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义侯思忖一番,才道:“阳儿,按道理说,我虽然养了你二十多年,可毕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如果是你尚未找到家人,我也不托大,作得起这个主,可如今你有了亲生的爹娘,认祖归宗回了秦家,这话我便不该说了。♀”
秦子赢一听,当下便明白了。
义父要说的,莫不是自己的终身大事?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别的。
“义父,您有话直说吧!孩儿的事儿您都作得了主。”秦子赢这话并不是逞一时之快月兑口而出的,这是他发自肺腑之言。
常言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这话是有道理的。
一个呱呱坠地的新生命,他要面临太多艰难的未知,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病了有没有大夫看,这都只是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而已。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需要的关怀,爱护,是巨大的,父母亲要付出的精力也是别人想像不到的。秦子赢从记事起,便生活在铁义侯府,义父义母从未当他是抱养来的孩子,他们对他视如己出,凡是两个哥哥有的,他都有,吃穿用度上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苛待,他们反而心疼自己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想着如何多对自己好一些!
铁义侯府不是寻常人家,即便是抱来的孩子,也当成了铁家嫡子培养着,他四岁启蒙,六岁不到便开始习武,世家子弟要学的,义父义母都请了先生,不遗余力的教导着自己,希望有一日,他会成才,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他也算是努力吧,总算没长成个歪的,也许是因为知道身世的缘故。他付出的辛苦比旁人多得多,他希望自己能对起得义父义母的这份心。
回到秦家的时候,他也把自己这些年在铁家的事儿跟苏氏说地。苏氏沉默良久,眼圈红了一遍又一遍。跟他不住的念叨,让他不能忘恩负义,让他永远记得义父义母的大恩。
苏氏本就是个善良的女子,失而复得的儿子除了带给她满满的欢喜外,也让她生出一份大大的感恩之心,对铁认侯夫妇二人,她是无比的感激。就差要亲去跪拜谢恩了,只是对方是名仕望族,她一个小小商人之妻,怎能有那般荣幸?所以她总是说。要为铁义侯夫父设长生牌位,早晚一柱香,保佑他们平安和顺,好人得好报。
秦子赢看了看铁义侯的左眼,暗想。如果娘知道了小妹竟把她的大恩人弄成了瞎子,会不会一气之下不认她这个女儿?
铁认侯思忖了一番,才开口道:“是为了你的亲事。阳儿,你也不小了,以前我和你义母虽然也很着急。但一直想着你身世之谜尚未解开,娶亲的事儿放一放也好。如今你已认祖归宗,这事儿便耽搁不得了。本来,你双亲尚在,我和你义母不好作这个主,可是,你家里毕竟门户不高,若是由他们张罗的话,只怕不能为你娶到贤妻。”他顿了一下,又道:“眼下到有一门十分合适的亲事,我觉得好,你义母也觉得称心,本来之前就该跟你说的,可出了寒衣的事儿,这才被搁下了。我思来想去,觉得这门亲事错过可惜,这才想在回京前问问你的意思。”
秦子赢不是懵懂少年,他都二十好几了,这亲事早就该被提到议程上来,若不是寻亲一事一直悬而未决,只怕他个这年纪的,孩子都生了。
“义父请说,孩儿听着呢。”
铁义侯点点头,这孩子性情是顶好的,不焦不躁,很稳重,单是这一点,就是旁人比不得的。
“罗将军你知道吧?”
秦子赢点了点头,遂道:“一门三英烈,罗家世代都是忠将良臣,从英武大帝时开始,他们家就在朝中为官,根基颇深。”
铁义侯点了点头,“就是。罗将军有六个儿子,只有一个宝贝的嫡亲女儿,闺名罗芸香,此女年芳十七,你义母悄悄找人打探过,说是长得是眉目清秀,学问也不错,做得一手好针线,完全没有武将家女子的脾气,反倒是副温温柔柔的样子。”
世家嫡女,什么都好,怎么会看上他?况且十七了,还没订亲,这里头……
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有些事情还是打探一下为好。
秦子赢不动声色的道:“全凭义父作主,我年纪不小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即便人家是看在义父的面子上应了这门亲,可我终究不过是义父的义子,只怕罗家小姐不会同意下嫁吧。”
铁义侯先是“呸”了一声,随后道:“他敢!义子又如何,满朝上下谁不知道,我是拿你当亲儿子一样疼的。”
秦子赢知道老侯爷的脾气又上来了,连忙安抚。
铁义侯稳了稳情绪,才道:“那孩子年纪是大了些,可人是个好的,我们已经细细打听过了,不过就是前几天挑花了眼,总觉得一山还有一山高,不肯轻易应下罢了,这两年年纪渐大,这才着急了,能找到像咱们家这样的亲事,那是老罗家烧了高香,下嫁?我看是高嫁才对。”
秦子赢暗暗苦笑一番,把铁义侯的话又在脑中过了两遍,才道:“孩儿信得过义父,义父说好,那自然是极好的,这事儿就请义父义母作主吧!”
铁义侯对秦子赢的这个决定满意得不得了,他扫了躺在床上,神情恹恹的秦子赢一眼,又道:“这事儿,你还是跟你父母亲说一下吧,要他们同意了才好。”
秦子赢连忙道:“说是一定要说的,只是其他事,还请义父义母操心,我娘早就有交待,婚姻大事上,还请义父义母拿主意,一来以义父义母的眼光,必能挑到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二来,我娘说,只有此,才能报义父义母大恩,不枉费二老养我一遭。”
苏氏确实这样说过。
铁义侯不禁抚了抚自己的短须,小门小户家的女子能说出这番话来,倒也算有几分见识。
“你呢,这亲事是说给你的,也要你愿意才好?”
秦子赢一本正经道:“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作主,孩儿没有意见。”
铁义侯仅剩的一只眼睛中,闪过欣慰。
罗家的女儿怎样千好万好,他不知道,但年纪确实有些大了,虽然秦子赢也二十出头了,但这满天下三四十岁的老翁娶十四五岁娇妻的也不是没有,二十岁哪里就大了?若是以前,他是决计不会同意这门亲的,罗家与铁家虽然勉强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可他却不想给秦子赢找一个武将之后,两家牵扯过多,只怕传到那些谏官的耳朵里,就又是桩罪。
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下在,铁家的罪,也不是谁想定就能定的,几个小小的谏官,他也没必要把他们放在眼里,别的倒都好说,只是自己这个义子,该有个保他的后盾。
他那个亲生父母是指望不上了,自己虽然能帮着他掌握大的方向,怕是不能帮他防着那该防之人,他毕竟姓了秦,而非姓铁,日后出府单过,若岳家却是个熊的,只怕不行。旁人或许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照拂一二,可那人会吗?反之如果阳儿成了罗家的女婿,那人就会反过来拉拢他,而非一味打压了。
铁义侯压下满月复心事,笑道:“若如此,这事儿便这么定了,我回去就跟你母亲说,找个时间两家碰一下,选个好日子咱们上门提亲去。”
秦子赢点了点头,毫无异议的样子,又问:“义父,您何时动身回京?”
铁义侯只道:“明天。”
秦子赢大惊,“这,太快了吧?”也太过匆忙了些。
铁义侯也不瞧他,只道:“事不宜迟,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秦子赢知铁义侯去意已定,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国事面前,任何的真情切意挽留都没有意义。
“义父明日动身,只怕我这身子骨儿,不能去送您了。”
铁义侯从不在乎这些微末的小事儿,儿女尽孝,可不在这上头。
“你好生养着就是了,明日天不亮我们就动身了,你莫要牵挂,养好伤要紧。今天便回你家去吧,至于孙铁生几人,就让他们留在这儿吧。”
秦子赢明白过来,连忙道:“是,义父放心,孩儿会的。”
说了半天话,两人都乏了。
秦子赢有些不好意思,他占了义父的屋子。
“义父,我,我这就回去,您好生歇一歇。”
铁义侯也不急,只是朝外头喊了一声。
两个长相普通的后生走了进来,二人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的英气。
秦子赢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儿,心里便有了底。
铁家的心月复。
他随即一愣,从何时开始,他不再视铁家为自己的家,生分到这种地步了?
就在这时,铁义侯开了口,“你二人从今天起,便跟着三少爷,他的话,如同我的话,可记下了?”铁义侯口气威严,话里话外都不容人质疑分毫的样子。
二人连忙抱拳,一一应下。
“收拾收拾,送三少爷回府吧!”
该来的始终会来,自己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有朝一日他成了罗家的女婿,或许便不会再有灾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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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一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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