的笑了笑,唯一的遗憾是,这美女年纪甚小,刚满四岁!不过她依然还是让影子恒这一路的孤独感,消散了不少!
影子恒着上半身,阳光照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虽然他的身形有些单薄,却显得隐隐有力,身上十几道暗红色疤痕有些狰狞,却让他更加英气勃勃,漆黑幽亮的瞳孔透着勃勃朝气,眼睛里被家族赶出来时的死气已经一扫而空了。
水珠从影子恒黑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流下,他将大鱼直接甩向岸边,眼睛看向在水中慢慢挪动的小家伙。
影子恒如刀削的脸庞透出一丝温柔,不过可惜的是,不远处的小人儿可没闲心去欣赏他的‘美男出浴图’。
小小光着脚丫站在浅浅的溪水里,皱着眉头,一脸的苦闷,她正在想怎么才能把自己的小脚丫稳定在溪水中又圆又滑的石头上。
“快点把头发洗干净,我们很快就要上路了!”影子恒大声的向小小喊道。她身旁的溪水从低处的石阶上流下来,正好和她身高差不多,多方便奠然清溪!
“你不要老站在那里发呆啊?叫你自己洗洗!”发现小人儿已经站在溪水中很久了,小心翼翼的动也不动,影子恒说完话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他拍了拍脑袋,后知后觉的问道:“你,你自己会洗头发吗?”
小小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影子恒,眼圈红红,想哭却又不敢哭,使劲的摇了摇头。
影子恒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一路走来,小丫头一直哭着喊着要找妈妈,十八岁的影子恒可谓是绝招尽出,才又拉又哄又骗的将小女孩带了出来。
用影子恒的话来说:他宁愿打死三头老虎,四头狮子,也不愿意带着这个爱哭的小家伙!
现在影子恒最怕的就是小小问:“我们去哪儿?我们是去找妈妈吗?”一看着满脸期望的小小,影子恒就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小丫头解释。
“别哭!哥哥帮你洗!”影子恒走到小小身边,开始了他的‘爸生涯’。影子恒轻手轻脚的将小小抱在腿上,用手接起溪水正想打湿她的头发;可惜的是,影子恒的耐心没有换来小小的感激。
“妈妈不是这样洗的!”小小甩起头发,水花顿时溅了影子恒一脸。
“哥哥,你会不会啊?”小小嘟着嘴巴委屈的看着影子恒,努力掩盖着依旧有些胆怯的声音。
“不会!我从来没干过这个!”影子恒擦了擦一脸的水珠,无奈的一笑:“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妈妈都是让我这样的。”小小弓下腰,脑袋朝下,让不算太长的头发垂向地面。
“你用水冲在我的头上就可以了!”影子恒瘪了瘪嘴,做个鬼脸,双手捧着溪水为小小洗净头发上的血迹与污渍。
对小小来说,溪水还是太冷了些,让她的身体有些瑟瑟发抖,影子恒看着瘦弱的小小忽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水池的溪水清澈见底,就像小小的眼睛,不带任何杂质,顿时让他有些雄,水面上倒影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随着水纹波动。
“肚子饿了吗?”影子恒细致的为小小擦干水意,小小脸上和头发上的污泥全被洗去了。
小小使劲的点头,粉嘟嘟的小脸被溪水冰的通红,大大的眼睛有些期许的看着影子恒。
影子恒将小小抱上一块大石,让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然后把自己洗净晾好的影族弟子服叠整齐,换上一身粗布蓝衣的东郡农家服饰。
小小坐在石头一直注视着影子恒,看着他换上粗布蓝衣,用一条灰色布条扎住他的黑色长发,黑色长发变成一个马尾辫垂在齐腰的粗布蓝衣上。
在小小的眼中,此刻的影子恒逐渐从一个不敢接近的冰冷哥哥,变成了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哥哥,影子恒站在溪水前看着自己的倒影,微微皱眉。
“这还是我吗?”
影子恒凝视着自己的倒影,静默良久。也许是衣服的原因,水中的倒影完全没有那种影子恒独特的锋锐气息,俊朗的面孔好像也变得柔和,影子恒双手捧起自己的影族衣服,放到了包袱的最底层。
也许他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穿上这套他曾经引以为骄傲的影族内门弟子服,可是现在,他会将这套衣服珍藏,随身带着,然后把它藏到内心的最深处。
从今天起,在没有证明自己之前,他不会再穿上这套衣服。但是,影子恒深邃的眼底透出坚定的光芒,“总有一天,我会重新穿上这套衣服,荣耀回归。”
影子恒走上岸边,生了一堆火,找来几根树杈搭成一个简易的架子,将大鱼放在上面烹烤,几经翻面之后;浓郁的鱼香浸出,当大鱼变成金黄色的时候,小小的口水已经不争气的流的满下巴都是了,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烤熟的大鱼,一脸垂涎。
影子恒看着她馋的像小猫一样的表情,心里乐不可支,难得她还有这样乖巧的时候!顿时撕下一块鱼肉,伸手递给她,她只怕是饿坏了,不顾烫手,就往嘴里塞去。
影子恒一边自己吃着,一边嘱咐她别被鱼刺卡住了,大鱼虽大,还是被两人三下五除二的卷进肚子里了。影子恒看着小小一脸满足的样子,露出笑容,说道:“我们该上路了。”
“我们是去找妈妈吗?”小小眼睛又一次的充满期待:
“你的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你要听我的话,只要你乖,等你长大了,你的妈妈就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影子恒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小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影子恒一边伸出手去抱她,一边说道:“我们走吧!”
小小却推开了影子恒的手,骄傲的说道:“我不要你抱,妈妈说过,路要自己走!”
影子恒看着小小瞬间呆立当场,喃喃自语:“路要自己走!”
他静静看着小小,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眼中的神采有些不同:“是啊!自己的路要自己走!”
小小看着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影子恒,怯怯的问道:“哥哥!我们去哪里啊?”
影子恒站直了身体,回头看向小小家的方向,轻轻说道:
“我们去走我们的路,为你的亲人讨回公道!”
影子恒回头看向远方,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话:“为了那些像你和你的亲人一样的,无辜的人们!”
影子恒看向一脸迷糊的小小轻轻说道:“小小,我们一起去拼搏出一个!”
“子恒哥哥,我,我要尿尿……。”
正在影子恒目光深远看向远方雄心万丈,感慨激昂之时,小小弱弱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能不能憋一下?影子哥正在感慨呢。”
“可是,我,我忍,忍不住了。”
“好吧!那我就等你尿完再感怀天下吧,话说,我们应该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尿呢……!”
……
东郡西部,静安城。
此刻的静安城一点都不安静,城门口人声鼎沸,城墙上彩旗招展,墙面上到处贴满了招兵服役的檄文告示,却很少有人驻足观看;城内街道上车水马龙,进出人们都在皱眉急速赶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就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静安城的人口增加了将近三倍有余,为防止混乱,静安城已经开始宵禁,一到入夜之后,所有的无处居住的难民都会被集中安排到零时腾出来的难民集中地休息。
难民集中地其实就是划出一大片空地,点上几十堆篝火,难民们就依靠这些燃烧的火堆过夜。有时还会发放一些食物,食物虽少,不过这对于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自从瀛真向东郡发动战争之后,大量的东郡村民便不约而同的涌向静安城。他们都是静安城西方的住民,战争开始之后,这些住民就成了难民,为了躲避战争,他们只能向安全的地方逃亡。
静安城现在已经是整个东郡西部最安全的一个大城了,因为静安城驻守着军队。此刻在静安城门的入口显眼处,摆放着很多桌子,拉着横幅,上面横七竖八的写着各种招兵的语言,很多人旁边围观,格外热闹。
这里是宣传东郡静安城征兵与募兵主要场地,几个身穿军服男子和几个容貌尚佳的女兵在路边大声的吆喝着:
“凡静安城落户居民,以户为单位,必须抽一男丁入伍,这是新兵征兵规定,如有不听号令者,必严惩。”
“凡不属于静安城落户居民,近期来的周边城池的难民必须以八口为单位抽一男丁入伍,这是新兵募兵规定,如有不听号令者,必严惩。”
静安城驻扎着的军队可是号称东郡的四大军团之一的静安义兵,属于东郡西部的王牌军队,由东郡四大国尉之一,镇西国尉——方一宁统辖。
静安义兵又分为‘静安步兵’、‘静安三甲士’、‘静安飞骑’、‘静安青卫军’还有‘静安游勇军’。
这五支军队除了静安游勇军之外都是正规军,游勇军其实就是募兵,募兵与征兵不同,只有有东郡户口的子弟才能按照正规手续正规军,被称为‘征兵’。
而‘募兵’则是东郡没有户籍的人,都是一些难民和一些自愿者组成的军队,特殊时期,甚至会招募一些强盗、小偷、杀人犯游勇军。毕竟,正规军是需要训练和投入的,而游勇军则不需要,他们只是一支完成特殊任务的部队。
游勇军,在所有军人的眼中就是一支‘垃圾军队’,战事顺利的时候,他们会死缠烂打,明抢豪夺各种战利品,战事不利的时候他们就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这样的军队却到了大家的默许,是因为有些事情还必须用这支军队去完成,比如:去敌人的后方骚扰,或者是搞游击,搞谣言、扰乱敌人士气、下毒、做陷阱、抓人质,当然在特殊时候,他们也有可能会成为战争中的炮灰。
征兵是需要一个完整的流程的,报名者被静安义军选中后就能成为一个正规军,根据体质特长不同进行分配,成为义兵一员。而且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你不但能在战争中赢得荣誉,还会有一条康庄大道在等待着你,就算战死,你的家人也会得到优厚的补偿。
募兵却不同,只要你想加入,签一个慕名文书,你就可以成为一个游勇军,在获得报酬的基础上去拼命,没有装备补给,没有正规训练,什么都没有,就算战死也不会有人记得你,甚至可能连一副棺材都没有。
除非是走投无路,否则很少有正常人会去参加游勇军,因为那里会让一个好人变成坏人,坏人变成疯子,疯子变为怪物,再将怪物变成正常人。
征兵宣传处被来打听征兵方式的人们围了起来,听着征兵宣传的吆喝,看着招兵与募兵的檄文告示,围观的人群三个一群,五个一堆的议论纷纷:
“一户一抽!八口一抽!这样的征兵制度从来没有过啊!”精瘦的汉子用眼角斜看向身旁的壮汉一眼,缓缓说道:
“我跟你说,前面已经顶不住了,听跑来的难民说前方已经丢了五个城了!”壮汉一脸的平静神色:
“不是吧!你的消息可不可靠?那边将军府才贴出的安民告示,说叫大家都不用惊慌,静安义军会尽快出兵灭敌啊!”精瘦汉子脸上一脸的不相信。
“呸!傻帽!”听到精瘦汉子的话,旁边一个高个青年一脸鄙夷,不屑的说道:“安民告示你都相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精瘦汉子也不生气,看向高个青年说道:“你不傻你说说?”
高个青年左右看看,轻轻的凑到精瘦汉子的耳边说道:“可靠消息,西面已经丢了六个小城了,现在连广宁、西畴、文桐都危险了,而且瀛真这次野心很大,据说连‘八幡旗卫’都出现在战场上了!”
“八幡旗卫!”精瘦汉子震惊的看向高个青年一脸的不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高个青年得意的看着精瘦汉子轻轻的在他耳边说道:“还不止这样,我昨天收到最新消息,黑幡旗主带领五千黑幡旗卫攻打广宁城,除了五千黑幡旗卫,还有两万‘长刀瀛兵’。”
“广宁城没了?”精瘦汉子连忙捂住嘴,惊讶的问道。
“不确定,不过,十有**是没了!”高个青年淡淡的说道。
“那我们还去不去参军?”精瘦汉子看了眼壮汉又看了看高个青年。
“去!当然要去!”高个青年与壮汉同时回答:“这样才刺激!”
城门口到处都是围观的人群,各个议论纷纷,突然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三位大哥请问一下,那边是在做什么?”
高个青年与精瘦汉子同时转身定睛看去,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身穿粗布蓝衣,黑色长发随意的扎了个结,身上背着一个包袱。
男子面目轮廓分明,眼睛里透着询问,就是一个普通村庄里的年轻男子,他的右手还拉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众人。
此二人正是影子恒与小小。一路走来,影子恒发现自己连性格都有些变了,曾经的骄傲与锋锐都被他右手拉着的小女孩给磨光了;而且他发现面对小小发出的各种古灵精怪的问题时,很多时候只能‘没脾气’的说:“我说你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的?我不知道!”
看着精瘦汉子和高个青年有些迟疑的样子,影子恒接着问道:“我是想请问三位大哥,那边是不是在招兵呢?”
“他们是在这里宣传征兵与募兵!”精瘦汉子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一大一小,愣愣的答道:“招兵是在校场!”
“那请问校场怎么走?”影子恒依旧面带微笑客气的问道:
“向前一直走,穿过六条街你能看到国尉府,校场就在国尉府的后面,你是去找人吗?”高个青年向前一指比划了几下,说道。
“好的,谢谢。我们是要去参军。”影子恒微微一笑回答道:
影子恒拉了拉小小的手,蹲下看着小小说道:“走累了吗?要不哥哥抱你走?”
“不要!”小小倔强的摇了摇头,坚定地的说:“我能自己走。”
看着倔强的小小,影子恒无奈站起身来,向精瘦汉子和高个青年抱拳说道:“多谢三位大哥。”
说完,影子恒便拉着小小顺着长街向前走去,慢慢消失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
精瘦汉子和高个青年愕然的互看一眼,精瘦汉子揉了揉眼睛问道:“那个小白脸刚才说他去参军吗?我没听错吧?”
“看他的穿着打扮,他应该是东郡西部的落难村民,据说瀛寇为了防止控制区域的居民反抗,已经屠杀了好几个村庄了。”高个青年若有所思:“而且刚才那小子不是说他要去参军,而是说他们去参军。”
“一个傻小子!”精瘦汉子哈哈一笑:“带着个孩子去参军,可真有趣!”
一直不说话的壮汉彻底乐了:“如果他真的是难民,那么他不是也只能成为募兵?游勇军!我看他没被招募才好,如果他真的成为游勇军,真不知道他那小身板怎么在游勇军里活下来。”说完,哈哈大笑。
“那我们就只能祝他们好运了!”高个青年看着影子恒离去的方向淡淡的说道:
“走吧!我们也该去报名了。”
“瀛寇等着我们,我们三兄弟将从这里崛起。”壮汉满脸肥肉抖动,豪气万丈的喝道,一双大手重重的拍在精瘦汉子的身上。作者晴天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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