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有道听了这话,当下点了点头,对秦黛心道:“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您看,咱们府衙后堂一叙可好?”
秦黛心眼中精光一闪,微笑着道:“正好,我摆弄了半天尸体,手都脏死了,知府大人让人打些洗手水给我,顺便给我煮壶好茶。”
旁人听了一愣,只有黄有道似小鸡啄米似的道:“好好,正该如此。”
“行了,都别愣着了,钱仵作,这事儿也怪不得你,嗯,你先回家去,事情如何咱们日后再做计较。何捕头跟我去后堂,其他人哪儿来回哪儿去!”黄有道不耐烦挥挥手,身上半点官威也无,全然像一个不耐烦应付应酬的居家老头。
怎么会这样?
大伙都觉得知府大人今天晚上实在反常,下午的时候因为街上出了命案,大人还暴躁的摔了一方砚台,只说当街死人,到底是他管治不力,还是手底下人混水模鱼拿着晌不做事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怎么这会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却反倒一脸的平静呢?
怪哉,怪哉。
当然这话众人也只敢想想而已,决计是不敢说出来的。大家按照黄有道的说法各自散去,只有何家盛和那两个随着黄有道而来的文人,连同黄有道,秦黛心,雪晴三人一起去了知府衙门的后堂。
黄有道让人给秦黛心打了洗脸的温水,又殷勤的命人备茶水,点心。
秦黛心一点也不客气,只道:“我先去净净手,有话等我回来再说。”
秦黛心叫上雪晴,主仆两人去了后边洗濑。
等人走远了,黄有道打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在厅里不停的走来走去,动作之大,差点要把地上的青砖踩碎一般。
黄有道的额上冒了汗。
是哪个王八羔子说他平静的?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平静,他心里已经掀起一阵的惊涛骇浪了!
牢里死的那个人不是楚天衡。♀也就是说真的楚天衡跑了!
他这是让人设计了啊!
“江同。蒋略,你们说,这事儿怎么办?”
两人被点到名字的人相互对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恐和无策。
一旁的何家盛暗爽,心想当初老子就说你们这事儿办得不地道,千劝万劝的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你们一个个都爱装大尾巴狼,说他没见过世面,说他胆子小,说什么地牢固若金汤。说什么楚家人不敢耍心眼子。结果怎么样?这会儿急得团团转了。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何家盛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瞧,心想自己顶多算一个知情人,还是被胁迫的。不算什么重罪,天塌下来也有别人顶着呢!他可不慌。
江同想了想,连忙道:“大人,恕下官多嘴,问一句不该问的。”
黄有道听了这话,眼中便闪过一道喜色,江同别的能耐没有,鬼主意是一堆一堆的,转眼便是一个。他这么问。莫不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邪?有什么话快问。”
江同道:“大人,今天晚上来的这两个人是什么人啊!下官看大人您对她们好像颇为忌惮的样子……”
“唉,这二人得罪不起,此事由她揭发出来。才更是难办。”黄有道虽然没有公开秦黛心的身份,但话也说得十分明白了,想过秦黛心这一关,不容易。
“大人,到了这个时候,拖着还不如实话实说,属下看那位姑娘可不是凡人,一个姑娘家,竟身怀武艺,对验尸也颇为精通,再加上她的身份……”江同道:“大人您看,要不属下等人告退,您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她说一遍,或许,她能有什么主意也说不定。”
黄有道皱着眉头听了,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自作孽不可活啊!
另一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蒋略思忖一番,才道:“事情固然有些棘手,但依属下之见,最要紧的还是应该把人缉拿归案,方为上策,不管怎么样,人如果在咱们手里,话语权便是咱们的,事情到底如何,还不是咱们说了算的?”
黄有道愣住,心里暗暗盘算着这方法行不行得通,那人可并不好糊弄,蒋略没跟她打过交道,可能不知道,但自己跟她打交道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哪次不是被她的手笔惊得一身的冷汗?像秦家老夫人那事儿,藏了三十多年的秘密,还不是被小丫头三两下就翻了出来?人家年纪小,可心眼儿多啊!靠山还硬,真要是这样的话……
不行,不行。
“人是一定要抓回来的,蒋略说得对,只要人在咱们手里,怎么的都好说。”黄有道冲着在一旁装死的何家盛道:“何捕头,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带着人把台州给我翻个天翻地覆,也务必要把楚天衡捉回来。”
何家盛道:“只怕人都跑出台州了。”
这话说得是不客气,可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黄有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道:“先找着,若是有了线索证明人确实跑远了,咱们再发公文,跟其他地界的同行交涉,让他们帮一把,总得把人捉到再说。”
“大人,案子都结了,您这么做,只怕名不正,言不顺吧?到时候人家要是问起来,咱们怎么说呀?楚天衡已经死了,他罪不及家人,楚家是没罪的,咱们不能兴师动众的问到楚家头上去,又不好明说楚天衡没死,这,拘人总得有个理由吧?”江同看了一眼蒋略,道:“我还是觉得,这事儿应该先理清,再有所动作。”
“非也!江老弟,你我同在大人手下为官,今天我要驳一驳你这话!如果楚天衡被咱们找回来了,死罪是一定逃不月兑的。不说他先前便是死罪,而今逃狱,那便是罪无可赦!咱们杀了他,便是为民除害,此事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就算走漏了什么风声,这功过相抵,咱们也不用担心。”
江同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蒋兄,名不正,言不顺,况且上边真要是知道此事的话,怎么做完全是凭心情的,不追究也就罢了,真要是追究下来,这失职的罪名可是赖不掉的。”
黄有道顿时觉得天要亡他。
“都别吵了。”文人当真酸腐,这么半天了也没吵出什么结果来,害得他头都痛了。
黄有道忘了,他也是文人啊!
就在这时,秦黛心洗完了手回来了。
黄有道连忙迎了出来,恭恭敬敬的把秦黛心迎到主位上去坐。
秦黛心挥了挥手,随便挑了张圈椅坐下,方才道:“你是主,我是客,怎么好喧宾夺主呢?”
雪晴暗暗笑笑,稳稳的站在秦黛心的身后。
主仆二人一身黑衣打扮,只是去了脸上的面巾,看着颇为怪异。
除了黄有道,何家盛以外,江同和蒋略对秦黛心的态度可谓十分不友善。
二人也知道她是得罪不得的贵客,怎奈不知道秦黛心的身份,见她年纪不大,还总是用不客气的眼神打量众人,心里不喜,因此多少带出了一些怨气在脸上。
秦黛心也不介意,自顾拿起黄有道备下的香茶品着,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生香,真是好东西啊!
“黄知府,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怎么愁眉不展的?说来听听,或许小爷能为你分忧也不一定。”
话音刚落,江同和蒋略脸上便有怒色浮现。
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以小爷自称,这……
黄有道倒是不以为然,听了秦黛心的话,他反倒有点豁然开朗了。
先不管这位出身怎么样,反正看那气度,根本不像是商人之女,不仅这样,你别看人家年纪小,可心中谋算颇多,多的让人以为她是个修炼千年的狐狸!铁家门户高不高,铁义侯能耐不能耐?还不是让人家三下五除二的就给算计了?人家靠山硬,脑子活泛,而且半夜三更的特别跑来跟自己说楚天衡的事儿……
黄有道眼睛一亮,当下道:“何捕头,你先下去,事情到底怎么办,咱们容后再议。”
何家盛正不耐烦呢,听了这话,当下便一抱拳,立刻转身走了。这样一来,屋里除了秦黛心和雪晴以外,便只剩下黄有道和两个幕僚了。
“姑娘救我。”黄有道掀了袍子,朝着秦黛心便跪了下去。她的身份不能言明,自己也不能叫她什么小姐之类的称呼,权衡之下,黄有道只好叫了一声姑娘。想必像她那样的人,也不会计较这些东西吧!
黄有道这一跪不要紧,可把江同和蒋略二人吓了一跳。
“大人……”
“大人……”
二人齐齐出声,欲上前搀扶!
那女子何得何能,竟当得起四品大员这一跪,而且,还一副受之泰然的样子。
二人脸色不虞。
秦黛心面色不变,只道:“黄知府快快请起,这事儿,我本就是要管一管的。”
黄有道听闻此话,大喜,当下又拜了下去,只道:“姑娘只要愿意救我,下官日后必定竭尽全力为姑娘效命,鞍前马后的侍候姑娘,绝无二话。”
雪晴听了这话没忍住,不由得笑出声来。
秦黛心也笑,“黄大人严重了,快快请起。”
黄有道听她这话不似客气,当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秦黛心道:“你说说吧,谁来探过楚天衡的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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